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才的永生追求者
按照兰亚大陆的传统，一年分为十二个月份，如今正值每年的第七个月份的第四天，属于天气炎热的时节。程云在这一天所做的事情是睡觉，因为他昨天晚上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处理好那四吨锻铁。 而世界的运转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深眠而停止，命运的纹路照旧缓慢交织着。 苏尔德城，无名街，女孩将手中的遮阳伞收起，轻提繁复长裙的裙摆，对着面前废弃老旧的木门轻轻行礼。 “好久不见，利维小姐。”那扇木门长出了一张类似人的脸，恭敬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梅恩，请为我开启前往地堡的门。”即便是面对非人的魔法造物，女孩依旧保持着优雅礼貌的态度。 “没问题小姐。” 深蓝的法阵亮起，那扇门悄然打开，露出了背后模糊暗淡的走廊。 利维摘下头上的黑色布艺软帽，将它轻轻按在胸前，缓步走了进去。 “……在此，我们深痛哀悼温图女士的逝去，那闪耀在灵之海上的星辰，又少了一颗……” 在这里，数十人身着黑衣，他们或严肃站着，或小声交谈，而房间的尽头则摆着一具灵枢，中年男人正用他那低沉浑厚的嗓音演讲着。 利维不想打扰到任何人，在人群外围踱步，寻找着某人。终于，女孩找到了目标，她灵动的双眼中迸发出少许笑意，快步走了过去。 “若多姆爷爷，抱歉，我稍微了来迟了一些。” 老人中断和身旁某人的对话，转身看向少女，露出和煦的笑容：“没关系的，这里的主人从不以严苛的规则约束她的客人，尤其是你这样可爱的客人。” 利维转了转眼珠，打量起四周。 若多姆走到尚未开餐的餐桌旁，用金属勺敲了敲杯子，发出的清脆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悼词的诵念者也停了下来。 “众所周知，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听悼词。而是为了见证温图女士的研究遗产，见证一位伟大的生命锻造师即便放弃年轻与健康也要追逐的魔法明珠。”若多姆的发言让房间变得极其安静。 一位高瘦的男人皱了皱眉，插言道：“我不知道今天还有这个环节。” 众人的眼神中也满是疑惑，显然和男人的状态差不多，少部分人对若多姆的行为已经从表情上表示了厌弃。 “永生术。”若多姆口中吐出了一个词。 这一瞬，房间里的人们都瞪大了眼睛，再也没有半点不满的神情，似乎摆在那里的棺材都已经从房间中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若多姆身上。显然，这个老人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露出了稍显得意的微笑。 但很快有客人反应了过来，温图的尸体就摆在那里供人观瞻，哪里谈得上永生？ “老怪物，这么多年了，我可不记得你和温图有什么私交。”双眼低垂的老年女性轻摇着手中的木扇，眼神里满是怀疑。 “真挚的友情往往始于真诚的交易，法嘉，你或许不会明白，能够借贷我四千万金币的友情是多么的珍贵。”若多姆温和笑着，似乎对面的咄咄逼人只是在打招呼而已：“还是让温图女士本人来为大家说明吧。” 若多姆让开身形，让利维走上前。 “无知又可怜的魔法师们，恭迎第四类永生魔法的诞生吧！”利维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她将手中的帽子抛向棺材，脸上的笑容傲慢而闪耀。 关于永生如何实现，魔法师们早已有所构想。第一类永生魔法便是绝对的永生，rou身永不衰老，灵魂永不疲竭，毫无疑问，这是神明的领域，即便是传说中的魔神，也不可能实现；第二类永生则是利用冰，或者时间，让躯体能够在沉睡中永生，虽然最终还是会老去，但却能活到一千年、一万年以后，当然，这也只是理想的构思，现实中的实验者多半都会死在沉睡中，少半则会死在苏醒的前一刻；第三类永生则是一种妥协，尝试像部分奇异的灵质生物一样，让魔法师的灵魂脱离rou体长期存在，以此实现永生，目前依然没有人成功。 而第四类永生也被称为灵魂互换，让年老者的灵魂进入年轻人的躯体中，以此来延长寿命。这样的魔法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躯体与灵魂并不是完全独立的，随意让灵魂进入另外的躯体会直接导致灵魂发生磨损，最终理智消磨，陷入疯狂。 在坐的所有人显然都对这些了如指掌，利维口中的“第四”一词刚出，所有人都明白了她要说的事： 这个小女孩便是温图，新的温图。 “命运指引我们的前路，新的时代已经到来。”见不用过多解释，利维轻轻鞠躬，如同表演谢幕般。 她张开双手，夜晚的星辰便出现在她手中，复杂的星象直接映照在她和那版棺椁之上，显示着相同的图案。 “星照术，她会用温图的星照术！并且星辰显命的图案完全一致。”人群中有人尖叫道。 这意味着，眼前的女孩确确实实就是温图，至少她已经展示了数个可信的证据。 在星照术中，相同的星象代表相同的命运，而任何人都不可能共享相同的命运。星象相同，代表两人就是同一人，在诸多深谙命运的魔法师面前，这一点是不可能造假的。 被称作法嘉的女士明显神色错愕，她不敢置信般的上前两步，双手颤抖着想要捧住利维的脸：“……完美，但是，温，你明明可以提前告诉我的。” “此次只是试验，本座并无把握，无需广为告知，况且，现在也不算迟。”利维的神色忽然冷漠，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诚如各位所见，此次葬礼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失败，那便真戏真作，若是成功，那就可以顺便将这一成果告诉各位。”若多姆补充道。 看着在座的所有人眼中都升起惊喜和疯狂，若多姆嘴角勾起少许笑容。 “此事原委本座已讲清，至于永生的秘密，我将告知黎明神殿，由黎明的恩眷者来审查此法是否还有缺憾，今日便这样吧。如若是好的魔法，诸位之后自会知晓。”