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念全维之主
起初，那是一次太阳的异常活动，少有人在意。 之后，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冬，数以万计的人死于寒冷。 最终，那是一场彻底的灭绝之灾，突如其来的宇宙热寂，不可阻挡的万物生灭。 一如最初的奇点，蓦然抵达终点，无人生存，无物幸免。 宇宙失去了光与热，生命失去了孵化的场所，万物失去了维持运动的动力。 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降临......不，那是比黑暗更深邃的东西，应该称之为混沌。 由此无数年之后，混沌的虚无黑暗中，一个渺小的光点悄然诞生。 ...... 轰！ 徇烂的原初粒子轰然炸响，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缺口被划出一道口子，无数的光与热四处飞射，空荡的混沌有了声音，那是无数粒子碰撞组成的序曲，浑重宏伟，清脆悦耳，以往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都难以企及其中万中之一的璀璨。 在序曲的奏鸣之下，混沌中第一个念头由此诞生： 我是谁？ 纪燃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喷发着光与热，驱散黑暗与虚无的双眸，如星河灿烂，如宇宙奥妙，是必然的奇迹，是一切的起始，仿佛生命的序章跨越时间与生死，空间与维度，再一次降临远古的混沌宇宙。 “我是纪燃。”祂开口了，口诵真名，于是宇宙萌生之初，有了第一个字，第一个词，第一个句。 字，词，句组成的东西，便是祂的名，便是祂的权，便是祂的存在锚点。 轰—— 更为绚丽的、五颜六色的光芒从祂的双眸涌现，无穷无尽的混沌领域为之撼动，似乎整片空间都在歌颂祂的真名，迎接祂的诞生，欢庆祂的存在。 空荡荡的虚无内，纪燃一点点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他原本只是蓝星一名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因为寒冷的严冬降临，活生生冻死在自己的被窝里，生前没有任何遗憾，死后也没有重新来过的念头。 只是不知为何，再次恢复意识时，祂变成了无形无质之物，仿若生而知之一般，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掌握着什么样的权柄。 “我是全念全维之主。”祂再次开口，口中的话语已经不是遣词造句，而是多维句式。 这句话被凝缩成一个音，犹如多线程语法，展现出极其丰富的含义与层次。 第一层负责陈诉，第二层负责叠加注释，第三层负责表露场景描绘。 而就是这么简短的一个音，可以转化成一个念头，不需要任何物质作为载体，转瞬间以超越光速的速度传荡整个宇宙。 全念全维之主，即众生之念即我念，万物之维即我维。 凡是思维触及的概念就是祂的权柄，凡是万物涵盖的维度就是祂的领域。 祂在诞生之初就无敌了，也疯了。 不，应该说疯的是纪燃。众生之念涵盖东西太多太多，善念是念，恶念是念，神念是念，魔念亦是念。 人的念头是有限的，乃至于‘人’的概念是有极限的，有限的东西承载不了无限的思与念，所以纪燃疯了，纪燃即是祂，于是祂疯了。 爆炸式的念头成为了类似光与热的物质，随着祂的双眸一起喷射入混沌宇宙。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万年，也许是亿万年，祂双眸喷射的物质填满了整片领域，开始向外永无止尽地扩张。 终于有一刹那，祂摆脱了无穷无尽的念头，维持住‘纪燃’存在本身的思维与念头。 机会难得，祂陷入了沉思，要怎样让纪燃的念头压盖其他无穷无尽的念头，用以维持自身的存在。 下一刹那，祂得到了答案。祂需要一个锚点，如果把无穷无尽的念头比作惊涛骇浪的海洋，那么‘纪燃’的个人念头就像海洋上行驶的小小船舶，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溺死于海洋之中，然后被岁月侵蚀分解成海洋的一部分。 而锚点的作用相当于可以不断升级这艘船舶的材料，直至有一天把船舶提升到无需害怕任何海洋灾难的程度——甚至大胆假想一点，如果有一天船舶升级到体积大于海洋面积时，未尝不可反客为主，侵吞整片海洋，实现农民翻身做主人的伟大成就。 可惜已知的宇宙空间太过空荡，没有足以承载锚点的物质或生命，不过这对祂来说绝非难事，既然不存在，那么为何不自己创造一个锚点？ 念头一生，恒古以来空寂无物的宇宙就有了变化。 祂说：“要有光。” 于是整片宇宙白光大涨，刺眼的光芒犹如初生的婴儿，带着蓬勃生机降临宇宙。 祂说：“要有阴，阳。” 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还没有彻底定性，宇宙却已经自主诞生了细微的变化，刹那间经历无数次推演衍化，出现细致的参数。 之后，就像刚刚破土而出的树苗，枝干与嫩芽随之衍生。 在此之前，光线不能称之为光线，粒子的碰撞无序可循。 