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争死
修炼继续。 半空中的舟弃横通过咒语,引来一条又一条牛芒刺般的闪电。 整座彩霞山沸腾了,九千弟子发出尖叫。 灶台边。砧板上。 裤子云早已躺平,身体泛起一层又层淡绿的灵力,迎接闪电的切割。 豆娘紧紧地抱着舟弃竖,不忍直视,花夕、花落和花下,默默地祈祷。 当一条条闪电奔涌向裤子云,并快速切割着他身体的时候,一些白烟升腾起来。 他还顶得住吗? 他的身体被一道道电弧包围,噗哧的声音令人心悸。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变得越来越昏暗。 对面的山头上,贺勿缺手中的小金人,早已开始隔空吸收裤子云的修为。 小金人也变得越来越烫。 “呵,裤子云,你努力修炼吧,我本不想这么做,但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敢瞧不起我,你连儿子舟杜撰都不敢认,你会报仇,老娘我也会报仇。” 贺勿缺对着发烫的小金人自言自语,狞笑里夹杂着嗜血。 傍晚,天空下起血雨,这时,当天的修炼接近尾声。 那些远道而来的许多厨师,淋着血雨,不想散去,等待着舟弃横宣布裤子云因修仙失败而变作菜肴。 呵,这会令他们失望了。 裤子云的身体完好如初。 ... 当夜,血雨早停,夜幕变得乌蓝而深邃,一弯新月被警醒的星光点缀。 藏书阁。书香四溢。 舟弃横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发黄的线装古籍——《修仙与修心》,放在书桌上。 舟弃竖端着一碗莲子汤走进书阁,埋怨道:“爹,裤子云太疲惫了,别让他看书了。” 裤子云离开书桌,接过烫碗:“谢谢夫人,我虽然有点疲倦,但还能坚持,读书有益于提升修炼进度。豆娘呢?我听说你们明天也要正式修炼‘中四境’了。” “豆娘和三位仙子meimei在膳食房给你准备夜宵呢。” “呵,我都吃过晚饭了,不用了。” 当裤子云喝完莲子汤,忽然感觉肠胃犹如翻江倒海,神情恍惚,似倒非倒。 这可把舟弃竖急坏了,赶紧把他扶到书桌边的藤椅上。 舟弃横甚为蹊跷,摸了摸裤子云的脉搏,问舟弃竖:“这汤中的莲子该不会是过期了吧?” “爹,怎么可能,新鲜的呢。我想,一定是修炼太耗体力了,这种修炼要持续多久?”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甚至十年。尘宇乃‘上四境’中最后一境,圣尊级别,自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啊?!那么久,如此下去,谁能坚持得了,依女儿看,干脆不让他修炼吧,他的修为够杠杠的了。” “唉,一旦正式进入修炼之后就万万不可中断,无论刮风下雨,每天必须坚持,值得注意是因爱地气影响较大,不能随意离开彩霞山,否则前功尽弃经脉尽断,成为废柴。” 舟弃竖直叹气,差点哭了。 舟弃横摸平静地安慰:“这小子脉搏紊乱,像‘将军令’,这是怎么回事?想当年,老夫修炼尘宇境时,虽用时三年,但也没出现他这种脉搏紊乱的情况呀。” “爹,他该不会有事吧?您不是会读心吗,快读吧。” “唉,早读过了,没读懂,他这颗心也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太复杂了,装了不少的人。” “啥?不少的人?有我没有?” “连我都在他心里呢,这家伙心怀天下。呵,老夫在他的心里读到了雾人、朱雀将军、雪娘、甚至他的父母。 老夫答应过他,至少要想方设法把雾人还原出来,只是这得等他完成尘宇境的修炼后,方可,毕竟从心里救人会消耗他大量元神,须蓄势待发,积蓄超大能量之后,老夫才敢试着施救。” 舟弃竖嘟咙:“云哥哥要是有三颗心就好了,一颗归我,一颗归豆娘,一颗归美人鱼。” “你们都把心保管了,一颗也不留给他?幸好每个人只有一颗心呢。唉,扯远了,你马上去拿条慧灵根过来,老夫要用食疗配合传功,稳住他的脉搏。” “诺!”舟弃竖离开了房间。 ... 与此同时。 鸡公岭对面的那个小山头。 住在山洞中的贺勿缺不时地调整着小金人的朝向,尽量让它对准玄幻宗门,尤其对准裤子云。 当然,对准的这个具体方位只能靠大概加估计。 