第十八章 亲情
一天前 J市也是一线城市，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竟然有一处幽静的茶寮。 小院外栽种着一小片竹林，每一根竹身约成年男子一合掌粗细，碧绿的表皮发着萤萤翠油之光。清风拂过风姿婆娑，曼妙无比。 在一片碧绿的掩映下，是竹编围墙围绕着的院子，大门上挂着个木质牌匾，上面的字俊秀飘逸。 “老厉啊，这地方真好，还是你会享受啊。” 说话的人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正是在谈话室里的那个纪委。他此时正捧着薄胎小瓷盏，眼睛不错的盯着里面的茶汤。 这可是信阳毛尖中的精品，闻这香味就和他十几年前去信阳老乡家喝的自家土茶一个味，现在市面上买的，根本都走样了。 “知道你爱喝茶，这茶一到我马上就请你过来了，你的鼻子还是那么灵。”被称为老厉的男人笑着道。 “等下还有苏州那边过来的岩茶，你去年不一直说我没给你留吗？今年给你留好了。” 魏中亮放下手中的茶盏，狐疑地看着他，“不对啊？你这是有什么事？先把话说前头，违纪的事情我可不干。” 被称老厉的男人一愣，随即大笑。 “魏中亮，亏你还是个局级干部，怎么越活胆子越小了？我是能吃了你还是会让你干杀人放火的事情？” 魏中亮听他这么一笑，心中明白是自己反应过大了，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还不是你平时太抠，现在这么反常，我可不是要害怕的？我这岗位可不是要小心谨慎，否则乌纱帽不说，脑袋也要搬家。” 两人笑够后，厉文德给他又添了一盏茶。 “不过我今天找你还真是有事相求。” 魏中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说吧，什么事。能帮的我肯定帮，不然你个老家伙明年喝新茶就想不起我来了。” 老厉双手十指交叉于胸前，缓缓开口道：“我们公司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了吧，我听说组织要乘机严打，你办案经验足，这次肯定也会有你带队。我想请你帮个忙。” 魏中亮随着他的话表情越来越严肃，直到最后，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让我徇私？” “我怎么会妨碍你公务呢，何况是出了这种大事，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公司这两年的各种风气盛行，是该整顿整顿了。”老厉感叹道。 “你不担心？”魏中亮反问他。 “担心什么？股价吗？我又不是董事长。”老厉哈哈一笑，随即严肃道：“流脓的伤口必须要把腐rou剔除才能痊愈，否则创面永远无法愈合。” 魏中亮走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事情办妥了。”他沉默了一会，其实十分想问儿子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可转念一想就算了算了，悠悠叹了口气：“你要是有空的话，回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低低地应了声，老厉欣喜不已。 “那我们约好了，到时候提前说下，我让你阿姨多准备点你喜欢吃的菜。” ...... 十六正在纠结午饭吃什么，昨天吃了牛rou面，前天吃的盖浇饭，今天两样都想吃，还想吃个小烧烤。 可是曹月的胃口太小了，吃点就饱了，在她的坚持锻炼下，她现在总算把饭量扩大到了中号碗一碗。 正在纠结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为：mama 十六过来后从没联系过曹月的父母，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毕竟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而且几个月后就会离开，何必惊扰他人。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装着曹月平时说话的语气接起电话：“妈。”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曹月的mama说话和曹月十分相似，都是不紧不慢，语调柔和。 “我很好啊。倒是您和爸爸，最近身体都好吗？”为防止露馅，十六问着一些母女之间的常规问题。 “都挺好的。”曹月的mama说完这句后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支支吾吾的问道：“那个，小月阿，你最近和曹轩怎么样啊？” 十六皱了下眉，她装做不经意的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阿？” “哦，就是我和你爸好久见你们了，今年十一要回老家吗？”对方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怎的，十六听到这话后眼眶有点发酸。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可对方通过电波里传来的那种期盼，让她十分揪心。 “妈，十一我会回老家来看您和爸爸的。”她做出了承诺。 曹母心里咯噔了下，再次出声时声音中带着点颤抖。 “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和曹轩闹矛盾了？