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起祸于微（一）

    第六章起祸于微（一）

    原本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苍缳独自行动的时间增多，苍墨又是欣慰又有些寂寞，毕竟雏鸟长大离开一直照顾他的家人，对家人来说便就是少了些安心。不过这也是必经之路，无可厚非。

    事情的变故便是在苍缳与苍墨离开苍府的第四年发生。这一年，苍缳十八岁，苍墨已经二十一了。与此同时，与苍缳几乎同岁的苍蓉艳终于迎来了她无法抗拒的婚事。艳名远播，严忆对苍蓉艳的投资也终于得到了回报。厉亲王即当今冷氏皇帝陛下第三子立苍氏茶苍一脉嫡三女苍蓉艳为妃，月末完婚。

    原本是天大的喜事，苍墨却收到了来自家中的求救信。还有十五日准备，苍蓉艳却不见了。

    “三妹怎么？”苍缳玲珑婉约的身形出现在苍墨一旁时，苍墨无奈捏了捏他的耳朵。“真是的，就不该教你烟蜓步。配上你调动的灵力，脚步完全没有声音的同时几乎同闪现一般。”

    “二哥！停手，快停手！说正事。”苍缳抓住苍墨的手，赶紧开口保护自己的耳朵。

    “这次是真的离家出走了。不知道三妹这些年到底和谁学的，动不动就往府外跑。原本我们都还挺欣慰，蓉艳终于变得大胆了一些，可没想到会是这样妄为。厉王爷有什么令她不满的，非要逃婚。”

    “逃婚？蓉艳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虽然这几年偶尔见到她独自带着家丁外出，可这么大事，圣上怪罪下来整个苍家都担待不起，她怎么敢？定然是有人怂恿撺掇。”苍缳尖利了眼睛，一丝杀气泄出。

    “缳儿你虽然讲得有理，但也不要冲动。等我先去府中问一问，再同你讲。今日你幻做男子，跟我一同进府，我会同他们讲，你是我收的小厮。自己稍微收敛些，别又被抓住马脚。”

    “好的，二哥。”

    苍缳同苍墨一起进苍府后，苍墨就被叫进书房，苍缳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虽然严忆有些埋怨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他还有心收个小厮胡闹，但还是苍蓉艳的事情要紧，除了苍术以外，苍墨算是家里几个小辈中最可靠的了，这段时间苍术早早儿去江南江北收茶，还没归来，眼下也只得让苍墨回来一同商议。

    “三妹没有一开始就逃出府去，定然也是准备规划了一段时间的，不若母亲先把她身边丫鬟家丁都找来，我逐一问过，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苍墨坐到厅堂一边，端起茶杯淡淡开口。

    “我同你父亲也是这般想的，正好等你来了一起听听，人就在外边候着。烈夏，让他们进来。”严忆开口。

    不一会儿，几个紧张颤抖的小丫鬟和小厮进来跪着，一个个脸色难看，生怕下一刻自己的生命就终结了。

    “采春，我信任你的细心才把你调到蓉艳身边，你来说说，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失踪了？莫不是你们几个胆大包天的，跟小姐串通一气，才让她跑了？”严忆厉声呵斥。

    “奴婢不敢，夫人明鉴！”叫采春的丫头立刻跪伏地上，连连磕头。

    采春？烈夏？苍缳觉得名字很熟悉……忽而想起大火当天他偷……借大夫人灵药时，就是这两个侍女巡房，差点查到他。怎么现在采春在蓉艳身边伺候么？苍缳站在苍墨身边，皱着眉思索。

    “那你便好好说说，小姐到底是怎么不见的。”苍墨开口。

    原来，苍蓉艳被赐婚也是有依据可循的。自打性子逐渐开朗，蓉艳经常会往府外跑，本就出众的样貌如今加上活泼的性子，总是会有人将她惦记上。其中就不乏厉王冷湫砚。冷湫砚作为帝王三子，地位自然尊崇，可真实情况却是不讨皇帝喜欢。因为冷湫砚的母亲是当年还是皇子冷憧邰被当时的皇后威胁，被迫娶进后宫的罪臣之女。当年四子夺嫡，皇后为了巩固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对太子的手足们都是铆足了劲的胁迫掣肘。娶了罪臣之女，冷憧邰日后若是想成为太子进而继承大统非常困难，而那罪女居然还能想着办法让冷湫砚出生，简直是让冷憧邰的大业更是雪上加霜。

    虽然最终还是他登基称帝，也帮自己的侧妃平冤昭雪，可冷憧邰怎么都不会忘记冷湫砚的母亲是如何算计人心，如何让他步步惊心……冷湫砚自小就知道父母之间的暗流涌动，父皇不喜他他自然能躲多远躲多远，不会自找晦气，因此也就跟自己母亲那边学了不少有利于自己筹谋的计策。选择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女人讨父皇安心便是其中一步。

