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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真相大白断恩义 朋辈之情难割舍

    今儿是一个漫长的黑夜,浓雾萦绕,星辰暗淡。待到四人回来时,已是子时。都邑灯火零星,孤零零的几处灯光点缀着喧嚣落幕的大地。筹府正厅又添置几盏灯火,看来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奴仆呈上郐国的沉香茶,徐徐给在座四位公子和小姐沏上;厨子们端上三色糕点和新鲜蔬果,以供主子们的享用。尽管茶香浓郁,然各人心事重重,皆无心流连这茶香酒色。筹算子脸色最为沉重,与昔日率真自然的性子全然不同。叔段和子懿互相对视,欲言又止。凌月看着三人的奇怪神色,亦是爱莫能助。

    “来,筹大哥、千易、凌风,你们都累了,吃点东西吧!”凌月给三位公子夹上糕点。

    “千易、凌风,你们老实跟大哥讲,你们到底是谁?”筹算子开门见山,盯着二人。子懿和叔段担心的事终究是要来了,所谓真相大白之际,往往痛苦的不止一人。子懿疑狐,问:“筹大哥何出此言?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筹算子脸色依旧阴郁,“如果你大哥我今晚没有赴宴,那有多好。我宁愿什么都不知晓!”

    筹算子可能知晓两位公子的身份,凌月低声安慰道:“筹大哥,你先别生气,且听我们解释!”筹算子转头,看着凌月,问:“凌月,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有假?”

    子懿决意揭开,不再隐瞒,“筹大哥,其实我不是卫国的商贾徐凌风,我的真实身份是郑国尉明岳大夫之子尉子懿。”说罢,子懿起身向筹算子作揖致歉。“那你呢?”筹算子十分冷静地听着众人的解释。

    “我乃郑国二王子,姬姓叔段是也。”

    “凌月呢,你又是何人?”筹算子甚是郁闷,以为全世界只有他最知情,合着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唯一一人。“筹大哥,我是陈国的商贾慕容瓒之女慕容凌月。”凌月明白筹算子的痛苦,毕竟筹算子实乃重情重义更重信之人。

    “哦?没想到我筹某在有生之年还能结交他国王子,真是三生有幸啊!就连郐国的王子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也轮不到我去结交……”筹算子苦笑,起身徘徊,“说罢,郑国二王子和世子爷,你们找到我筹某,意欲何为?”

    子懿继续致歉,曰:“筹大哥,对你隐瞒是我们的不是。对不起!”筹算子挥挥手,“世子爷言重了,筹某乃一介草莽,承受不起世子爷的歉意啊!您怕是折煞我了!”

    “筹大哥,请许我以千易的身份跟你解释。郐国的商运之道闻名遐迩,此番我们二人前来,即是想讨教一二,见识几番,别无它意。”叔段举觞,一饮而尽,太息曰:“筹大哥,如今世道凶险,行走江湖,身不由己。筹大哥确是千易真心结交的朋友!”筹算子听罢,眼眶含泪,实则内心已川流不息。

    “为商贾者,求的就是‘信’字。如今你们设计利用我、欺瞒我,真枉费筹某的真心交付。你们亦不配从商。”筹算子背对三人,已泪落湿襟,“既然两位已不是商贾之人,那我们的朋辈情分也到此了结,筹府自然不留各位了,来人,送客!”筹算子头也不回,黯然离开。

    自离开筹府,叔段和子懿便留宿于慕容府。这些天,每个人都满怀心事,郁郁寡欢。毕竟是两位公子欺瞒在先,只可惜了这难得至交。在这弱rou强食的世界里,真情守护,何其珍贵,是多少金子都买不来的!

    “王爷,你可知晓沁水阁当晚发生了?”叔段和子懿就之前赴宴之事私下商议。“宴饮之上,有歌姬舞剑行刺那新来的洧水副主事顾江,却不慎刺杀了顾江的私交司簿梁羽。可凌月说梁羽乃昔日绢绸司簿贺满之友,也就是说,贺满很有可能是两人合谋的杰作,顾江担心坏事败露,才设下这借刀杀人的把戏。我曾与刺客交手,他们用的是戳刺之术。此外,物丰楼的掌柜何胥亦出现在宴会之上。臣隐约觉着,事情并不简单。”子懿就所见所闻仔细捋着其中脉络。

    叔段十分赞同,点点头,“华商宴上,本宫也遇到一个久违的朋友,子懿你也认识!”子懿不解,对曰:“何人?”“公孙阏!”叔段答。子懿追问,“子都来郐国所为何事?实在蹊跷!”

