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盐
“在下周正，将军松驿站伍长，在将军松驿站迎接蔓将军。”见到马胖子头上的伤口，周正不再嘲笑，站直了大声吼道。周正心中很是感动，生死交替之际，谁也不是怂。原来一直被嘲笑的马胖子，竟然也是血性刚强之人。 马尚锋看周正站直，双手垂下体侧，大声报告的样子，与自己曾经的经历十分相似，一股复杂的体会，从已经揭了盖子漏了汁子的脑子里涌起。他曾经是马尚锋，在现代化都市中规划自己的人生，对前途充满憧憬，自认为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他突然闯进了另一个时代，另一个世界。惊愕、愤怒、无奈？都不是，他马尚锋从来无所畏惧，不畏高山与大海，不畏刺刀与炸弹，“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是他从军数载的人生准则。在组织中，人送外号马疯子。 现在他成了马胖子。 世事难料，巧合就是必然，无可辩驳，不可逃避。 他决定接受“马胖子”这个称呼，毕竟这是他在真实世界的代号，唯一被承认的代号。也许他能重新赢回“马疯子”这个称号，但是那需要多长时间，不知道。这帮看上去就象是上古野人一样的士兵们是否还欣赏他的疯狂个性，尚未可知。 “给老子弄点rou来。”马胖子强忍头顶的疼痛。 “马……马胖子，你的头……”周正困惑地说，“我给你弄一下？” 马胖子一摆手，“别管他，先给老子弄rou来。” “快！”周正一挥手，大声下令。另一个士兵从黑暗的角落里拿出一坨乌漆麻黑的东西，递给马胖子。 马胖子搭眼一看，这竟然是一条野猪腿，蹄壳子都还在！ 抓在手中，野猪毛还扎手，好沉的一条野猪腿。马胖子看了眼前一眼这几人，除了周正算得上“身躯伟岸”，身高达到马胖子的肩膀，其他几个只能算是三寸钉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手里抓着这条猪腿，不由得怀疑难道他们还在茹毛饮血？ 马胖子感到野猪腿如此沉重，才意识到自己衰弱如此，已经是强橹之末了。他使足了手上的劲，把猪腿送到鼻子边，一股烧烤的焦香味扑鼻而入，顿时口水直流。他张口咬住一坨烧得比较透的地方。一搭牙才发现，这rou韧劲十足，七分熟！马胖子转动着脖子，试图撕下那块rou，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周正一把夺过猪腿，放在桌子上，用战刀削下一块，递给马胖子。马胖子一看，拳头大一块，仍然太大。“再切！” 周正将那块rou放桌子上，嚓嚓几刀，切作七八块，左手抓一把给马胖子。 “马胖子，你今天吃rou就跟娘们似的，怎么还要切呀。” “老子重伤在身，你这话不合适。”马胖子右手接过rou块，塞了一块进嘴里，虽然他以马疯子的经历来评价这块猪rou，满是原始的自然风味，十分宝贵！但没有一点咸盐味，还带着几份血腥之气，实在难以下咽。 “把这rou再烤一烤，给将军喂点。”马胖子嚼着rou，咕噜说。 “将军？他水都喝不下了。”周正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将军，说道。 “我让你把rou再烤一下，烧一下，或者随便怎么弄一下，给老子弄熟！”马胖子有些恼怒，心里不由得骂道，一帮茹毛饮血的野人！ 马胖子咽下三块rou之后，肚子里有了东西，血气也回升，后脑勺子上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而且感觉到血脉如波涛“碰碰碰”的跳动，跳着痛。 不顾疼痛，马胖子顶着自己那块一晃一晃的头皮，来到蔓刚将军的身边。 他伸出中指，探了探将军的鼻息。将军尚有一气息，细如游丝。 周正接过火把，照亮将军和马胖子。他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马胖子一举一动，心中有个疑惑：你个马夫，我们刚才把你当士兵已经是高看一格了。你就自以为可以起死回生？ “烧一堆火，把rou烤一烤，烧一烧，”马胖子含着rou咕咕说话，吐词不清。 “呸”的一声吐出嘴里那嚼不烂的筋rou，接着说：“把战刀放火里烧红。” 周正皱着眉头，疑惑道：“淬火？” 马胖子回头看了一眼周正，这一回头过于猛烈，竟然甩飞了那块珍贵的头皮，掉在了地上！ “废话多，就是嫌命长。” 周正立即命令烧火，对马胖子的支使不大高兴，但又不敢发作。 “行！我给你烧火。我看你弄个什么鸟事！” 自己掉下头皮也无丝毫反应，这要不是铁人，就是妖怪。周正心中嘀咕道。 