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两世殇 梵净山（二十一）临华旧事

    白泽送我走后，呈牧便进了太子寝宫。

    君羽盘膝打坐，剑眉微蹙，问，“我们接着方才所说，三殿下那边有何动作？”

    原来，方才他们君臣正在谈话。我闯入桂树林，君羽感知到了我手上讯息诀，才命白泽出去迎。

    呈牧气愤说，“三殿下恶人先告状，说殿下不听劝阻非要与那魔缠斗，自己不小心跌落万幽潭受伤，还险些伤了他。”

    君羽说，“他说的也不全错，那日，确实是我心急又轻敌，才落入他们设的圈套。天君如何说？”

    呈牧叹气道，“您知道，天帝陛下一向偏宠三殿下，自然不疑心他所说。听说您没有性命之忧，便不了了之，赐下太阴幽荧，叮嘱殿下好生休养。”

    他顿了顿，又皱眉道，“不过，天帝陛下说，不能让殿下您白受了委屈，他会安排个恩典给您。至于到底是什么恩典，属下委实不知道。看天帝陛下那样神秘，总不该是坏事吧。”

    君羽想了想，也搞不懂天帝的心。自从母后平叛东海鱼龙族叛乱殒身，天帝倒是对他极好，总是想方设法讨他开心，时不时会送个恩典，或是六界难得的宝贝，或是某种特权。可是，只有一件事他不能问，便是生母金让天后殒身的详情，每每提及，天帝都会震怒，说会勾起伤心往事，不准他多说一个字。

    而且，在天族历史上，对那件事的记载也是寥寥数语，忌讳颇深，很是让君羽疑惑。至今，九重天的众仙都还在传颂，当初，天帝与金让天后感情如何融洽、二人如何恩爱，简直是九重天夫妻楷模。想必，失去挚爱乃是天帝心中至痛，久而久之成为忌讳吧。

    但即便有天帝关爱，君羽过的并不舒心。许久以来，君羽在太子之位上，一直应对虎视眈眈又心术不正的三殿下元策和心机极深的后母尚阳天后，很是心累。

    此次他追查扣天翡被盗遭遇魔族，又被人设圈套跌入万幽潭差点伤了性命，可是，因牵扯到元策天帝便又一贯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心中实在愤懑，便道，“恩典？不求惊喜，别是惊吓便好。元策与尚阳天后只要懂得收手，我便不与他们计较过往，也不深究此次险些害我性命之事，但若他们依旧想害我除掉我，君羽也绝不引颈受戮。”

    呈牧跪下谢罪，“殿下，呈牧护卫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君羽下床走了过来，扶呈牧起身，“不关你的事。当时，你与白泽被其他魔绊住，哪里能分身。”

    虽然这样说，可呈牧依旧愧疚万分，不肯起身，“末将后怕，若是殿下真有闪失，末将绝不独活，碧落黄泉，势必追随殿下。”

    “起来吧。我现在可没力气将你硬拽起来。”君羽这样说，呈牧依旧愧疚不肯起身。

    君羽无奈，只好走到呈牧身边拉他起身。君羽拍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苦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呈牧，你要做的是带兵将jian佞拉下高位，扶持二殿下念恩登基。天帝之位决不能落入元策母子手中。他们残暴不仁，若是掌大权，恐怕，会遗祸苍生。”他又给他一拳，戏谑道，“你说你，堂堂五十万天兵都统，就这点出息！若是见我去了，自己也抹脖子跟着，这倒好，多年宿敌，除一个便团灭，元策母子岂不笑死。”

    听君羽一席话，呈牧突然开了灵窍，激动说，“殿下教训的是。大丈夫，就算是殉情殉主也要先报仇雪恨……”

    君羽打断他，“打住，殉情便罢了。我已经有心动之人。”