贺勿缺还想用小金人继续吸收裤子云的修为,包括灵力、真气、元神,哪怕在休息期间,也不会放过他。 她也担心过度透支裤子云的修为,最好不能让他提前嘎咕(死),慢慢来,方可吸引更多的能量。 心肠狠毒的贺勿缺,也想用小金人尽量多吸收些舟弃横的修为,至于豆娘和舟弃竖的修为,她压根看不起。 也好,这让豆娘和舟弃竖躲过一劫。 至于舟弃横,毕竟属于圣尊级别,被小金人吸收修为这事,短时期内他也感觉不到。 夜风吹进山洞,贺勿缺打了个寒颤,手中的小金人落到地上。 正 是 这 一 落 ! 藏书阁昏迷的裤子云突然从藤椅上弹起来。 头顶闪过一道红光,紧接着,一阵白色气体涌入脑门。 这令赶过来不久的豆娘喜出望外:“云哥哥,云哥哥......” 三位仙子擦拭着眼泪。 舟弃横一脸疑惑:“爱婿,你别吓人,老夫还以为漏气了,没想到有气体在往你脑门里钻。” 舟弃竖惊讶地问:“爹,我还没把慧灵根给您,夫君怎么就......” 裤子云已从半空落下来,僵直地坐在藤椅上,一言不发,有点傻。 花夕正要伸手去摸他的头,毕竟刚才那一跳,头碰到房梁。 突然,裤子云又弹了起来。 这次弹跳,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挺吓人,像个僵尸。 大家都懵了。 原来,裤子云的弹跳跟小金人有关。是山洞中的贺勿缺拾起小金人后,在生气,把它不停地抛来抛去所致。 更令人沮丧的是,贺勿缺的行为没被发现。 豆娘心疼地央求舟弃横:“大伯,云哥哥准是走火入魔了,求您终止修炼吧,我和嫂子(舟弃竖)认真修炼就行了,云哥哥尽力了,身体已吃不消。” 舟弃横摇了摇头,让舟弃竖先把慧灵根捣碎。 豆娘制止道:“别用慧灵根了,云哥哥一向反对吃慧灵根的,要是被他知道后,他会难过的,毕竟慧灵根是用少女鲜活的生命提炼而成。” “别胡闹,老夫这是救他的命,若不用慧灵根来食疗,那么老夫的功力就不能传至他的体内,这样的后果便是他会疯掉或死掉。” “大伯,还有别的办法吗?我的意思是除了慧灵根。” 舟弃横捋了捋了胡须,半晌,叹息道:“唉,办法倒有一个,但会牺牲他人的。” 三位仙子异口同声:“我愿意替云哥哥一死。” 豆娘:“什么话,死也轮不到你们头上,这是我的事。” 舟弃竖:“meimei们都别争着去死了,既然我是嫂子,就得做表率。 反正我身体也不太好,以前靠吃慧灵根续命,自从跟裤子云结为夫妻之后,我便下定决心,宁可一死,也不可再吃慧灵根。 然而,在停止服用慧灵后,我的体质越来越差,裤子云为了让我活下去,总会给我传内功以保体质,唉,这消耗了他不少内力呀,我想,我的存在纯属一个废人,今天我要成全他,因为他是我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 藏书客闹成一锅粥。 裤子云像瘫痪了一样,斜倒地藤椅上,气息逐渐微弱。 舟弃横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别争了,你们想死也没那个条件,”他再次捋了捋胡须,“必须要处子之身,如此,才能用纯阴之体去调和裤子云糟糕的阳气。” 豆娘抢话:“我我我,用我吧,我是女儿身。” 舟弃横也想抢话,但开不了口,毕竟她与裤子云早是夫妻。 这时,花夕与花下同时说道:“我是女儿身。” 此话一出,舟弃横大为吃惊:“老夫听说你们都有对象,且曾经都一直生活黑峡谷呢,这可不能撒谎,否则枉送一条性命不说,还达不到救人的效果。” “我是,”花夕轻埋着头,“虽然我与紫衣大侠生活在一起,但我们合衣而眠。” “我才是,”花下微笑道,“高丽国的朴承安的确想未婚先居,但被我拒绝,我觉得性不是儿戏,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姐跟紫衣大侠是举行过婚礼的,所以她在撒谎。” 这时,花落说话了,脸露愧色。 “我有罪,我的确不是女儿身,但我跟两位嫂子(舟弃竖与美人鱼)和豆娘一样,真真切切爱着云哥哥,尽管这种爱令我无限痛苦,但同样令我幸福,爱一个人就得给他更大的选择和自由。 我只要他幸福,会远远地祝福。 我的意思是即便我不是女儿身,也愿一死,为真爱多个加油助威的人。”