作为低极军官，习惯了畏惧和服从，但对于一个马夫如此支使自己，心里始终不爽。 “你要医……给蔓将军治伤？”周正满腹迟疑，问道。 马胖子没有回答。 火堆烧得旺了，马胖子走到火堆旁，弯腰拿起通红的战刀。 士兵举着火把一路照亮，却照亮了马胖子的后脑勺子，看见如此血腥后勺子，不禁心惊胆战！ 马胖子拿着通红的战刀，走到蔓将军身边，一把扯下剩下的半片护胸战衣。把战刀平平地压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上面，一阵青烟升起，和着“刺刺啦啦”的声音，小小的屋子里顿时弥漫着阵阵rou香！ “你！” 忽然，将军抽动了一下…… 周正在惊惶之中，不知如何是好，大眼瞪着马胖子！ “呕……”一声低沉的哀号从将军喉咙深处涌出。 马胖子把刀在将军的胸部略作停留，然后拿开。此时战刀已经变得暗红，粘了rou腥仍然滋滋作响。rou香也飘满整个屋子。将军的胸部从血色腥红变成了焦黑。 将军只号了一声，就没了下一句。 “弄点盐来！”马胖子大声下令道。 “盐！” “盐？！” “盐？”周正问道。 马胖子扬着血乎乎后脑勺子，“对呀，盐，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哪里有盐！”周正恼怒说道。 “对呀，马胖子，我们哪里来盐，你吃过盐吗？” “盐都没有？” “胖子，你这脑子没了盖盖，开始说胡话了吧！”周正大声说道。 猛然间，马胖子想起来了，盐虽然在现代社会随手可得，不限量供应。可他现在处在三千年前的原始社会，哪来那么方便的盐！ 就算这个社会有盐，也不是这几个小兵能有的！盐是大富大贵的奢侈品！ 马胖子“嘿嘿”一笑，“好吧，没有盐，盐都没有。” 周正歪着脑袋，一脸正经，“我这辈子只听说过，用盐和rou一起煮，那个贼香的劲，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对不对，兄弟们。” “对呀。我们都听说过。”几个士兵附和道。 “马胖子，难道将军赏你盐了？”周正问道。 “没有。”马胖子摇头说道。 “别跟哥哥我藏着，如果有就拿出来，撒一点点在我们的野猪腿上，让咱们几个享受享受！” 马胖子看着周正这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既好笑又悲凉。好笑的是，这家伙真没有吃过盐。悲凉的是，自己来到这个连吃盐都是大奢侈的世界，怎么活呀！ “谁家有盐？”马胖子才一出口，立即就想收回来，他在自己的记忆中，已经搜索到答案，他现在既是马尚锋，也是马胖子！马胖子对这个世界还是有所了解的。 如果他说话一会儿是马尚锋在说话，一会儿是马胖子，会把这帮人整疯，整疯别人倒没什么，怕的是别人把他当疯子。在这个原始世界，大家会把他当异端，怎么处置，鬼知道！ “谁家有盐，谁家富贵，难道我不知道吗，难道我没有自知之明吗？” 周正和士兵们不约而同点头道，“可不是吗，还以为盖子掉了，真傻了。” 忽然，一阵噶吱声响动从角落里传来。大家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蔓将军，缓缓地坐了起来，既虚弱，又倔强。 “将军！”周正大声呼道。 马胖子正筹划着如何尽快把将军运回王城，在那里可以找到盐，将军身上的伤虽然重，但用盐水洗一洗，或许可以救得一命。 没有想到，将军的生命力如此顽强，他竟然自己醒过来了。 “快，把猪腿给将军啃！”一名士兵惊喜吼道。 周正从另一名士兵手中夺过野猪腿，递给将军。 只见将军伸出手，刚抓住那猪腿，猪腿就啪地一声掉地上，将军无力抓住这猪腿。周正拾起野猪腿，再次递给将军，将军使全力将那野猪腿接了过去，缓缓地送到嘴边。 马胖子看得呆了。如此重伤之人，还有力气啃这又硬又腥的野猪腿子！ 马胖子上前，从将军手中夺过野猪腿。 将军恨恨地瞪着他，有气无力地斥责：“你！夺我食……” 只见马胖子又夺过一把战刀，将那野猪腿摁在床板上，细细地切作小片。 将那细薄rou片拈起来，递给蔓将军。 看着这些薄rou片，蔓将军惊喜不已。接过rou片，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看了看马胖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周正和士兵们都不由得感叹，马胖子竟然能做出如此精细的活来，连女人们也未必能把猪rou切得如此细薄！ 马胖子何许人也？！ 将军闭着眼睛，嚼着rou片，心中暗骂道，将军府那些蠢笨的厨子们，也未必能做得这样美味的野猪腿！ 将军实在是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