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魑魅

    斗篷像是害怕李逸吐出的金色火焰，身躯转瞬间分散为无数破布片，四处飞窜。

    李逸见火焰即将烧上机顶，一个念头将其收回。

    四散的布片如同归巢的鸦群，一点一点飘回融合，渐渐恢复成先前的灰色斗篷模样。

    李逸微眯起眼，眸光闪动，静等着它慢慢恢复。

    晚风依然凶猛，吹开遮盖月亮的乌云，露出一轮下弦月，辉光将雾气染成银色。

    机顶一人一篷，在微茫的月色下，在咆哮的气流中，静静矗立。

    对于道德沦丧的东西，李逸一贯奉行先兵后兵，然后再兵，没有礼的需要，但考虑到眼前这个东西可能有同伙，他决定还是虚与委蛇几句，套套情报再动手。

    李逸一双龙瞳漠然凝视着斗篷，无形的龙威弥漫机顶。

    破烂斗篷似乎感受不到龙威，也似乎未对李逸刚才的举动感到生气，破烂，却不脏乱的身躯随夜风摇摆。

    忽然，它的兜帽向前轻点，背部弯折，一边衣角移到胸前，优雅得如同西方绅士在行抚胸礼，嘶哑声音再次于李逸耳边明晰。

    “初次见面，请容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我叫‘魑’，魑魅魍魉的‘魑’。此次前来，是代表被你们命名为‘伥鬼’的组织向你发出诚挚的邀请。”

    李逸表情依然冷漠，但故意在神色变动，言语表达间若有若无表露出一点兴趣。

    “理由，好处。”

    不知是不是表露兴趣的原因，魑无视了李逸冷漠的神情，猛地将衣布抻直，像是在张开双臂，原先平稳的声调突然激昂。

    “我们了解你，李逸先生，非常了解你！当然，这种了解并非出于忌惮或是恶意，而是完完全全的期盼以及欣喜，对于未来志同道合的同伴的一种无法抑制的好奇！”

    “我们是同类人。我们的目标一致。你和我，我们，都希望在无法抗拒的大势下保全自己人，都有常人难以匹敌的野心和能力，都是不想被规则束缚的自由人。”

    说话间，魑缓缓飘近李逸，漆黑兜帽下由于没有面孔，看不出表情，但源自其内的嘶哑嗓音仿佛自深渊深处传来，充满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们的目的，只是在山海界与蓝星合并前尽可能的壮大自己，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为自己，为家人，为人类，赢得一片安宁之地，甚至有朝一日反攻山海界，成为‘新大陆’的主人！人类的功臣！”

    “至于无差别地屠杀少部分无关人员，这么说可能有些无赖，但在我们看来，这是困境之下，必然的自然淘汰而已，虽然残忍，却是必要的牺牲。”

    听着这跟传销没什么两样的发言，李逸差点被气笑，不过信息量还是太少，魑的话也不可全信，推断不出太多情报。

    只言片语中可以确定的只有几点。

    伥鬼组织不是之前自己猜测的异兽狂热者，也不是为了制造恐怖而杀人的恐怖分子，反倒知晓一些超管局内部人员才清楚的内幕，更像是某种有目标有结构的极端组织。

    为了套出更多情报，李逸压下继续动手的欲望，向基本汇聚全身体的魑抛出一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

    “组织的目的我明白了，但有一点我一直不清楚，既定组织需要杀人达成组织目的，为什么一定要引异兽出手？作为超凡者组织，自己出手不是更方便吗？”

    这回到魑不理会李逸的话，一些漂亮话，或是无关紧要的情报可以随便讲，重要的可不能脑子一抽说出去。

    从应龙骨和李逸的身世传闻，魅那家伙推断李逸的能力可能棘手到影响组织后面的发展，拉拢不成必须毁灭，可是翻遍组织上下，拉不出一个具备杀死李逸的能力的超凡者，当今主上的实力也仅仅与李逸平齐，从超管局里偷出那把说是可以“斩龙”的古剑又太困难，只能对其采取拉拢策略。

    “眼”看李逸没有加入组织的意思，回想起出发前魅对它的千叮万嘱，魑不禁隐隐“肚”痛。

    又换着方式问了几个问题，见魑迟迟不答，回归了之前那副机器人似的死板模样，明白敌人不傻，套不出情报的李逸也不再压抑火气。

    先不谈伥鬼组织的行为残不残忍，因为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前世所处的位置就注定他杀的无辜者只会多，不会少。

    但，伥鬼组织能为了保全自己伤害别人一次，就能再干出一次类似的事，哪怕它真的有魑所说的有朝一日反攻山海界的实力，也不是什么好相处，可信任之辈。

    最让他感到怒气的，是伥鬼组织在灾难来临时，不与蓝星人类站在一边齐心协力迎敌，反倒先积极内耗的行为。

    所有贬义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此等行为的拙笨与恶劣！

    机顶，又是一阵金色火焰，比起之前更广，更炽！

    “眼”见这次散成布片四飞躲不开，魑身形猛地一塌，化作细小布片从缝隙钻入机身金属外壳，一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

