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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山丘咆哮

    檐明于范艾尼出走半日后发现了她的离家声明书,异常气恼,又十分害怕。他向教甫打着毒誓,一定会将范艾尼追回。教甫慷慨答应,但要求需在追回之后将范艾尼转送至教会,而在此前,还要做出保证,将心脏及魔器奉上。

    他一一照办,将魔器上的刻印去除后放在了教甫拿来的紫黑色盒中,又狠下心来,使着一把小刀将心脏挖出。

    又一次直观的用手感受着猛烈的跳动,那是他的生命之一,聚集了身体中近半数的魔法,如果损坏那影响是不可逆的。

    时间拖延很久,教会派来的人员直到次日中午才到达。出发前往已是后天的凌晨,外界想必已经是凉风习习,鸟鸣虫静;而在卡耶潘这里还依旧昏黑,一片死寂,这一点和虫儿倒是很像。

    在教派的的看管下,他通过地下城底端部分的一个不起眼的平台出发,那里有一面可穿过的墙壁,在身上打下标记才能通过。显然范艾尼的出走十分不简单,所以教会到来的另一目的就是来追查事件的发生,和出口的地点。

    教会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在范艾尼的家中找到了一本记录,这本记录是范艾尼所没有找到的,里面记录了部分教会的敏感信息。而在其中他们还找到了一个出口,就是那面拐角阴暗的石门,但已被损坏。

    另外没有其他发现,只得作罢。寻找范艾尼的任务全由檐明承担,他拖着疲累的身子,使用魔法发现了向东行进的范艾尼,距离相当的远。于是他便用少有的魔力在地面画上一叶土舟,一路疾驰——背后的翅膀是他的主要魔力来源,他的翅膀天生就有着什么缺陷,导致魔力的存储量低于一般的地下精灵。

    就因为这个,他曾拼命学习魔法,然而大多数魔法寄存的心脏却被挖去,身体可以说是虚弱异常。如是平常他可以选择以极小的代价遁入地表,在泥中如同飞行一般。

    速度渐渐缓慢了下来,背部的翅膀也逐渐暗淡。此时他以到达肃吖森林,沿途的一支被激起的虫族就在他左右,它们正在要突破人类的顽固阵线,想要向东逃窜。所到之处虫群无一不溃散逃离,向着四面八方奔去。

    他想要继续前行,但被一阵猛烈的火力逼退,他的手臂中有一枪,穿破了魔法塑成的装甲,狠狠钻进rou里。他不想浪费时间,就使出许多土刺,将堑壕里的许多机枪手扎了个对穿,有切断了各个壕沟的联络,使虫族得以突破,继续逃窜。

    它们的女王在中心,由数只最强壮的虫子守卫在侧,一见檐明,女王周边的半人大的形似蚂蚁的虫子就拥作一团,试图护住女王。檐明没有兴趣,比这支虫群规模还大数倍的他曾经灭了不知多少,继续向东进发,他要找的人就在那个方向,近在咫尺。

    可他也能明显感知到,随着魔力的衰弱,范艾尼的方位模糊不清了;停下脚步,凝气敛神之际,那感觉突然消失。他万分急迫,看看奔溃的人类军队,发觉每每朝东都会遇到人类的阻击,推测范艾尼可能和他们有关。

    他很快就抓到了一个高级的指挥官,想要问个究竟。

    “你!”檐明抓起一个指挥官就cao纵着泥石将他固定在胸墙上;高声问道,口气难掩的傲慢,“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和你差不多高的女孩,绿发绿瞳!喂,畜生,你到底听没听见!”

    指挥官不语,静静看向檐明身后胆怯的抱头下顿的新兵,一脸满溢出的无畏。

    “你到底!”

    忽然间,就在檐明还想要质问时,他撅起嘴唇碎了他一脸口水,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你个狗娘养的!说谁TM畜生呢!老子就是不知道。最好别拿你这副嘴脸对着我,不然老子碎死你!”又一次,口水砸在了檐明的脸上。

    “你!”只见檐明忍无可忍,捏起手爪,泥土化成坚硬的刺狠狠扎进了他的骨rou。刺上长有许多倒立的小刺,更使疼痛加倍。他能感觉到这人类是清楚的,他要让他招认。

    指挥官顿时疼的脸都白了,但没有发出任何惨叫。眼睛也高高抬起,俯视檐明,充斥了鄙夷不屑。

    “我其实不许要逼你。”这是檐明的下一句话;旋即,他那勾成弯爪的手直抓指挥官脑门。

    下一刻,手部用力,颅骨都变了形。他再也无法忍受了,放声大叫,可是没有招供,也许是无法招供;都不重要,檐明此刻已不许要他亲自招供。

    手指最终钻入了指挥官的头颅,摸到了大脑,眼见就要进入下一步。此刻的指挥官还剩着口气,眼神呆滞,四肢耷拉,身体各处鲜血还在缓缓流淌。

    一个呼吸,檐明使出了一项多年未用的精神类魔法——“第九层魔法——记忆掠夺”。

    使出的那一刻,指挥官仿佛重获生命力,扯着沙哑的喉咙喊叫,脸颊上流满了痛苦的泪水。渐渐的他才解脱。抽出手指,他瞟了一眼指挥所搭建的桌子,拿起上面的一瓶酒——这是指挥官珍藏的家乡的酒——打开盖子倒出酒水来洗手。

