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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青林黑塞唯我所命

    邑镇抚使的一句话让朗格陇的所有人心下一紧,于沧海一跃站在了尚宁身边,尚宁则顺势偏头靠在了他怀里,同时强自镇定开口:“实在抱歉,小女子早已婚配。”

    “无妨。”邑镇抚使却只是淡淡一笑。

    “我是说,我与夫君早已……圆房。”尚宁有些慌了。

    “嗯。”

    “我是说,我并非完璧之身!”

    “阁主不会介意的,无非养两个月再娶。”

    “什么意思?!”于沧海心中怒气翻涌,已处于爆发边缘,尚宁却在精神力网不断提醒他冷静。

    “给准新娘沐浴调理两个月,去净了你身上的晦气再娶,明白了吗?”邑镇抚使瞅着于沧海,满脸戏谑,他非常了解自家阁主,在阁主眼里,完璧有完璧的新鲜,人妇有人妇的乐趣。

    “格巴马滴,我X你祖宗!”于沧海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但多年的军旅训练使他还没有傻到直接开干,他突然抱起尚宁全力甩向躲在人群后面角落里的大王,然后才拔出短刃冲向邑镇抚使。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四阶修者的对手,他的目的也只是撑上几个回合为尚宁和大王争取时间,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三个阶位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的攻击对方毫不理会,而尚宁都没来得及落到大王背上就被打落在地。

    邑镇抚使的攻击中含有一股驱之不去的神识之力,它如跗骨之蛆般捆缚住尚宁的识海,让她一时间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力,这是一种尚宁从未接触过的神识使用之法。

    而于沧海更惨,他被包括甸镇抚使在内的五个人围攻,只坚持了短短几秒,便被彻底打晕过去,若非对方考虑还要与朗格陇结亲多少有些顾忌,于沧海怕是已经直接被打死。

    一切发生得太快,朗格红这才反应过来,他双目充血就要招呼全陇战士出手,却被尚宁及时喝止:“停!”

    “陇长只是关心我的安危一时心急,我跟你们走,但请不要为难我朗格陇的乡亲!”尚宁面色痛苦,但目光紧紧盯着邑镇抚使。

    然而对方却只是招呼属下:“看住了。”自己则一步一步走向朗格红,看了看他,再扫过他身边的朗格赛等人,淡淡开口道:“结亲的事告一段落,但迎亲队伍的事还没说呢。”

    “我们没见过什么迎亲队伍!”朗格赛怕朗格红冲动,抢先开口。

    “我想问问他们,可以吗?”邑镇抚使却将手指指向了普通陇民,面上似笑非笑。

    “……当然。”朗格赛还算镇定。

    邑镇抚使身体一晃,已经出现在一名较为年轻的女性陇民面前,他慢慢伸手箍住了她的脖子:“我只问一次,撒谎立死,见过迎亲队伍吗?”

    “……没有!”这名女子虽然全身被吓到颤抖,但仍坚定否认。

    邑镇抚使并不意外,他的手上开始慢慢用力,这名女子明显开始呼吸困难,她的双脚也已经离地,邑镇抚使故意将她提了起来,以让所有人看清她的惨状。

    “有人说实话,她就可以活下去。”他根本不再问这名女子,而是将目光扫向了人群。

    所有人一脸惊慌与无助,但却都紧紧闭着嘴巴,朗格红则被朗格赛等人死死拉住。

    “放了她,否则我立即自绝于此!”尚宁大声喊道。

    邑镇抚使面现愠怒,但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手中的陇民,他清楚,如果真彻底闹僵,他无法无时无刻看住尚宁,一旦她真的成功自绝,自己虽不至于给她陪葬,但终归要受些惩罚。

    “走!”邑镇抚使青着脸抬手一指,“带上他,还有……”他先指了于沧海,随后本想指向大王,却发现那鸟妖已然不见了踪影,随即也就把手放下了,被尚宁以死相迫他已有些意兴阑珊,区区一只低境大妖不值得再大动干戈。

    镇抚使们带走了尚宁与于沧海,很快绝尘而去,朗格陇的人们仍然站在原地,大多数人的目色中没有多少愤怒,有的只是萧索与哀伤,他们本就是苦命之人,早已被欺凌到近乎麻木。

    但朗格红不同,他愤怒到目眦欲裂,却又始终下不了决心追上去拼命,因为他身边站着的所有人不能再失去他,他本就是全陇唯一入阶之人,是36000人活下去的希望。

    扑通!朗格红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被自己内心的挣扎抽空了气力。

    又过了两日,王赀等人终于推进到无常岭边缘,镇岳军卫队选择在林中扎营,并在最显眼的位置高高竖起了一面大旗:“镇岳护国军”。

    叶还真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她甚至开始出现间歇性昏迷,虽然每次都只有短短几息,但这相对于要执行的任务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这样吧,你不要去了,流苏也留下照顾你,我跟风华潜进去摸摸情况,记住,七日为约,七日后我们不出来,你们立即跟牛萌走,回到镇岳分宗好好修炼,一定要在这常星活出属于我们地球人的风采。”王赀在精神力网故作轻松。

    “啥意思?交代后事吗?”叶还真怒了。

    “就是啊,也忒不吉利了!”玉流苏也明显生气。

    水木风华一声不吭,显然二人已经私下里达成共识。

    “没那么夸张,”王赀辩解,“只是执行个潜伏侦察任务,我俩都是行家,大概率不会有事,但是世事无绝对,如果真的有个万一,我怕你们失去理智再急着进去给人送菜,那我们二十人小队可真的就要全军覆没了……”

