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墨人战魏卫
在郭嵩指挥大军强攻范阳的同时,朱友伦大军已扫平晏南诸多小藩镇,直逼魏卫城。魏博军节度使一边请援李继存,一边向江湖上号称“以战止战、助弱对强”的墨道中人求助,于是翠海与浮叶率领几十名墨道子弟进入魏卫城。 “如果我在,是绝不会让你们那么草率地潜入皇宫,漠刃也许就不会遭遇不测,”浮叶意指翠海与漠刃解救江孜的事,“这次一定听我的。” “漠刃先生怀疑自己妻儿的失踪与江孜有关系,因而才请求我们出手相助。”翠海也很失落。 “他的妻儿?”其实浮叶心里早就知道漠刃的故事,但还是装作不太了解的样子,“何必呢,这些年怕是早就不在世上了。” 浮叶拿起杯子,不敢去看翠海的眼睛。这些年,他的心里一直埋藏着一个秘密,而他怀疑这个秘密与自己的墨道兄弟漠刃失踪的妻儿有关,所以他一直自己一人负责天工坊在江南的组织活动,并不与翠海、漠刃等人过于亲密。 “我们真能抵挡得住朱奎大军的进攻吗?”翠海的话让浮叶回过神来。 “在《公输》中,祖师爷已经证明,在我们墨家人的帮助下,只要物资储备充裕、城防建设合格、人员配置齐整,打赢城市防御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还列举了应对十二种常用攻城手段的方法,”浮叶解释,“我观察了,魏博军常年在夹缝中生存,对守城准备很充足,加上你我带来的工匠和高手,坚持到李继存大军来问题不大。” “我只是一介武夫,平常对祖师爷的经典研究也不深,都得仰仗先生了。”翠海忙回答。 在孔勋与王树直北上直面李继存主力的时候,朱友伦与段宁正指挥部下猛攻魏卫城,以至城内主降的声音越来越大,于是翠海与浮叶向魏博军节度使请命亲自上城指挥防守。在具体分工上,翠海带领剑士上城助战,浮叶带领匠人等负责工事的修造。 朱友伦首先命令弓弩手掩护土工作业部队填平了魏卫城外围的壕沟与护城河,而后命令弩车和投石车向城内大量倾斜攻击性武器,尤其是火箭和意图通过强大的火力瓦解城内守军的决心。 浮叶早有准备,早在进城时,他就让城内居民把自家烟囱统统加高,还要在房屋之间建起隔离带,防止在遭遇火箭攻击后火势蔓延,甚至他亲自让士兵们去百姓家中统计可用于守城的木板、砖瓦数量,并指导居民躲避弓弩法攻击,还要求以五户为一单位进行联合防火。 城头一片火海,翠海与众将一道藏在城墙下的掩体后面,待梁军的火箭射完之后,立马进行灭火工作。在一番准备之后,段宁率大批步兵携云梯攻城。他先命士兵是在城外引燃柴火,梁军士兵都用湿布捂起口鼻,然后在烟雾的掩护下靠近城下,搭起云梯。守军便利用移动的台城配合弩车从多个角度攻击云梯,阻碍敌军攻城,然后利用火油引燃云梯。第一天的战斗,在双方的斗智斗勇中形成了相持。 “浮叶兄,我刚刚潜到城外,梁军在南城外进行施工,不知道在干啥。”翠海找到了浮叶。 “要不就是造土山,要不就是挖地道,还得带我去看一眼。”于是二人就又从城上利用绳索溜到了外面。 伴着稀疏的月光,二人爬上城外的小土山,远处便是正在作业的梁军士兵。 “难道是在挖水渠?”浮叶趴在一个石头旁看了许久。 “他们想水攻?”翠海有点不相信,“这才打了一天,也没到穷途末路时候啊。” “朱奎应该知道魏卫城内守备严密,于是早做打算,”浮叶若有所思,“而且雨季将至,确实是水攻的好时机。” “唉,咱们这一北一南两大剑客不会被淹死在这了吧,那可是有点可惜啊,”翠海望着天笑道,“其实吧,有时候想想,我们又何必去掺和这些事呢?我们这些冒牌的墨家弟子,居然有一天想重现墨家的荣光,想来也可笑。” “我很认真,我把天工坊当做我的命,”浮叶不苟言笑,“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理解,但实事求是地说,我想用它解救苍生。” “我一直想不出来你为啥这么执拗、这么崇高,其实我们都不懂墨家的那些东西,唯有你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去学习,甚至还经常去给小摊上的小贩们讲道,”翠海说,“实在话,我敬佩。” “也许我只是赎罪吧,我想与过去割裂,做一个彻彻底底的真实的人,无所谓对错,只求内心无愧。”