    在记忆的帮助下他彻底断定了。转头看向直瞪眼珠头上还有几个洞的指挥官托那中士——在他的记忆中得知——他将托那弄下墙壁,搬在那张深挖在地下空间中的桌上,合起眼睛。

    看了看昏厥的小兵,他摇了摇头,点出一个魔法在他身上,可以驱散外面的虫族。

    一直以来,他都很不愿意再次使用这个精神类魔法,原因之一自然是太过血腥残忍,但主要就是因为他也会在收取记忆时也会将感觉融合。他体验了托那钻心的痛的一小部分,头还相当的胀痛。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来到记忆中与大部队分离的地方。那里是一片空旷地带,地表还留有马车印子和脚印,他站在空旷地的一个小高地上,那里曾站着军团的高级军官层,以及一个俘虏——范艾尼!

    向着东北方位了,在记忆中大部队的首领,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少年这么部署道。

    少有的魔力不应该再浪费,于是他便拿了一只脚程看来很快的巨型蚂蚁,骑在了它的身上,向那个方向去了。大部队的路径鲜有车轮之类的痕迹,显然他们是想着更快的行军,在逃离战场。

    檐明对这样的想法和托那一致,抱有一种鄙夷之感,曾几时他也是个独挡一方的战士。新的世纪将古旧的生殖时代的旧精灵抛弃,终于在最近,他的最后一点骨rou要被后辈们吃食。

    路途中,檐明的表情依旧是那样肃穆。在彻底断绝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前,他一定要找到查娜,因为那是他在这个新的时代所能贡献给圣精灵的最后价值。

    托那,姓李,全称李托那。他是平民出身,父亲是个重利的工厂老板,在各地商行都曾有他父亲的产业。母亲则是位明朗的普通妇女,为人醇厚,是他父亲的糟糠之妻。

    在他大约十多岁时,齐国爆发了经济危机,他的父亲破产了。从此一蹶不振,常常酗酒、赌博等等,在家中动辄便是他父亲的一阵毒打。

    母亲无法接受,就悄悄捎上仅存的盘缠,便是偷渡到了楚国,在楚国她有些亲戚可以投靠。他十五岁时便在那亲戚家当起了小仆从,平时端茶倒饭,干些打扫的活计,还包一日三餐和穿住。

    那亲戚是楚国贵族,对逃难来的母子倒是照顾,给了母亲工作,而住在别墅的租金就全由她的孩子做杂货交付。

    很快,母亲有了一定的继续,托那在本地上了一所贵族学校。他是学校极少有的平民之后,是异类,在学校经常会受到欺悔。

    他在过去受尽苦头,自然养成了早熟的坚韧性格,敢于直面贵族的挑衅。

    有一次,他还记得很深,他与一位出口辱骂他母亲的贵族子弟进行了擂台决斗,已胸口一道伤痕的代价,划伤了那人的脸颊,眼睛也受到影响,左眼基本丧失视力。

    受到了校方的严重批评,面临着退学处分和高额罚款。然而回到别墅后,收留他们的楚国贵族却笑了。

    然后托那退学,在其的建议下,进入了陆军学校。终是找到了命定的职业,从士兵开始走上了现在的中士,统帅着一支训练有素的步兵连。

    最后,他奉命前来穿越肃吖森林进行对高地的侧面突袭。生命中的最后一个任务,坚守阵地,他也没有任何推脱。他短暂的回顾自己的一生,遭遇的挫折,侥幸的机遇,及无数战场那硝烟滚滚,塑造了他的形体;温柔的母爱,朋友的援助,这些打造了他的骨骼。

    一生短暂,现在再次回想似乎比一场持久的烟火还要短暂但更是绚烂。

    他这么想着,拿出了他珍藏的酒水和腊rou,同将士们分食。而最后一瓶酒,最后一块腊rou,他要留着;那里凝结着一切苦难和成就,遥远的亲情也在其中,而那一定会使它们变得甜口。

    如何吃它们呢?也许在等战线的奔溃吧,或是希望凯旋之时,总之无从知道,因为酒水成了檐明的洗手液,腊rou砸在地上,上面沾满了尘土和小虫。

    檐明动作很快,他一路倚着逃窜的虫群部队,沿着一条路向东北的山谷行进。沿路的人类行军踪迹被乱哄哄的虫群扰乱,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运势上,此时已是次日的早晨,他望着东升的太阳——树木已不那么高大,在高处可以望见太阳——虔心祈祷。