    “你的意思,如果连你们也死了,我们两个女子,就能这么无忧无虑地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安度余生?”玉流苏有些哀伤,更有些无助。

    “王赀,我自己去吧,我才是侦察官,侦察这种事也未必人多更好。”水木风华终于出声。

    “风华,在地球上时,我各方面都不如你们突出,靠着叶师的力荐才勉强进入二十人小队担任总务官,说白了就是替你们打杂,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打杂的工作性质,让我不得不在各个方面都有些涉猎,所以论起侦察技巧,我虽然不如你,但也相差无多。

    然而这里是个实力至上的世界,现在我的修为比你高了一个大阶,弥补那点技巧差距绰绰有余,所以,如果只去一个的话,还轮不到你!”王赀霸气否决。

    “罢了,你们去吧,作为指挥官,我承认王赀的决定是正确的。”叶还真长叹,“放心吧,如果你们真的一去无回,我们不会笨到冲进去送菜,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来日,必将那舒家,包括这什么无常岭彻底夷为平地,寸草不留!”

    “你们拼命活下来吧!哪怕断手断脚,毁容也好,瘫痪也罢,我都不嫌弃,无论如何,请你们活下来!”玉流苏终于哭了出来。

    “放松点,就是个侦察。”水木风华宽慰。

    王赀则起身走向牛萌:“牛队,我们在这方世界朋友不多,你算一个。”

    “嗯!”牛萌笑了。

    “你认可吗?”

    “废话!”

    “拜托你一件事。”

    “说!”

    “从现在开始计时,你们在此等候七天,时间一到,如果我们没出来,半刻也不要耽误,更不要再派人进去,立即带着叶还真与玉流苏撤退,你要保证将她们完好护送到镇岳分宗!”

    “这……好吧!”

    “你发誓!”

    “我发誓,只要我镇岳卫队还有一兵一卒,势必护她们周全!”

    “我信你!”

    “唉……”

    随后,王赀与水木风华各自提了一把普通兵刃潜入夜色,倒并非牛萌舍不得让出两具法器弓弩,实则因为二人嫌箭矢太少,这就好比准备打持久战时,军匕远比只配一个弹夹的枪械更加实用。

    叶还真与玉流苏被单独安置在一处营帐内,不在正中,但也不在外围,这是牛萌认为的最佳保护位置。

    叶还真的情况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实则已经坚持不住要闭眼睡去,不是入静修行,而是直接睡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识海中的痛苦,但她却睡不着,她很焦躁,又不想让玉流苏担心,强自忍着,脑部如刀割斧凿。

    玉流苏早就留意到了她的状况,她准备给叶还真执行催眠,但却不能告诉她,因为那样效果会大打折扣。

    她开始“不经意间”轻声哼唱,声音糯而柔,实则夹杂着神识之力。

    她首先哼的是《玄秘曲》第一号,这首曲子催眠效果很好,但比较短,所以她准备接下来哼《哥德堡变奏曲》,那首时长超过一个小时,同样是公认的催眠神曲。

    普通人哼唱钢琴曲效果自然会打折扣,但玉流苏是二阶修士,她可以以神识模仿每个音域。

    因为起调柔和自然,叶还真并没有在意,只当她也是心中焦虑,哼哼小调消磨时间,然而她的神情却不自觉地随着歌声舒缓下来,

    慢慢地,玉流苏感觉时机到了,悄悄拔开了一个小瓶,这是她当初在灵狍驿馆研究洛山送来的药剂时做的,属于一种吸入式麻醉剂,无色,但尚未做到全然无味,但凡效果显著的雾状麻醉药物,都带有刺激性气味,虽然经过玉流苏改良味道已经很淡,但在不减弱效果的前提下仍然有味。

    雾状麻醉药物发挥作用需要密闭的环境,和一定的时间积蓄浓度,空气含量中至少要达到8%,所以她才以催眠曲将叶还真催至浅度睡眠。

    片刻后,叶还真终于软倒,似卸下了所有压力,沉静地睡去了,玉流苏暗松口气,要“暗算”一位三阶修士,她还拥有电磁感应异能,就算在她心神失守,并对自己毫不设防的前提下也仍然很难,因为强者灵觉聪敏,往往能够自生警兆。

    叶还真软倒时,玉流苏适时伸出了自己的右腿,给她提供了枕头,又拉出了早就备在身后的军毯轻轻给她盖上,她神情温柔,所谓医者父母心,能够帮战友缓解痛苦,她很满足。

    在玄秘曲的旋律中沉沉睡去,叶还真的意识空冥而澄净,犹如赤子徜徉于母胎,“她”不自觉地受到了某种莫名的牵引,一步步踏空而去,那里绚烂多彩、灿若天宫、星河倒悬、万物生作……

    “你谁呀?”朦朦胧胧中,“她”听到一声询问,像玉流苏,也像尚宁,又似乎都不太像。

    “你谁呀?”“她”本能反问。

    “无常呀。”

    “哦?幸会幸会,敢问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她”觉得是哪位战友在开玩笑。

    “无常呀。”

    “哦,那我是‘判官’。”“她”起了玩心。

    “判官是什么呀?”

    “判官都不懂,怎么做无常的?我貌狰狞,我心公正,青林黑塞,唯我所命,赏善罚恶,典律查察,一勾一点,玉宇澄清。”

    “真的呀?那你能不能帮我一勾一点,把这无常岭的玉宇澄清呀?”

    “嗯?”“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好不好呀?”

    “我现在在……无常岭?你叫……无常?”“她”试探道。

    “你好笨呀,就是无常呀。”

    “你不叫无常,叫‘无常呀’?”

    “是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