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途（三十八）
院子里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众人的目光在李管事与护卫长之间徘徊，似乎是在等待他们的决定，又似乎是在担忧这二人即将爆发的冲突。 李管事只是静静的听着几个仆人的状告，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等到几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抬手示意，终于看向护卫长。 “老武，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你认为所有的罪责都是他们的？” 武护卫扬了扬头，不屑地看着李管事身旁的几个护卫，答道：“是又怎么样？老爷被人杀了，他们却苟活不说，还一点线索都不能提供，有何用处？” 武护卫的话让一众仆人气愤不已，又想争辩几句，但看到李管事都不发一言，心中惴惴不安，又把话憋了回去。 “你的话也有些道理……但没有必要了。” 李管事不明不白的话让在场之人都有些糊涂。 “没……没有必要？” 武护卫愣了一下：“什么意思，李管事你莫不是糊涂了。” 林府的主家在这一夜里全数被杀，那些仆人婢女，多得是惊吓过度，疯疯癫癫的，武护卫以为李管事也因此有些不正常了。 “呵呵呵……” 李管事环顾四周，现在林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聚在这座院子里，密密麻麻近百人，可见林府家业确实不小。 他低声笑着，脸色却阴沉沉的。 “我入林府十年，每日兢兢业业，干脏活累活，老爷却还是不以我为心腹，真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糊涂？” 其他人见李管事神色诡异，心中都有些害怕，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所说的话。 不过李管事却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今日他们一家死绝，没想到还是要我来给他们善后，真不知道是不是欠了他们家的……至于你们，都说主辱臣死，既然老爷一家都已经下了地府，你们便也去陪他们吧。” 此言一出，在场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李管事居然会说出这般狠毒的话来。 “李管事，你莫不是疯……” 武护卫怒斥到一半，忽然捂着腹部趔趄一步。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似乎有无数小人在他的肚子里翻江倒海。 他勉强看去，李管事噙着阴冷的笑容，看向他们。 “你……你……” 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用手中长刀杵着地面才勉强不会倒下。 “我在晚饭里下了毒，看来还是剂量放少了些，现在才发作。” 此时院子里，众人已瘫倒一片，各自哀嚎，无数仆人婢女捂着肚子打滚、呕吐，更有甚者，已经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今天你们一个也逃不掉，就别浪费力气，赶紧找个舒服的姿势，等死吧。” 李管事冷笑着看向这些相处了数年的仆人，没有丝毫怜悯。 “毕竟你们不死绝，倒霉的可就是我了……新来的头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新头领？” 魅影落下，一根长棍已经顶到李管事的腰间。 “你是往生门的人？” 宵征在众人毒发时就意识到，今日林府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有人设下的局，先杀掉林长歌和其家眷，让府内陷入慌乱，再将人聚到一起，亲眼看着所有人毒发，这是要将府中上上下下百余口赶尽杀绝。 所以他不再等待援手，一出手便直指李管事。 “你是谁！” 突然冒出的高手让李管事浑身冒出了冷汗，哪怕知道身后兵器加身，他也是毫不犹豫地飞身而逃。 李管事的果决让宵征惊讶，但手上动作不满，一棍桶在对方腰眼。 李管事硬抗了宵征一击后，堪堪脱离了攻击范围。 他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稳住身形，没有回身反击，反而是继续向前！ 不好！ 看到这个行动，宵征立马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 但为时已晚，一颗硕大、狰狞的头颅冲天而起。 