    呈牧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之事，惊讶的眼睛瞪的溜圆。九天之上，谁不知道当今太子君羽殿下虽然已经快满人间纪年一万岁，可从不近女色，只喜欢带着白泽和呈牧游云四海降妖除魔，或者，带兵领将平叛战乱。甚至，有传言，说当今太子有隐疾，怕是不能敦伦，更有传言，太子殿下喜好不同，乃是断袖。

    太子刚刚成年那会儿，天上的仙子打破脑袋往太子府临华宫钻，哪怕是除草种花扫乱云这样的差事都不挑，为的便是能够有机会见到太子，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等她们进了临华宫才发觉，这座足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处宫苑的大宫殿，根本就是摆设，长年累月见不到太子、处处堪比冷宫。

    仙女愁苦不已，悠悠唱着小曲打发漫长的寂寥时光。有道是：柳色参差掩画楼，晓莺啼送满宫愁。年年花落无人见，空逐春泉出御沟。

    又道：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声声如泣怨念起，令闻者动容。

    君羽听闻后，便命人悉数遣散宫中仙子。只调用天兵倒班守卫，偌大的临华宫自此无女色。

    “哎呀，真是活久见呀。太子殿下不是看不上咱天宫的姑娘吗？哦，还是被秋池公主感动了吧，我就说，她追随了殿下足足五千年了，就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

    君羽不高兴了，方才还发誓生死相随的人此刻却误会了自己，说，“你懂什么，石头就是石头，焐热了依旧是。”

    呈牧挠挠头，在他看来秋池公主人美心善，又对殿下用情至深，可不知道为什么，殿下就是看不上她，仿佛连提一提名字都嫌多余。他虽觉得秋池得殿下如此对待有些不值得，但他极为忠心于自家殿下，想必，殿下如此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呈牧将军虽然有些迟钝，自然也没有恋爱经验，但他仔细想想，还是知晓了太子殿下为何冷了脸，显然，自己是猜错了他说的“心动之人”。

    不过，他本着一切为了殿下考虑，仍旧冒着触动逆鳞的危险规劝道，

    “殿下，呈牧明白了，殿下是喜欢林寻吧？不过，呈牧以为，殿下还是不要与林寻走的过近为好。她来历不明，司命神策与天策上都查不到来历，十分可疑。”

    司命神策记载了人与精灵的前世今生种种因缘际会，司命神策上没有记录的只有天仙与炼狱魔。

    但仙有天策记载，魔有魔族命鉴。

    呈牧如此说，暗指我便是魔。

    原来，君羽已经细致查过我的命源。

    君羽摇头，“她身上没有半分邪气，不可能是魔。天地之大道之深广，林寻也许是个异数。”

    他又沉思了会儿，说，“你有所不知，其实，很早的时候我便见过林寻……”他未再说下去，好像陷入遥远的回忆中，嘴角擒着笑意，“此番再见，并非初识，乃是故人重逢！”

    呈牧还要说什么，君羽抬手制止，“催动法阵吧，助我炼化太阴幽荧，别辜负了天帝陛下一番心意。”

    君羽打坐入定。呈牧及时闭嘴。

    呈牧已经跟随君羽三千年，自然知道，自家殿下看似冷脸实则心善，看似儒雅实则刚毅，他若认定的事认定的人，就算是天帝陛下都别想改变他的想法。

    呈牧无奈的叹口气，想，“罢了，在天宫的时候，成天听司命神君说天下有情命已注定，又听月老说十世姻缘三生石上写就，想必，非是我等能改变的。太子殿下难得喜欢一个人，便由他去吧。”

    修禅悟道，参透世间万般禅机，大抵，唯有喜欢毫无道理可寻。

    九天太子君羽竟然喜欢了无名精灵林寻。

    呈牧催动法阵激发太阴幽荧灵力。此寒冷之气更胜玄天灵石。桂林小筑刹时朔风呼啸，滴水成冰，幻化的一切亭台楼阁宫女美人悠悠白荷纷纷被冰封，连扣天翡所做的月亮都结了厚厚一层冰，成了个散发幽光的冰球。

    白泽与呈牧陪侍护法，二人眉发上亦如霜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