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约瑟

    奥克兰，华灯初上。

    李约瑟站在办公室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流。

    作为全球情报互换中心印太区域的主管，李约瑟很享受在新西兰的生活。没有人会想到如此重要的机构不是放在悉尼或者堪培拉，也不是在新加坡或者东京，而是在新西兰这个不起眼的地方。

    奥克兰，是新西兰最大城市，和南半球其它的大城市相比，奥克兰只能算是一个小城市，虽然这几年多了很多英国和亚洲移民，出行也常常遇到大塞车，但奥克兰还是保持着最宜居城市的水平。

    李约瑟掌管着国际情报交换中心在亚太地区的全部网络，这个机构是十年前全球最发达国家为了对抗日益迫近的来自外太空的威胁而成立的，总部设在伦敦，李约瑟正是从伦敦派来的最高级官员。

    来自外太空的访客并没有如很多专家预期的那样到访地球，而来自大海深处的威胁却实实在在地一夜之间出现在了大陆人类的面前。

    十年前，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大海深处存在着高级智慧，这十年里发生的事情却令生活在大陆上的人们寝食难安。

    李约瑟常常想起里德，这个曾经的手下，一名最出色的特工。正是酷爱潜水和海洋探险的里德发现了大海深处的秘密，并且曾经进入那个帝国，这是唯一一个进入过海洋帝国的大陆特工，不，现在有了第二个，哈里。

    就在情报交换中心成立的第二年，全世界发生了多起重要人物被绑架的事件，有政客、金融家、艺术家、科学家甚至将军，涉及到五个洲的十几个国家，这些人被绑架事件都有几个共同点：在海边度假时被绑架、一周后被找到但完全不记得期间发生的事、此后记忆力大为下降甚至完全无法工作。

    直到法国总统险遭绑架，才向人们揭示了一部分真相。

    法国总统当时正在尼斯海边度假，这是一次相当机密的行程，保安程度极其严密，但是总统依然在某一天晚上遇到袭击。当时总统先生正在房间里看文件，在场的还有总统的秘书，两个不速之客绕过了严密的保安系统，从阳台进入了总统套房，他们迅速击晕了秘书和总统，正要带着总统离开时，正好被保安主管进来撞上，这位保安主管是前空手道世界冠军，他成功拖延住了两个不速之客，听到打斗声，大批保安持枪赶到，两个入侵者见已经无法带走总统，便从阳台飘然离去，消失在大海中，由于二人离开的速度和方式过于离奇，吸引了全球情报交换系统总部的注意。由此这个机构开始调查，逐渐发现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全部都指向大海深处，一种大陆人类完全不了解的智慧生物。

    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真相越来越多地呈现在人们面前，也越来越使得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们惊恐万分——在大海的深处，生活着地球上另一种高级智慧生物，他们比人类更灵活，甚至可能有更高的智慧，他们的科技发展程度，对陆地人类来说，完全是一个谜。

    各国之间很快达成共识，迅速建立了一个各国之间的紧急协调机制，由一年多前刚刚成立的国际情报交换中心负责运行，直接向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汇报，主要负责人是原英国情报五处的上校莫尔顿，指挥中心总部设在伦敦，并在波士顿、奥克兰和开普敦设有地区指挥中心。

    随着调查的进一步深入，情报中心向联合国提交了一份又一份报告，报告指出，这个海洋帝国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之前在人类历史上也曾经有过零星的事件记录，比如在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曾经有渔夫在海滩上发现过一具奇异的生物尸体，比普通人类高得多瘦得多，渔夫急忙回村里叫人，回到海滩发现尸体已经消失；日本德川幕府时期，曾有浪人在海边遇到不明生物袭击，浪人发现剑可以轻易穿透对方身体，但却无法伤害对方，而对方似乎只是在和日本浪人戏耍，交锋一回合后随即消失在海水里。

    历史上的很多起神秘事件，都被人们想当然地想象成外星生物入侵，事实上其中大部分或许都是来自深海的高级智慧生物干的。

    此后调查并无实质性进展，直到几年后，情报中心特工里德在菲律宾巴拉望休假，进入深海潜水时，意外发现一艘航行速度快得令里德感到吃惊的微型潜艇，根据里德的报告，该潜艇的航行速度远远超过任何人类生产的潜艇。而且悄无声息。

    在里德向亚太地区负责人李约瑟汇报后，里德和另外两名特工组成了一个特别小组，在大海深处寻找高级智慧生物的基地。

    里德的工作非常出色，在各国海军的支持下，里德和他的团队常年驻扎在发现了高级智慧生物踪迹的南太平洋海域，用最先进的雷达系统日夜监测有关海域，终于逐渐掌握了一些线索，于是里德团队使用伪装成海底礁石的监视舱埋伏在该种潜艇出没的线路附近，关掉所有机器以免被发现，只使用跟踪仪器进行监测，但是因为对方的速度惊人，里德团队的调查进展也遇到了瓶颈。

    就在此时，有一天里德在巴拉望突然失踪了，一周后里德在香港附近岛屿被发现，但里德对于自己失踪期间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且大脑记忆力大为下降，他反复提到他到达了海洋帝国，但却无法提供更多细节。之后只能住院治疗，目前依然在疗养院休养治疗。

    这一系列的绑架，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被绑架者的记忆力都会大幅度下降？下一次绑架会在哪里？

    距离第一次的绑架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海洋高级生物似乎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们的行为更像是在取样分析和研究陆地上的人类，这是李约瑟在向联合国提交的报告中所作出的推测。