花落的话令大家感动不已。 这时,藏书客异常安静。 舟弃横为难地说:“老夫觉得还是用慧灵根吧,反正都要牺牲人,何况慧灵根是存货了。” 豆娘接话:“慧灵根虽为存货,但它的意义可不是存货这么简单,吃人的本质是一样的。 大家别争了,我意已决,meimei们还有大好前程,待云哥哥修仙成功之后,他会扫除恶魔,会荡平大唐周边那些觊觎的国家,譬如突厥、高丽,尤其是倭国。 至于地府与天界,我不奢望,愿云哥哥能把人间的秩序校对好就行了,届时,他一定会带给大家想要的生活。” 舟弃横陷入沉思。 花夕打破沉默:“大伯,麻烦您说说怎么个死法吧。” “唉,只要尸体还有温度,老夫便可抽出她的纯阴之气,你问这个干吗?老夫怎么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去呢?慧灵根呢?老夫顾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 说罢,舟弃横正要从舟弃竖的手中夺过慧灵根。 不料,花下捷足先登,一把夺过慧灵根。 舟弃横不解其意。 花下回眸一笑:“再见了,舟大伯;再见了,嫂子;再见了,jiejie们。” 话落,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只听到“砰——”的一声。 当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藏书阁的一侧的书架上,满是鲜血。 啊?!...... 花~~下~~死~~了~~ 头撞柱头而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大家错愕,良久,哭声一片。 豆娘抱着花下的身体,似哭似笑:“刚才还是身体,一转眼便成尸体,生与死的转换如此简单,meimei呀,meimei,你的死让jiejie我透悟:人活的就是一口气,争的也是一口气。 jiejie不及你勇敢,jiejie有愧,你等等我吧。” 惊魂未定的花夕和花落一时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变得木讷,眼神空洞,像个平静得近乎抽去思想的人。 舟弃竖一边擦拭花下脸上的鲜血,一边捶打自己。 冷静下来的舟弃横,赶紧把花下的尸体平放到书桌上,然后用手悬停于尸体上空,默念咒语。 霎时,一些淡蓝的纯阴之气从尸体上散发出来,涌向掌心。 ... 裤子云得救了。 当他明白自己的命是靠花下的牺牲而挽回之后,双臂一振,仰头一呼,身体激射出血芒。 瞬间,“轰——” 藏书阁被冲天血芒托举向半空,久久才落下来。 他抱着花下的逐渐冰冷的尸体,对天长啸: “天啦,惩罚我这个无用的裤子云吧......天啦,我的命为何要靠牺牲他人的命来延续呀......天啦,我修仙还有意义吗......” 咆哮如雷的声音在天地间久久地回荡。 玄幻宗门的弟子被惊醒,纷纷涌向藏书阁。 半空中还有不少纸片在翻飞。 舟弃横担心裤子云疯掉,煽了他两耳光:“你冷静一下,人生不能复生,你唯一要做的便是让花下的死变得更加有意义,你若想不开,做出过急之事,那就太亏良心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五更时,裤子云渐渐平静下来。 就在此时。 对面那个山洞中的贺勿缺,手中的小金人变得通红而guntang,她赶紧将它扔在地上,用细木昆调整好小金人脸的方向,然后用泥土将其掩埋。 她自知撞下了大祸,赶紧溜出山洞,向京城跑去。 她想去找武三思,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她害怕若久呆山头,总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再者,小金人似乎发了高烧,久烧不退,自己也不敢用手去拿它,甚至不敢轻易带走。 她有点后悔,认为不该这么做,武三思也不是什么好鸟,居然还说当她生下孩子后,要拿孩子的小命活祭小金人,以便将小金人所吸的修为流转给自己。 “他妈的,虎毒还不吃子呢,这娃老娘不能生给他,”贺勿缺边跑边说,“这娃我得栽给来俊臣,要不是他把老娘当礼物送给给武三思使用,老娘就不会受此屈辱。” 转念一想,若把肚子里的种栽在来俊臣的头上,那也欠妥呀,毕竟怀娃的时间不吻合。 她一路小跑,似乎顾不了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