利维说完后，冷漠地转过身去，似乎已经累了，想要将这一屋子的人给打发走，但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依然满脸不敢置信的老太太法嘉： “法，如果你害怕死亡，最好多活几年，此法完善后本座会将咒语告知于你。” 温图本人便是光之魔神的信徒，将研究成果告知黎明神教没人能说些什么，并且涉及灵魂的魔法多半也危险异常，就连温图自己也明示了这次实验很可能不会成功。众人交头接耳，都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但没人觉得利维的话有什么不妥。 即使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也没人此时显露。温图本身的实力就已经难以预料，且交友甚广，想在这里做些什么坏事无疑是自寻死路。 此番事了，生命学派，不！整个魔法界都会有一场地震。法嘉默默想到。 就在所有人都打算离开时，利维又开口道：“若多姆先生，本座还有账目要与你结清，不必等到日后了。” “遵循您的指引，温图殿下。”老头微笑弯腰，轻吻了利维的手背，随后便跟着她消失在了黑暗中。 利维伸手收起了房间中的棺椁。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既然正主已经复活归来，老旧的尸体也没人关注了。 很快，这里便重归寂静。 “啊啊啊啊啊啊，好脏，好恶心！！！” 利维忍不住发出尖叫，用衣襟疯狂擦着自己的手背：“咱们排练的时候可没有这一段！” “在上流社会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礼节。”若多姆捻着胡须，呵呵笑道。 “若不是为了表演……算了，爷爷，这下你满意了吧。”利维在自己耳后撕开少许皮肤，随后抓着头发用力一扯，露出了一张少年的脸。 “当然满意！你总是能完美做好所有事情，我亲爱的小夜莺！”若多姆鼓起掌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闪耀着浅蓝色光芒的珠子，放在眼前打量起来：“这样，创界残秽也是我们的了。” 利维收起笑容：“你是轻松了，我这边可是有难以想象的烂摊子要处理，要和黎明神殿的那些精明鬼打交道，还要处理温图遗留的人际关系，还有她名下的这些财产……好吧，财产不算烂摊子。” “不必担心黎明神殿那边，至于其他的，相信你能处理的很完美。”若多姆笑道。 “我一直搞不清楚，明明这颗珠子这么漂亮，为什么你要把它叫做‘残秽’？”利维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再反驳，转而看向老头手上的宝贝。 “美与丑，只是文明和语言的一种体现，在猛兽眼中，鲜血淋漓的尸体也是美景，而如今的人们却对此持相反意见；美与丑，有时也取决于你的视角，天上的太阳也很美，但将如果把你丢到那大家伙表面，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地狱……” “一堆烂话用来转移话题，不想说就算了。”利维摆了摆手。 “你的敏锐真是让人赞叹。”若多姆笑道。 “之后做什么？” “说起来，你也到了接受教育的年纪了。”若多姆摸索着下巴，沉思道：“要不要来穆恩学院上上课？” “你在说笑吗？穆恩学院三分之二的资产都是我的，你的年金都是我发的，你让我去上课？”利维没好气道。 “咳，你在经营财产方面的天赋确实让人赞叹，但也是多亏了我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那两千个金币？爷爷，行了，你别说了。”利维无奈捂住自己的脸。 “如果我坚持呢？坚持希望你去上课。”若多姆问道。 “又是什么惊天大阴谋吗？其实我觉得你一开始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会比较好一点。”利维皱了皱眉，思索了好几秒，又问道： “是以温图的身份去上课么？” “对。” “那岂不是要每天穿着这身鬼东西？” 利维揪了揪自己的裙摆，满脸都是痛苦和不情愿。 “其实还蛮好看的。”若多姆正色道。 “理由！”利维没有理会爷爷的调侃，眯了眯眼睛。 他很清楚，眼前的老家伙从来不会强行要求他去做什么，每次做些什么都会充分征求他的意见，也从不瞒着他。 反常的行为往往意味着反常的理由。 “试想一下，当你准备了一场自己的葬礼，召集一大群平时很少来往的人，让他们看着你的躯体流出眼泪；正当你混迹于来客中，得意于自己的恶作剧完美无缺、自己的魔法造诣领先世界的时候，有人站出来，揭穿了你的全部把戏，并且还顶替了你的位置，自称新的你。她学会了你的魔法，拿出了完美的假证据，代替了你，并且还放言将你的研究公布给所有人，你想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若多姆斟酌着言语，讲故事般说完了这一切。 “所以温图会想办法杀了我？”利维笑道：“然后你想用你的力量保护我？” “差不多是这样，我很难想象，如果温图真的气疯了，这个疯女人会做出什么事。”若多姆点了点头：“至少在穆恩学院内，我可以轻松保证你全时段的安全，至于那些老家伙们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大骂温图是个老变态，都几百岁了，还满脑子想着去找十几岁的小年轻体验青春，这肯定相当有趣。” “我郑重申请，咱们在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少一点情情爱爱的成人玩笑？”利维不忍直视面前的老顽童。 “谁没年轻过？在你这个年纪，爷爷我脑子里就满是这些事儿了！”若多姆义正严辞道。 很少有人能把自己从小到老都很好色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利维非常无奈。 “好吧，那你看出刚才那一大堆人里哪个是温图了么？” “我只能说这个小女孩又进步了，刚才所有人的反应都很正常。”若多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