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冰岛

    铭恩正在核对着曹植的阅读记录，光是在大图书馆内，他就借阅了超过四百本，其中有三分之一涉及到了神秘学、炼金学、灵修、密契，剩下的多是历史、文学、史诗。在全部内容中，也有大概五分之一属于禁忌知识，因为艾俄伦萨图书系统的借阅条件，是对读者的能力评估，因此曹植能看到的东西可就太多了。就目前协会掌握的情况来说，曹植在当年退出协会的时候，冥想/内观就达到了第七阶的「黄金之花」，也就是十目真人所属学派的「泰山境」，是世界上为数不多，能够守住「真我」的存在。境界，加上他的心性智性，再加上自己对他的了解。

    当初决绝出离开，又被压制了十几年，他肯定在酝酿着该要把天捅破的事情。

    那会是什么呢？铭恩的第一直觉告诉他，曹植想要一场世界大战。

    要再用一场世界大战，与协会对赌胜负。

    哪批人的理念才是真的，那就在血rou里摩挲吧。

    境界再往上，就是第八阶的「水银之蛇」，已知的情报中，没有人证实过有自己达到了这个境界。

    最终，在理论的重点，是第九阶「永恒太阳」。因为大图书馆目前封闭的情况，铭恩能看到的也只有书目而已，根本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对曹植的计划又有什么帮助。

    「队长。这些是访谈记录。」一位队员将曹植在艾俄伦萨中所有交谈过的人的访谈记录汇整成了一份，交于了铭恩。后者没去看了，目光依旧在书目上游弋着，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关联，他问道：「有什么指的注意的信息吗？」

    队员想了想，说道：「他在最后一堂课上，将了三次世界大战，可因为课时有限，没有将荣誉之战。」

    铭恩转过椅子，放下了书单，问道：「他是怎么说前两场战争的。」

    下属从报告中抽出了一张，递给了铭恩。

    低头看着上面的话，一直以来性格冷淡的铭恩嘴角竟然有了一丝丝的弧度，但很快被掩埋。

    你依旧保留了一分幼稚、浪漫且天真，或许，还有一点点机会击杀你。

    想到这一点，加上这个记录给了铭恩灵感，他立即又将注意力转到了书单上，并且说道：「他入职艾俄伦萨进入大图书馆必定有目的。我相信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这里，就有他背弃协约的关键因素。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它，然后赶在他之前锁定住。」

    在缺失掉关键信息的情况下，铭恩只能通过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来进行推算。那位部下并未离开，而是抽出了另一张报告，说道：「这里是十三区发来的一份报告，采访对象是曹植住所的邻居。根据他的说法，曹植在从艾俄伦萨回来后不久的时间，发出了一阵大笑。其搪塞之词是家里拆迁了。」

    不知道是这位部下在迎合铭恩的猜测，亦或者是简单的在提供证据，但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铭恩这次抬头看了看这位被调派到自己身边的特工，那张白净、年轻的脸上总是弥散着一股沉沉死气。

    没错，铭恩也是15，2计划的对象之一，他之前所属的「门栏」小组，就是为了保护曹植而存在的，奥恩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既然如此，你就将我目前的推测以及所有手头上的资料都推送上去吧。我打算歇一歇了。」

    特工点头，躬身，退场。

    将椅背调整好，身体躺平，双脚压在稍高的桌面上，铭恩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嗨。」

    弥散在代表着潜意识的梦境中的自我意识在这声招呼下重新凝聚，铭恩在一个极度熟悉的场所中，在那个同样熟悉的位置上，看到了应有之人。

    「他们同样会监控我的梦境。」铭恩说道，「我不会再和你合作了。」

    「我只是来找老朋友闲聊几句的，毕竟你都这个处境了，也怪孤单的。」

    「如果你不是来梦杀我的，就可以滚了。我们重来不是朋友，你从未把我们当成是朋友。哦，让我想想，我们想必也没有。对吧？」铭恩的那张嘴，不光只在王俄山面前开光。

    「我相信理想，尊重契约，理解情感，又和你有过无数次同生共死的经历。难道这一切都不能代表着我们自己有着深厚的友情吗？」曹植对铭恩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反驳，这就是说谎的明显特征。亦或者，是一种反证。

    铭恩怒火上升，吼道说道：「即便真的存在过这份友情，现在的我也早就将它扫进垃圾堆里烧掉了。如果你不是浪费时间和协会谈什么狗屁协议，奥恩就不会死！」吼声就像是一场震荡波，让整个场景都紊乱波动了起来，反复梦幻泡影即将破灭。

    曹植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手中就出现了一包没拆的烟，他握着，沉默了两秒后问道：「那个邪神，你们解决掉了吗？」

    铭恩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

    曹植这下回过神来，让让那包烟又散成了虚无，继续说道：「那我想是没有。既然如此，你们还有这么多精力来通缉我。协会不会是打算两头顾，两手都要硬吧。」

    继续沉默。

    「铭恩，你曾经欠我的，现在要还了。我，需要一张去冰岛的船票。更直接一点，你的传票。你现在就要给我。」

    一张白契被丢在波荡中的地面，同时，一股黑暗正在入侵梦境，颇有些时不我待的感觉了。

    「那他们就会在冰岛等你。」欠下曹植的东西是赖不掉的，铭恩也没这个打算。他现在只想让曹植去死，去冰岛送死，因此很直接地丢出了一个指间陀螺。

    这就是凭证，一个梦游者的指示物。

    拾起它，曹植摆了摆手说道，念了几句丹诗：「愿一场大梦惊奇，愿欲望展现神迹。我如履薄冰行，劈开瞕木，攀登冰山，一跃，潜入大众的海底。」

    说罢，指示物烟消云散，曹植也无影无踪。看着那任在入侵的黑暗，铭恩声如龙吟，长啸道：「爬！」

    梦魇们退却，还给了铭恩清净。他看着，看着那主座上的空荡，看着副驾驶上再也不会有的身影。环顾四周，那几个喜欢堆在墙角小声说大声笑的家伙，死绝了。全副武装，喜欢和矮人交流艺术，与精灵谈吐酒量，不会读空气但永远善良的男人无影无踪。站在自己身边，时不时会捉弄自己的少女也死了。就连督促自己这帮人该好好注重身体的奥恩，如今也凉透了。

    在他的瞩目下，那包烟又出现了。拆，撕，拍，把烟叼在嘴上，点燃，身子瘫软，抽空了情绪，吐尽了回忆。

    门栏，被协会和曹植的给脚踩塌了。

    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梦醒之后，铭恩没有时间去怀念，更没有心情去伤感，而上立即将情况上报，内容如下：「寻找战略级战舰、特殊运载装置，编号七——青囚。曹植就在那里，他打算将他当做自己的大本营！」

    入梦有风险，特别是熟人之间。在潜意识构成的时间里，有些信息会以类似直觉的方式透露出来。那包曹植下意识想摸的烟，成了刺向他的剑。

    梦里，曹植看到了无边无垠无波无澜的大海，置身在海上，水上行走，猛然，脚底升起一座冰雕。紧接着，他越站越高，越站越高，直到一座庞大的冰山露出了水面。

    在梦里也有引力吗？不，或许只是聚合的吸引力。

    这座曹植的心灵孤岛，正直直驶向被称之为冰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