    “他说来助本宫一臂之力,可也没见他怎么助我?此人素来与我们一般交情,他的话不可尽信!”叔段仰天太息,曰:“真不知王兄为何如此信任他!”

    凌月端着后厨准备的点心,咚咚敲门,曰:“二王子、子懿,我是凌月!我拿了些陈国的点心,给你们尝尝。”子懿忙去接迎。门外是一张迷人的笑魇。

    “凌月,筹大哥怎么样了?”叔段关切道,“他是否依旧在赌气?不瞒你们说,筹大哥虽与本宫无亲缘,但本宫已视作弟兄!”叔段长太息几声:“不过,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凌月摇摇头,对曰:“筹府依旧闭门,筹大哥对外称病,并不见客。他手上的账目已交由府上的张管事去办了。”话落,凌月分别给二人沏茶,“二王子、子懿,此乃今日我新酿的雏菊晨露,有生发阳气、沁人心脾之效。”

    雏菊晨露?子懿忆起,在姜妃园榭小聚时亦曾喝过漩滢的茶,可她分明不会烹煮。子懿举觞浅酌,竟发现此茶与昔日的如出一辙,不禁好奇:“好茶!凌月是否曾在别处泡饮此茶?”凌月依旧微笑如初。

    筹府正厅内,筹算子满腹心事,徘徊不定。原是张管事今早来报,说近日古城角寨码头再次有官盐被盗的迹象,且情状相较之前的更甚;另外,又一溱水司簿死于非命。筹算子隐约觉着,有一股势力正缘缘不断蚕食着溱水商运,且来之汹汹,犹如洪水猛兽,不可阻挡。虽溱水的主事大人司马辙曾多次向郐国公呈状禀告,然国公却置之不理,不以为然,以为芝麻小事,无需理会。

    “张管家,千易、凌风公子近况如何?”于筹算子而言,第一眼见二人,便心生好感,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竟如此玄妙。筹算子嘴里说割袍断义、两不相欠,内心实则有千百个放不下。张管家对曰:“主子,既然放心不下,为何不亲自探望?”筹算子思虑片刻,答曰:“你说得对!他们有如我弟弟一般亲近……今日不知为何时常梦见弟弟,许是我日有所思了!”筹算子思虑片刻,回坐书房,墨砚执笔。

    侍卫匆匆来报,“主子,千易公子独自一人策马去往古城码头!不知所为何事!”

    “来人,备马!对了,张管家,即刻去慕容府通知凌风公子和凌月姑娘!说千易有难!快!”筹算子眉心一皱,披衣取剑,奔门而出。

    长孙陆明府上,公孙阏接到长孙陆明的口谕,正大步赶往书房议事。刚走到门外,屋内闻声传来梼杌和饕餮的对话。

    “尊主,二王子之事,请交给属下去办!属下一定不负尊主的期许!”

    “如果今夜还不能除掉二王子,到时候你亲自与长孙大人交代!”

    什么?他们竟然想除掉叔段?意欲何为?到底这里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公孙阏隐约觉着,这郐国的天空雾气沉沉,始终让人看不清前路。

    “还愣在门外做什么,罹诀?”长孙陆明从阁内走出,招呼子都进坐,曰:“今日传召诸位,是有一要事相商。如今洧水之滨已系数收归,溱水自然不在话下。如今只剩那新密码头了!然此地神秘莫测,乃兵家必争之地。随常年有重兵把守,想要一举拿下怕是不易。你们可有什么良方妙法?”

    “这就要看大人想到知道什么?”梼杌问。

    “新密军需库的兵器种类和总数,最好知道打造兵器的工艺法子,还有供给渠道。”

    梼杌寻思片刻,邪魅一笑,曰:“敢问大人,这妘妃可喜欢金钗银冠?”长孙陆明思虑片刻,恍然大悟,连连头,“好!就依你的主意去吧!罹诀,你且与梼杌一同负责此事!”