    李逸见火焰即将烧到机身，顾及到机内众人的安全，只得将其收回。

    烈烈燃烧的金焰消去，呜呜风声重新入耳。

    又一次经历金焰的覆盖和散去，机顶只剩一人沐浴在月光中。

    不久，碎小布片犹如蚂蚁，从金属板壳中钻出，爬动，渐渐汇聚成破烂斗篷的模样。

    火焰停了，怒气未消。李逸心分二用，一边观察魑身体汇聚的进度，一边快速分析着战术。

    思量了片刻，魑的身躯也再次凝聚，已经想好战术的李逸眼神一凝，浓重的霜白雾气化作洪流，自他的衣服下奔涌而出，朝四处冲击。

    「驾雾」释放出的雾气眨眼间覆盖机顶，浓得仿佛空中突然多出一座小型雪山。

    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魑的布片却不沾一丝水汽。

    它像是没看到身边的浓雾，劝诱着：“李逸先生，请不要被一时的情绪影响判断能力，超管局给不了的，我们都能给你，包括更多应龙羽，珍稀的异草异兽，你死去父母真正的身世，以及，治好语障者的果实！”

    穿梭于水雾的李逸轻蔑一笑，不为所动，反倒用言语试探魑，观察它的反应。

    “这么清楚我的情报，你们窃取情报的手段挺高超嘛，难不成超管局里有你们安插的jian细？”

    一个引诱异兽屠杀人类的组织和一个防治超凡保护人民的组织，哪个可信？

    即便它说的是真的又如何。除了记忆里只有个印象的父母真正的身世李逸有点兴趣，其余都可以徐徐图之，或者端掉这个组织抢过来，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况且父母身世陈叔搞不好知道，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说，大不了回去问问。

    听到李逸的回答，魑确认他的态度，暗叹一声，不再保持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斗篷衣摆逆风飘起，逃向浓雾外。

    费尽“口舌”，主动提供好处，可谓是诚意十足，还换不回一句同意，尽管有所预料，魑还是有些恼火，不过它深知即便是自己的本体在此也完全不是眼前这位的对手，更何况分身，在谈崩的状况下将损失降到最少才是明智之举。

    魑不觉得李逸能靠一片雾气阻拦分身逃离，心情放松之下不禁又贫嘴几句。

    “李逸先生，如果改变主意，可以在组织下一个无差别清洗的地点给我们留下信息。可是在那期间，还请允许我们为确保行动的成功取得一些筹码，比如，你的家人。”

    纵然江阳他们身边有预防危险的大鹏在，和一个只有陈才囜和自己清楚的后手，陈叔和柳姨搬到了天天有超凡者来往的超管局总部附近，非常安全，可提及家人，李逸好似被触碰逆鳞，浩荡龙威疯狂溢涨，小范围的空气都被影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之声。

    原本想试着“活捉”这具名为魑的斗篷的李逸，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杀招。

    瞬息之间，无数金炎如莲花般从水雾中兀地绽放，肆意燃烧，本该不相容的水和火相互配合，包裹魑单薄的身形。

    魑想故技重施，往下一塌，却发现下面哪还有机顶，自己正处于半空停滞不动，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自己的“身躯”。

    李逸使用「驾雾」后的停顿可不是为了听魑的废话。

    早在超管局吸收完翅羽试飞时，他发现「腾云」神通延伸的力场不光保护自身，还能作用于外物，运用得当的话，甚至可以将自己伪装成念动力者。

    重达成百上千千克的物体力场都能移动，在浓雾的遮掩下无声无息地把一件轻飘飘的斗篷上移五十米，再将其定在原地，和吹起一根羽毛的难度差不了多少。

    朵朵金炎像是嗅到血腥味的恶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处，攀附到无法动弹的魑身体之上，效率极高地蚕食着黑色斗篷。

    在李逸的控制下，金炎没有瞬间消灭魑，而是慢吞吞的由下至上燃烧，直至烧到最后一点布片。

    “有什么遗言吗？”

    空中的浓雾逐渐消散，李逸收回金炎，上前捏住魑最后一片身体，咧开两排锋利龙牙，问道。

    布片默然无语。

    指尖燃起金色火焰，将布片化为气体。

    李逸嘲讽一哼，熄灭指尖的火焰。

    直觉告诉他，魑不会如此简单的死去，但烧掉斗篷肯定还是给魑造成了麻烦，要是斗篷被消灭对魑没有任何坏的影响，它逃跑干什么？

    想象着魑此时气急败坏的表情，李逸退出化龙状态，龙的特征一一隐去，恢复人身。

    十几日过去，普通形态下「策焱」的火焰从一开始的仅能嘴里吐出，蜕变到不用变为武龙形，都能够在身体各处，乃至雾中释放，只不过火焰温度不变，仍是没有变化武龙形时高。

    添上雾气蔓延范围在普通化龙形态下达到三百米的「驾雾」，和「腾云」飞行速度，高度的提高，李逸已经半只脚踏进真神的领域，硬实力达到八阶。

    不过，李逸不打算张扬，实力提升太快难免惹人忌惮，要让超管局知道自己进局没几天便成长到八阶，别人不清楚，吴悴华肯定会因此发愁得整晚辗转难眠，黑眼圈比肩熊猫。

    想到这，李逸脑海里浮现出吴悴华顶着厚厚“烟熏妆”朝自己赔笑的场景。

    嘶——

    好像还挺爽？

    于是李逸停在空中，托着下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