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两世殇 万魂祭（十三）月下少年（上）
自打认识君羽，总感觉他心里装着很多东西，其中有很多似乎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即便我们成婚，他也没有轻易开口与我深谈。倒是借着醉酒与我讲了这许多事情。 年幼便失去母亲，虽有天帝爱护，但终究天帝再娶，家中陆续多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偏偏帝王之家亲情之外更潜藏权力争夺，这种争夺会发生在兄弟同胞中，也会发生在父子母子间，君羽的危机感怕是一刻也未放松过。也许，这便是他自幼入毓灵山修炼，长大后又一直统兵在外不愿回宫的原因吧。 听说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一时思绪万千、睡意全无。为君羽轻轻盖上被子我往院子中走去。 明月高悬，院中月华如练。 才出房门，便见冷月清辉下一个略显消瘦的少年身影，他背对着我，正饶有兴致的在那墙壁牡丹花丛间施法。他指尖修长，对着那些花轻轻一触，那些含苞的牡丹便扭动枝干，花苞迅速膨胀依次怒放。 他看见花开便跟着开心的一笑，又去点下一朵。 顷刻间，在他的指尖下开了满院子的牡丹。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中竟还拎着一坛子酒。 月下花间的不是别人，正是二殿下。 他转过身才发现我已经在院中，立刻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了一脸淡然神色，轻轻说，“嫂嫂竟也未睡。” “是啊，可能是月色太明亮了，竟有些睡不着。”我说。知道了念恩身世，又见他月下一人自娱自乐，瞬间便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愫来，我想起自己无从察起的身世，真不知道还潜藏着什么秘密，也许，到揭开真相的那天便落得和二殿下一般，自卑，或者被人嫌弃。 “既然二弟也未睡，不如我们月下对酌两杯。”我说。 他踟蹰片刻，才看了看那酒坛子，说，“也好。” 清月之辉照耀着盛开的牡丹，我和念恩坐在花间喝酒。 我其实不喜欢喝酒，这东西无论是粮食酿制还是果子酿制，闻着挺香，可喝进口中多少都有些辛辣。 可今天心情实在复杂，饮下两杯发觉这酒中辛辣倒是正合心境。 我俩谁也没说话，就默默喝酒。 三杯下去，我便有些上头。 “嫂嫂可听大哥说了我的身世？”念恩突然问。 “听说了。”我说。 “多谢你……不嫌弃。”他喝尽杯中酒才说。 我苦笑说，“嫌弃什么，你是天帝和天妃的孩子，堂堂的九重天二殿下。而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毓灵山的三世因果境都勘察不出命源。” 我以为他听了会安慰我，他却说，“可你有兄长全心全意的爱，你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呢？” 念恩的一句话点开了我许久的心结。是啊，君羽对我的感情不容置疑，若不是真心喜欢，他堂堂天界太子怎么可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为妻呢？他为我能不顾一切，我还总纠结什么？ 我点点头，举杯说，“谢谢你，点开了我心头纠结之事，敬你。” 他高兴举杯喝了，说，“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多，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练术法、一个人练剑，一个人就如今日这般一朵一朵点开一整座长乐宫绮梦殿的花，看它们盛开又凋零。我极少与人接触，也谈不上被人开解和开解他人。嫂嫂还是第一个敬我酒，谢我纾解心结之人。念恩真的十分高兴。” 我说，“以后我便常夸你，让你多多高兴些。” 他听了笑了。笑的十分克制和羞涩。 我的心情也好起来，便问，“哦，对了，我还想问你，今日你变出一朵红色的花来，将那几个人放其中审问，到底用了什么术法，怎么他们那么快便招认了？” 他说，“其实，那是一朵陈尸花。花朵本身便会释放浓烈的尸臭味道。我又用术法在里面点了火。若是这些人平生未做过恶事，那火便不会燃烧，可他们作恶多端，那火自然烧的旺盛。” “以彼之恶焚彼之身，这个术法实在是妙。念恩，这些是谁教你的？”我说。 “我并未拜过宗门，只跟着天师学习诗词字文和最基础的术法。像今日这般法术都是我平日里在天枢阁自己看书学的。当然，术法精通后也改进过不少原术法。”念恩说。 “那你赠我打通灵脉的绿藤也是你培育的吗？”我问。 他点头。 我又问，“那瓶解妖毒的药水呢？也是你亲自研制的？” 他点头。 我看着安静的二殿下，只觉得此人平和的外表下真的装着一个绝顶聪明的神魂。我诚挚的说，“二殿下为人和善，又如此聪慧，今后，真的莫在自卑自怜。” 他看着我，又是点点头。 我借着酒劲儿，随手摘下一朵紫红色的牡丹，插在他的发髻上，“念恩，我们都一样，以后的岁月，再不自卑自叹，打起精神来，拼你想要的，争你没有的。”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这话真是暖心，让人热血沸腾，是鼓励念恩更是鼓励自己。 酒喝的痛快，话也说的尽兴，还一起欣赏了无边月色。直到夜深辞别，我站起来脚步有些发飘的走进屋里，合衣躺在君羽身边，很快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