在此之后，一切无序的事物必然走向有序，尽管粗糙，但秩序之美已经扎根。 又是无数年，纪燃面前出现一颗颗不规则的‘土块’。 这些土块聚拢于祂的双眸附近，有些会被双眸喷射出来的念头、光与热冲至远方，但更多是围绕着双眸作无意识的旋转运动。 “是时候了。”纪燃新的念头一起，无数土块在祂的眼皮子底下聚集，融合，形成一块边限不知数以千万里的星辰。 这块星辰是最古、最初的星辰，非是以“球”的形状存在，而是以“天圆地方”的状态漂浮于宇宙之中，且随着新的土块聚拢而不断壮大。 这般存在古怪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纪燃的念头觉得“天圆地方”更适合祂的“眼睛”进行阅览与查看。 然而纵使眼下的星辰已有了熟悉的感觉，可是纪燃依旧觉得缺少什么。 ‘是了，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生命，只有单纯的物质形态，那么土块终究只是土块。’ 祂无数个念头当中，有一个念头盖压群雄，浮在最前的位置。 于是祂说：“要有太阴，太阳。” 言出法随。 祂的双眸一只散发出更为霸道，灼热的光辉；另一只略显黯淡，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两只眼眸围绕着下方的陆地旋转，变成了宇宙中最初的双子星形态。 接着，祂说：“我将我的念给予世界，于是世界应当有了智慧的生命；我将我的维分享万物，于是万物应当有了无穷的变化。” 话音一落，双眸之下的大陆凭地响起一声惊雷。 轰隆隆—— 大地震裂，狂风乍起，无穷无尽的火光自地面之下升腾，变成了燃不尽的烈焰，充斥于世间每一个角落。 这片大陆，因祂的存在，诞生了空间的概念，而随着空间的诞生，物质有了安顿的场所，从无序中寻觅出有序的规则，并且渐渐按照有序的规则运转，哪怕这样的有序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破裂，但每一次破裂，随之又会繁衍出更多更不可预知的变化。 此间变化有的好，有的坏，好的变成有序留了下来，坏的被有序的物质运动裹挟，割分，只能四处游荡，化为更新的变化。 慢慢地，万物变化遵循最初的规则，于阴阳两极之间相生相克，相互转化，即兼容，又难以共存。 而有了空间，时间的概念随之诞生，它是物质的运动，变化的持续性、顺序性的表现。 第一亿年，大地上燃不尽的火焰逐渐升温，大片大片的土地经过燃烧锻炼之后，一部分变成nongnong的黑雾铺天盖地，久久不散；一部分变成熔火向下侵蚀，钻入更深的岩石层，仿佛要烧穿这没有边界的土地；另一部分在熔火经行后，反倒留下遍地的黑色灰烬，温养回馈大地。 第二亿年，笼罩于整片大陆的黑雾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逐渐形成两股气，一股清气，一股浊气；清气上升，成了厚重的五颜六色的云霞；浊气下降，与黑灰混合，化作诸多奇形怪状的山丘岳岭，又经狂风打磨，隐隐有了混润的模样。 第三亿年，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地，紧跟着天地间第一滴雨落下，之后是大雨，暴雨，特大暴雨，每一滴雨水几乎重若千斤，于是雨大的地方地形被砸得不断下沉，雨小的地方反倒突显高耸，雨密集的地方地形成了平原，雨松散的地方地势化为了山脉，整片大陆逐渐受大雨灌输成水的海洋。 第四亿年，海洋之中酝酿出第一个藻类植物，那是圆滚滚的，类似排球的东西，平时缩成一团，但遇到危险时又如撑开的雨伞，拼命滑动着伞翼逃离危险。这些植物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只要不是意外死亡，就能够一直存在下去，同时还具备无限制扩张的特性，它们几乎只花了半个纪元的时间就让种族的足迹遍布海洋任意一个角落。 第五亿年，纪燃重新从无穷无尽的念头中脱离出来，看着大陆的变化，内心是欣喜的。 于是祂说：“水应该聚集在一起，使大陆显露出来。” 仅此一句话，世界有了新的规则，均匀重力场，在均匀重力场的影响下，水往低处流，显露出地势略高的山峰与丘陵。 只是原本待在海洋内的大量藻类植物对突兀的环境变化没有反应过来，大片大片被滞留在裸露的大地与空气之中。这些藻类无法适应环境，开始迅速凋零死亡，只有极少数扎根下来，不折手段地想要存活下去。 纪燃身为全念全维之主，能够感觉到这些藻类植物的求生欲望和临时前的痛苦。 祂感同身受，故而施以仁慈：“我给予你们活下去的权利，继续享受念的荣光。” 话音落下，大陆上的藻类一株株散发出淡薄的微光，原本圆滚滚的身躯上方冒出两颗水汪汪的绿色大眼眸子，而躯体两侧的根须变成类似于手与脚的存在，可以通过吸收空气中的微量元素存活下来。 不过它们的形态就这样被固定下来，无法再舒展身躯变成类似于伞的形态，正式和海洋同胞们分为两个不同分支。 “啾咪？” 身处大陆的藻类植物仿佛刚刚降生的婴儿，第一次睁开双眼看世界，双眸充满了茫然与懵懂，‘啾咪’的声音发自于身躯内部，它们体内有一个空心状的发声腔，颇为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