    子都点头应允,对曰:“罹诀还有一事禀报!昔日华商宴上,我曾见过郐国的二王子姬姓叔段。”

    “哦?竟有此事?他们可有何异动?”长孙陆明诧异。

    “他奉旨前来暗探这商运之密。”虽二王子与子都乃一般朋辈,但终究友情尚在。何不借此机会,请求收回成命?“大人,罹诀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成全!”长孙陆明点头示意。“大人可否卖给罹诀一个人情,留二王子一命?虽然罹诀不知大人为何要窝里斗,但眼前不是应该一致对外吗?”

    长孙陆明抚扇,举觞细酌,“罹诀,妇人之仁难成大事矣!这其中奥义,你日后便知。只怕你今日留他性命,明日他便反咬你一口。”

    月黑风高,策马飞扬,静谧的市井街笼罩着月色的幽暗。空气中透着寒气,马儿呼呼吐露,叔段心头焦虑万分。原是亥时时分,房内飞箭传信,曰:“欲救筹算子,于亥时三刻到古城码头,只许一人——公孙阏。”叔段不解,公孙阏为何要对筹算子下手?抓了筹算子于他而言有何益处?为一探究竟,叔段孤军深入。

    还未到码头,叔段发觉不远处有一身影,手脚被缚,脸有血痕,神似筹算子。叔段下马,疾步朝前,“筹大哥,是你吗?”不料此人忽而挣脱束缚,从背后抄起一把利刃直指叔段,叔段不甚腰腹中刺,鲜血直流,连连后退。“你是何人?”叔段捂着疼痛,顿时无力,心有不甘,莫非今夜注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千易!”正直此时,筹算子策马而至,直奔叔段,“快上马!”筹算子一把抄起叔段驾于跟前,猛拉缰绳往回跑。

    叔段视线开始模糊,呼吸愈发微弱,“筹大哥,对不起……”

    筹算子心急如焚,“千易千万要撑住!”没过几里地,密林间出现三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形成包夹之势。不料身后发凉,羽箭嗖嗖,筹算子后背中箭,与叔段共坠马下。蒙面黑衣人徐徐逼近,筹算子抄起手中之剑,后背护友,大喊:“援兵就到了,你们一个都走不掉!不如放了我们,许你们一条生路!”

    “尊主说了,不许留活口!上!”筹算子与二人厮打,不敌,手臂腿部多处穿刺,血流不止。他紧咬双牙,视死如归。忽而一刀,一刺客挥向叔段,筹算子二话不说一跃而上,用后背挡刀,已奄奄一息。

    一阵风,送来飞镖几把,紫谍四人,还有奔腾的马蹄声。子懿和凌月策马前驱,与紫谍四人同三人交战,最终二人毙命,一人逃离。凌月见叔段和筹算子身负重伤,即刻用丹药为叔段续命,而筹算子因毒性发作,深入骨髓,无药可治,最终血阙而亡。弥留之际,筹算子抓着子懿的手道别:“凌风,为兄不后悔,书房有我的信……我们……来世……再……”子懿闷头,长啸一声泪沾裳。

    替筹大哥安葬后,子懿找到了筹算子生前说的信笺一封,曰:

    千易老弟、凌风老弟,请允许为兄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们。那日割袍之事,为兄于心不忍,时时懊悔不已。为兄父母因病早早离世,只留下一弟弟与我相依为命。可天意弄人,吾弟年幼时高热不退,因为兄没有照顾妥帖,不幸离世,此乃吾辈永生之憾事。你们与我认识不过数月,却处处关照,时时探望,为兄早已把两位视作兄弟,生死与共。上次华商宴一事,如今为兄亦是想通了,人生在世,最珍贵的就是情谊。这是多少金子都买不来的!近日听闻有不少溱水商贾仕人无辜毙命,恐怕为兄是自身难保了。大哥生怕上次一别便是永远,遂提前修下遗书,以了却无憾。还有一事,华商宴当晚,为兄曾亲眼所见何胥和一蓝衣男子密会,此人配有昆仑玉坠,许是御林都卫。何胥欲刺杀你们二人于物丰楼而不得,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且需处处提防、时时小心!最后,如果为兄遭遇不测,请把筹府的房屋书契交给凌月,切莫落入他人之手!为兄在此谢过!

    子懿含泪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