    在该份报告中，李约瑟建议不要有任何主动出击的行动，因为陆地上的人类还完全不了解海洋里的高级智慧生物，极有可能对方已经拥有了比陆地人类先进得多的科学水平，贸然出击很可能会引来灾难。而对方却很可能已经对陆地人类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既然对方没有发起攻击，那至少说明对方暂时是没有恶意的，或者说对方暂时也没有把握可以战胜陆地上的人类。

    但调查行动却提速了，因为发生了一件具有重大转折意义的事情。

    李约瑟收到了一份神秘邮件，有一个无法查询来源的信息进入了李约瑟的暗网邮箱里，这人自称G先生，来自深海之海，表示愿意帮助大陆人类对抗海洋帝国，但他始终没有回答李约瑟的问题，就是他为什么要帮助大陆人类。

    在对方开始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之后，李约瑟对海洋人类的了解有了质的飞跃。他基本确定了三件事：第一，海洋人对陆地人有极大的兴趣；第二，海洋人的科学水平相当高；第三，海洋人中的鹰派有一个名为“鲨鱼计划”的进攻陆地人类计划。

    李约瑟得知海洋人通过一系列的绑架，已经对大陆人类的科学、文化和政治各方面有了一定的认识，而里德被绑架，是因为海洋人已经把对于陆地人的研究细化到了情报这个领域，而陆地人类却对海洋人所知甚少。

    他意识到，对方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在断断续续的联络保持了两年多后，G先生在一份邮件中要求得到李约瑟的配合，他声称自己被情报机关的总管福塔斯怀疑了，为了摆脱嫌疑，他希望李约瑟能派个人找机会进入海洋帝国，任务只有一个：指证情报机构的高级特工霍克是陆地人类的间谍，G先生说他到时候会提供协助。

    李约瑟经过苦思冥想，制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是哈里，一名在新加坡工作的出色的外勤特工，首先哈里被安排频繁出入澳门赌场，并输掉了大额的赌注，欠下数字惊人的高利贷，然后他开始酗酒，并因工作失误被降级，几乎到了被开除的边缘。

    这样持续了一年多，终于有一天，哈里深夜在酒吧打架后被扔出来，有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自我介绍是海运商人，想和哈里一起喝一杯。两人很快在另一家酒吧里相谈甚欢成为了朋友，此后二人经常在酒吧和赌场流连，关系急速升温，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在知道了哈里的窘境之后，商人豪爽地表示愿意为哈里解囊相助，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就是需要哈里时不时地向商人提供一些各国政府内部的经济数字，说是为了给他的业务提供帮助。

    随着商人提供的金钱数额越来越大，哈里似乎也越陷越深，提供的情报机密程度也越来越高，终于哈里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安全部门的调查视线，他发现自己被二十四小时跟踪了，电话也被监听，他向商人摊牌了，他说知道对方是间谍，并问是不是俄罗斯间谍，对方表示自己代表的是另一种势力，哈里要求获得庇护，并表示愿意在最后一次的情报中提供最高级的机密，一个被称为飞鹰计划的总体应对方案，那就是大陆人类针对海洋人类的最机密计划。

    当哈里向李约瑟汇报说商人同意带走哈里时，李约瑟在办公室里激动地大喊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筹划已久的计划终于展现了一线曙光。

    李约瑟给哈里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指证一个名叫霍克的人，那人是福塔斯的高级助手，哈里被告知关键时刻会有人帮助他，名叫G先生。

    李约瑟的计划事先得到了伦敦的批准，并作为最高机密，这个计划只在莫尔顿上校和李约瑟之间存在，伦敦档案室里多了一份失踪人员档案：哈里，31岁，前驻新加坡高级特工，失踪。

    李约瑟给自己倒了一点威士忌，夜幕已经降临，奥克兰天空塔在不远处闪耀着蓝色的光芒，李约瑟喝了一口威士忌，在窗台上放下酒杯，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然后在他宽大的写字台旁停下，看了一眼电脑，发现有一个来自苏格兰格拉斯哥的邮件，那是里德在疗养院发来的。

    里德是个典型的苏格兰人，他甚至会在节日里穿上格子呢裙吹上一会风笛，里德对威士忌的品味是一流的，他又是一个潜水专家、数据分析专家和柔道高手，里德单身，父母在苏格兰乡下，没有兄弟姐妹，是一个完美的特工人选，要不是出了意外，李约瑟是准备将来提拔里德接替自己的位置的，毕竟自己已经五十多了。

    邮件打开，里德的信总是简单扼要：“亲爱的约瑟：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速来。里德”

    里德的回忆都是一些瞬间的记忆片段，比如曾经吃了一口什么，或者曾经看到一块布料的颜色，这些内容都被详细记录下来，李约瑟希望可以逐渐完成一个拼图，但现在这个巨大的拼图还只拼了几小块，相互之间还完全看不到任何联系和逻辑。

    第二天上午李约瑟要参加一个高级别的视频会议，这是定期举行的各国国防部长联席会议，主持人是莫尔顿上校，李约瑟将在会议上向各国通报最新的调查进展，所以李约瑟让秘书海瑟薇安排好了中午直飞格拉斯哥的专用飞机。

    夜已深，远处天空塔的灯光已经熄灭，塔身在奔腾的云层下直刺天空，望着深深的云层，李约瑟苦笑了一声，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针对外太空的威胁，没想到真正的威胁却来自海底。

    手机响了，是秘书海瑟薇，明天中午的飞机已经安排好。

    李约瑟喜欢独来独往，连机构里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李约瑟每天会在哪里办公，奥克兰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地点，使李约瑟平时的行动极为方便，谁会想到这幢陈旧封闭的五层楼房子会是情报交换中心在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的决策地点呢？

    他关掉电脑，走进地下车库，开车离去。

    有一辆黑色沃尔沃也启动了，远远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