浮叶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笑。 是吧,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吧,或为自己,或为他人,就像当年的张默笛,不顾艰险义无反顾地奔向心爱的人的身边,就像自己,寻找并守护着她与郭庞的孩子。虽然浮叶对于自己的过去缄默其口,但翠海相信,也许这就是他生命中最难以忘怀的东西吧,他有难言之隐,或者不愿触及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就好比漠刃,纵然已与道姑有了感情,但依然难以割舍自己失踪的妻儿,无所谓对错,无关他人,只求自己心安吧。 二人趁着黑夜返回城内,第二天,翠海继续上城血战梁军,而浮叶则组织居民挖沟渠防止梁军水攻。他命令在城中低洼处挖深井,然后用沟渠把高处的水引向低洼处的深井。 朱友伦在魏卫城下不能得手,于是一面令段宁继续围城,一面又分兵去进攻博卫城,意图极限施压,迫使魏博军投降。但晋军的小股部队屡次出安州黄泽郡sao扰梁军后方,使朱友伦又不得不分兵防范侧翼的晋军。 此时,朱奎派人送来命令,让朱友伦留下部分兵力继续围城,主力继续北上,与仓山郡的孔勋一同寻李继存决战,然而,朱友伦以将自己前线主将的身份下令继续猛攻,主力继续在魏卫城下攻城。
“如若我们不能迅速拿下魏卫城,必将大伤我军士气,”面对段宁的劝谏,朱友伦回答,“只要一场雨,河水水位涨起来,我们就可以引水淹了魏卫。” 就这样,朱友伦大军在魏卫又耽搁了半个月。 耶律楚和与草原诸部集合后,在乌纱堡与辽军形成对峙,却久攻不下。半个月后,张成旭率晋军主力回撤河东,将净月城附近的堡垒交与耶律楚和暂管,用于储存粮草补给,于是耶律楚和让张宏洨率精锐骑兵两万借道云州突袭北辽西部要塞。 在净月城头,看着远去的晋军队伍上飘扬着的“张”字大旗,张宏洨感慨万千。他故意待晋军完全撤出后才率军前来,故意让副将与叔父交接,他没有脸面去见叔父,告诉他曾经与自己一同作战的叶漴、沈铭、吕卿蒙等人在当年就已经战死,唯独自己苟活了下来。 也许,他也思念故土,想念万宁城南白鹿山庄的美好童年,思念自己已不在人世的jiejie,可他终究没有勇气去重温那时的旧忆,于是重新开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在回颜部有妻子有孩子,他有很多草原兄弟,于是他决定,就让曾经那个白马少年彻底死在陶海城吧。 唯一遗憾的,就是他再也没机会找出当年他与叶漴遇袭的真相了。他记得,叶漴当年战死时,对自己说过,一定是有人向北辽人通报了我们的具体行军计划,情报如此准确以至契丹人做了一个如此完美的套,一定是高层,此人定然不会是叔父张成旭,那很有可能就是李淄信。只是,李淄信已死,无论真相如何,总归很难去查证了。 如今,作为张宏洨,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借助耶律楚和的力量击溃北辽大军,为当年的自己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草原的勇士们,萨满天神会庇佑我们的,冲啊!”他骑上战马,左手持缰绳,右手持银枪,在契丹人的队伍中犹如无人之境。 张宏洨率军先是攻克了抚平城,烧了北辽的粮草后,又长驱直入,占据昌宁城,乌纱堡已成孤垒一座,他的骑兵先锋已直指翠屏山。 “江湖多英豪,白马少年笑。 单枪入云州,狼烟杀伐道。 生死浮名消,孤魂遍酒浇。 热血洒襟袍,故园路迢迢。” 多年后,白马少年的传说依然在后人耳边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