    不多时,远处传来阵阵的枪响,前两支人类守军都是这个声音。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满心虔敬的向神言谢,向那个方向加快脚步。

    很近了,他甚至能听见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那的位置是一块光秃的石头山,几乎寸草不生,地上遍布挣扎的虫子尸体。

    远望去能隐约看见山顶重机枪口的闪焰,他必须突破,但这里就像个堡垒,除非正面攻击否则根本无法突破。

    百般无奈之下,他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首先他聚集了一群虫群,又在周边源源不断将虫群这快地方,让它们去消耗此地。随后,他在虫群掩护下来到缓坡,此时他已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很侦查范围内。

    这里的人类就是秦国军队,他们是来狙击虫群进攻,防止它们奔入城市。他们看见暴露在空气中的男人,都是一阵惊悚,他们无一不看见那男人背后的双翼。

    是圣精灵!机枪手都不敢朝着他扫射,士兵们也都紧紧握着步枪,顿时冷汗直流,浑身肌rou不敢放松。

    一位秦国革命党人察觉到异常,前来察看这面缓坡,也看见了那缓缓爬上来的圣精灵。他也是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即可上报给总司令部。

    得到指示是全面集火,龙族支援很快便到。

    他马上下达命令,将士们纷纷掉转枪口,直挺挺朝檐明射去。檐明早已运起土系防御魔法,身子周边凝结出许多的反应尘埃,一遇子弹就会化成石盾,抵挡住子弹。

    但弹如雨下,许多颗子弹都打中了他,得益于圣精灵奇异的生命结构,他的脚步还是在稍稍顿了一下后继续运动。

    部分炮兵也来支援,调整炮口,朝檐明射去。

    即便如此,檐明依旧在不断行进。邻近咫尺了,炮兵不再发射,步兵组织起来,近距离枪战。而且还组织起了一支赶死部队,进行近战,名为猎刀排。

    猎刀排听着冲锋哨,由排长——曹思德带领,向檐明展开俯冲。

    檐明魔力已经见底,他现在只能消极应对,用土刺对猎刀排进行消耗。冲锋中,排长身边的战士被土刺扎了个对穿,很快就死透了。

    一名脚步轻快,显然是练家子的士兵奔至檐明身侧,军刀直刺其胸腹。“叮!”士兵手臂传来强烈的酥麻。

    原来是那些尘埃,它们在他刺出的那一刻凝成了一面石盾,挡住了军刀。士兵还未挥出下一刀,他就看见了檐明喃喃说了什么,危机感顿生,后退数米。而在原来他的位置,钻出一根土刺,怕是会把他也刺得穿肠破肚。就在此时,余下的士兵也陆续到场,军刀纷纷砍向檐明。

    敲打声不绝入耳,一些会道术的士兵甩出符咒,烈火闷雷也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小心!”练家子士兵高声喊道,“他说话会让地里生出刺来!”

    士兵们接受到了,只要一见檐明自语,就会很快逃离原地,基本很少人受伤了。

    檐明恼羞成怒,竟被这些牲口戏耍,首次开口怒斥道:“牲口!你们这些家伙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排长实乃猛汉,也喊:“凭什么?”

    被这些使刀的士兵拦住,寸步难行,魔力仿佛下一刻就会耗尽,檐明实在是虚弱,小小一步就是天大的困难。穷途末路就燃烧生命吧。

    “那就试试看!”檐明撂下狠话,魔力一下子充沛起来,人人都感受到了极端的威压。防御护盾的粉尘向四周飞射,唯有在前方挥砍的排长幸免。

    来不及悲伤,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排长瞅准机会,想要挥砍向脑袋。檐明躲了过去,但肩胸部都受到严重砍伤。排长拿出一张符纸,捏在手中,符纸即可生效,化作一根土刺,直射檐明胸膛。

    说来真巧,俩人都是土属性。

    檐明反应很快,可还是没有防住,土刺扎在他的手臂上。没有在意,他现在需要调整状态,低喃了几句咏唱后,在排长的周围生出无数刺头,聚力一般,这些刺齐刷刷捅成进排长体内。

    击败了这些阻碍,他还得继续前进,但一发发跑弹打断了他。上面是一个个黑黝黝的炮口,直瞄檐明。他们早先就在预备部署,势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来犯者。

    檐明知道,他已不能活了,在炮火连天中,他的愤怒微弱同荧光也不为过。最后的那愤怒夹杂着哀恸,感动了山林,它们为他而颤抖;持续不断的火炮洗地是莫大的尊重,莫大的镇魂曲。

    山林咆哮了,地动山摇,人类第一次独自杀死了圣精灵,虽胜之不武但万物可明,天地可鉴;只是,那范艾尼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