他从不主动给我们打电话的，这次突然打电话来说你要和他离婚，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他说你不相信他，怀疑他外边有人，还把他赶出了家门？这些都是真的吗？”曹母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可曹轩又说得情真意切，让她分辨不出事情到底如何。 十六揣摩了下曹轩的心理，他打这个电话无非就是想借机告诉她，她父母不支持她离婚的。她打离婚官司没有人会支持她，甚至自己的父母还会怨她。因为在她老家那个小城镇，谁家的儿女要是离婚的话，那家人就会直不起腰来，即使错的明明不是他们。 十六没想到曹轩会这么无耻，将曹月的父母拖进这趟浑水里。他想利用曹月父母在她心中的分量，来达到制擎的目的。 “妈，我没有误会他，他已经搬出去和外边的女人一起生活了，这个婚，我肯定要离的。”可惜曹轩没想到她的芯子换了人，已不再是那个瞻前顾后，心软善良的女子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细细的哭声，她正想挂电话，一个人将电话接了过去。 “小月。”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是曹月的父亲。 “你现在大了，能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你妈一直在你身后。”这和曹月残存的记忆碎片中的父亲很不一样，印象中曹月的父亲是一个特别严肃的人，从小就和女儿没有太多交流，为此曹月一直对父亲很敬畏。 而曹月的母亲是一个传统的家庭妇女，她整个人生都围绕着整个家庭，打理家务这些家庭琐事，眼界也囿于自己的世界。她这一生都沿着既定轨道向前走，从没行差踏错一步，对女儿的教育也是这样。 天性内向的曹月，在这样古板的家庭教育下，更敏感也更独立，尤其结婚后，曹轩母子更是全方位的从心理上打压她，给她灌输自己一无是处，没人爱她的思维，让她只能依附于曹轩生存。所以在遭受婆婆与丈夫的冷暴力和算计后，她都没有和家里说过一句。 她已经习惯了遇事自己扛。 可遇到了委屈，再坚强的人也会想找个可以倾听和诉说的依靠。其实曹月心中一直有着这样的期盼。现在十六冷不丁的听到来自曹月家人的温情关怀，缓缓的闭上了眼。 一颗泪滴从她的眼角滑落，那时曹月在这具身体上残存的感情。 曹轩！ 十六狠狠地握紧了电话，眼中迸发出火光。 ...... 魏中亮的手中是这些年来曹轩所有的灰色收入明细，小到刚刚工作后收下来的几百块的超市购物卡，到后来的上千元的商场消费券，以及几千块的现金红包，到最后他胃口大了后，以他母亲名义办的专门用来收好处费的银行卡。 上面一笔一条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些都是诬陷伪造，你们有什么证据？” “你要证据？”魏中亮推了下自己鼻子上的眼镜架，他将手中的U盘亮出来，“都在这里。” 曹轩猛地站起来想抢夺并破坏U盘，可在他刚要将U盘摔在地上的时候，魏中亮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只是备份而已。” “除了个人财务上的问题外，我们还查到你涉嫌伪造财务报表，构陷同事的事情。” 曹轩的心理节节溃败。他如濒死的鱼一般，拼命张合着嘴巴，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对了，李总监！李介清他不会不管我的，金莉说了，他会给我脱身的。 曹轩将颤抖的双手死死握住，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不知道，也不清楚。” 接着就开始沉默，无论谁来，无论别人说什么，他再也不肯开口。 日末时分，按规定纪委得放人。 曹轩拖着两条僵硬的腿往外走。 魏中亮点着眼目送他一路缓缓离开，吐出一口烟雾。 “魏局，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名年轻男子跟着身后问道。 “等。” 魏中亮给了一个字，留下年轻男子一头雾水，等？等什么？以前魏局从没做过这样的指示，我改怎么办？ 魏中亮受命来查这件事的时候，上头明确不能只查表面，要连根拔起里面的各层关系。他当时还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已经做好了长期驻扎日夜加班的打算了，哪只在他进组前一天，他就收到了这个U盘。 里面有曹轩收受贿赂、索取贿赂、贿赂上司、合同造假、串通采购方指定供货商等各种违法犯罪的证据，有视频、音频、照片、银行流水。 证据量之大、之细、之完整，让他这个老手都咋舌。这收集证据之人必定付出了大量时间、心血和金钱。 拥有作弊小神器——司理的十六手动狗头，我没有，我是躺赢。 这个暗中收集证据的人还托黄泽敏给他带了一句话，请他不要将曹轩马上移交司法部门，她有办法让他吐出更多的猛料。 果然，在等待了一天后，曹轩主动找到他们，答应坦白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以换取组织的宽大处理。 魏中亮眼睛亮了，他很想去问黄泽敏，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料事如神？如此人才，他要把她忽悠到纪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