    苍蓉艳和冷湫砚认识也就是在冷湫砚微服出游的时机。当时阳春三月，京中书生才子集会众多，苍蓉艳女扮男装跟着一个男子出现在济济人群中时，他一眼就发现苍蓉艳女扮男装了。毕竟适龄的皇子王爷们总是有不少适龄婚配的女子画像被送到府上。他博学强记，对于一个本来就很颜姿出众的女子自是记忆深刻，那么粗浅的装扮，恐怕有不少参会的男儿都看出来了，只有那丫头还沾沾自喜，窃以为没被发现。

    茶苍家的三小姐名声在外，他也听闻过一些，今日看见，也的确让他眼前一亮。不过她身边的男子，似乎并不是茶苍家的哪位少爷公子，那么，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跟非亲非故的男人出门，这其中的关系，想想就猜到了。

    那书生年约二十一二的模样，同他相比，的确是年轻不少，毕竟他已经二十又七了，早该到成婚的年纪了，虽然有侧室和通房，可正室却迟迟未纳。想了想苍家错综复杂的商业背景以及无法入仕的政治基础，冷湫砚便立刻下了决心。不得不说，苍蓉艳出现的正是时候。

    苍府接到圣上的赐婚圣旨和厉亲王府送过来的彩礼登时便是喜出望外，而苍蓉艳得知自己被赐婚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男子时，心中却怅惘不已。虽然当时她并没表现出如何不妥，但终归还是藏不住心事，被下人们稍稍知道了些许。毕竟他们经常陪同三小姐出府。

    “你们说什么？小姐同一个书生往来甚密？这么大的事，为何都不同我讲？”严忆一听，顿时火从中起，一把将手中杯盏摔下，粉碎一地。

    苍幽夜自然也是不甚开怀，他虽然不像严忆那般激动，但苍蓉艳此举对家族影响颇大，他关心的还是如何能将现下危局转化为安，于是瞥了瞥头看了看一旁镇静坐着的苍墨。

    “墨儿怎么看？”苍幽夜开口。

    “只能说，果然如此。自从接到父亲手书就有所怀疑，是否三妹心有他人，这才冒此风险离家出走。只是没想到居然与那书生私会了那么久还没被发现，这，着实让人怀疑……呵呵……”苍墨没有把话说完，侧目瞟了一眼严忆。

    “苍墨你这是何意？莫非是暗指母亲纵容下仆才导致此事发生？”苍蘭青看到苍墨意有所指的样子，突然插嘴。

    “meimei这话说的，哥哥可什么都没有表达，你着什么急呢？”看到苍蘭青这么着急的样子，苍墨便又猜到了几分，这事与苍蘭青定然脱不了干系。苍蓉艳虽然开朗活泼，可对于严忆的依赖自小就深，定然不会因己之私让父母家族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只能是有人告诉她哪怕她逃婚了定然也会有解决办法，这才让不谙人心险恶的三妹铤而走险。

    苍蘭青看着自己亲哥胸有成竹地看着她时，她知道苍墨猜到了，这其中她做了手脚，气恨之余咬牙切齿不敢让情绪显露分毫。

    苍墨看了看在座众人，轻轻起身，向父母方向行礼，“今日之事大家也都清楚原委了，不把事闹大，这几个下人也暂且不要处理，让他们同我细细讲一下那书生样貌，待我将其画下，查找过后，给父亲母亲一个交代。那么，我先带他们下去了。”

    苍幽夜“嗯”了一声，而严忆却发现了二房这兄妹俩诡异的对话，没有因为苍墨刚刚有深意的话而生气，反而是多看了突然为她说话的苍蘭青两眼。

    苍墨带着苍缳到书房院中支了一张桌案，拿来文房四宝，让一众下人在院中挨个跟他讲那书生的音容笑貌细节，苍缳看这里一时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便以听过那书生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为线索，打算先去周围看看，是否有什么痕迹。

    采春悄悄拿出一封信笺给他，说这是书生给小姐的信件之一，自己悄悄藏了一封，其他的全部听小姐意思给烧了。采春跟苍缳叙述，这事她没给家主主母或是在刚刚想苍墨提供书生细节时拿给他就是为了减少这事的影响，也希望通过苍缳这个同样是下人的手转交给苍墨，让他帮忙为她求情。女子更懂女子，小姐第一次认真地喜欢上一个男子，作为她身边的贴身女婢，虽然知道这非常不该，可始终狠不下心拆散，没想到最后使得小姐犯了这么大错，她也自知难逃其咎，留了这么一手，也是希望将功补过。可从刚刚主母问话来看，求主母是没用了，但二少爷第一时间先让他们安全离开了书房，这让她看到了希望。由是才做了这样的事。

    苍缳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力跟苍墨讲。采春看到这么漂亮的男子这还是第一次，不同于大少爷二少爷那种君子朗月，眼前这个小厮是一种让人觉得迷醉的颜色。之前在厅堂上那么多人，自己离得远也没发现，此时与他两人独处，方才发现这小厮居然这般好看，怪不得二少爷自作主张地收了这么一个近侍。

    苍缳不知道采春想什么，收下信后同还忙着作画的苍墨耳语两句，对方点点头，看了看远处期待神色的采春，同意让他先去找找线索，如果真的因此找到了苍蓉艳，倒不是不可以饶采春一次。

    苍缳将此事也转达给采春，说罢就先自己离开了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