李管事在杀了武护卫后，如狼入羊群，在护卫群中翩翩而舞，开启了一场血腥的舞蹈。 凄厉的惨叫与激射的血花，让小小的院落宛如人间地狱。 “住手！” 长棍如同一条巨蟒，带着破空声穿过人群，一棍点碎李管事的短刀。 刀片如同雪花，李管事长袖一挥，便成了夺人性命的暗器，又杀伤一片。 杀人总是比救人更简单一些。 李管事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将还能站起的数人杀光。但也因此受了宵征几棍，行动迟缓了不少，一条胳膊也耷拉下来，显然是断了。 见来着不可力敌，李管事也放弃了继续屠杀，立刻抽身而退，借着人群的遮掩，躲避着宵征的攻击。 这个时候，前院传来阵阵脚步声，一连串的火光向这里奔来。 李管事意识到了问题。 他根本没有援手，这密密麻麻赶来的脚步声，只可能是眼前这人的同伴，等到他们赶来，自己就再难逃掉了。 于是他拼命闪躲，想要找到机会逃离此处。 但宵征哪能让他如愿，早已深知此人狠辣的宵征，不再给他机会，招招出手，只为困敌，不求击杀。 李管事见院落中人已经几乎死绝，自己再没有阻挡宵征的障碍，心中渐渐有些冷了。 他想起刚才与自己交代任务的那人，强烈的恐惧漫上心头。 他不再闪躲，开始以命搏命地对着宵征发起进攻，似乎已经绝了逃离的想法。 短刀像飞叶落花，飘忽间攻向宵征的要害之处，看似随意，却杀机暗存。 可这样的攻击正中宵征下怀，他轻功绝伦，辗转腾挪间避开李管事的短刀，如在林间花丛翩然而去的贵公子，格外潇洒。 长棍似有龙吟虎啸，震破空气，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弧度，又给对方留下不小的伤害。 “还不出手！” 李管事爆喝一声，回荡在这孤寂的院落。 宵征手中一顿，警惕的看向四周，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李管事则趁此机会，跑向一侧的院墙。 “找死！” 以为自己被戏耍的宵征心头大怒，长棍紫芒一闪，极速逼近李管事身后，手腕粗细的棍身点在对方后心，爆裂的力量直接将衣衫震碎！ “轰！” 几乎同时，这一侧的院墙炸裂开来，碎石飞溅，似暴雨梨花射向宵征。 无奈之下，宵征只能放弃继续追杀李管事，将长棍舞做圆盾，以阻挡碎石。 可紧随而来的烟尘将他的目光隔断，彻底失去了李管事的身影。 片刻后，火光照耀了如同鬼域般的院落，凌子夜与甘棠看向宵征的身影，就这样立于一面被炸开的院墙前，身前空空荡荡，尽是黑暗。 ...... 云层如被，将月色与大地间隔开来。 沈正南坐在灯火通明的大院里，呆呆地望着没有一颗星辰的天幕，只觉得这天要吞噬一切，恐怖得不能直视，转而闭上眼睛，让美俾按摩起头顶。 美俾知道老爷今日心情不佳，一双玉手格外温柔，如风似柳，让人销魂。 可沈正南却难以静心享受，不到片刻，便挥手让婢女退下，问到一旁的仆人：“小刀回来了吗？” 细心伺候一旁的仆人也不知沈正南今晚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但也只有温声回到：“老爷，小刀还没回来。袁护卫已经派人在门口守着了，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送来的。” “嗯。” 沈正南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却听院外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坐起身来，向外望去。 只见袁峰大步走入，一张坚毅的脸庞在夜色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喜怒。 他走到沈正南身旁，挥手让一众仆人远离后，才蹲下身，说道：“老爷，恶人巷出事了，现在武侯卫将那里围住，没有进一步的情报，也没有小刀的消息。” “怎会如此！” 沈正南大惊，感到浑身僵硬，直直的看着袁峰，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起身来回踱步。 “一定是小刀那里出了什么纰漏......还好，我没有告诉他什么关键之事，但...但也不能放着不管。袁峰，你派人去盯着，一有小刀的消息，不管是死是活，立马告诉我！” “是！” 袁峰领命而走，转身之时，一缕残忍的笑意在嘴角划过。 安排好袁峰后，沈正南依旧焦躁不已，围着院子不断打转。这时，一名仆役跑了进来，不顾自己气都没喘匀，对沈正南说到：“老爷......咱，咱们的商队被......被城主的人扣，扣下来了。说是......说是要封城！” “封城？” 沈正南一愣，冷汗一瞬间浸湿背心，呆呆坐下，好像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