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密会

    世界拉开一条线。

    随后，漆木质的门扉向两边退去。

    “欢迎来到群山之巅，”视界的正中央，一名披着貂皮大衣的老人说道，他的目光幽深，苍老的面容即使在一旁明灭不定的火烛映照下也变现的颇为平静，“请您见谅，在风暴炉堡之中，只有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谈话场所。”

    “神能够理解您的苦衷，大公。”来访者说道，迈步向前，目光似不经意的扫了密室一周，而后坐下，与老人相对，“我这次前来，代行的是整个教会的意志，而非我个人，所以谈话中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无妨，”老人说道，点了点头，“还没有请教阁下的名讳。”

    “在下不过是匍匐在神灵座下的一介苦修士，于教会整体的意志而言，根本微不足道。”来访者停顿了一小会儿，而后接道，“如果您仅仅是为了方便谈话的进行，倒是可以直接称呼我为教士——在神祇面前，人人平等。”

    “那么教士阁下，”老人注视着他，“您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大公阁下，”黑袍的教士对老人的直白丝毫没有介怀，只是点点头，“我这次前来，所要传导的意志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于群山之巅王座上的那一位，教会的容忍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也该是时候挪挪地方。”

    他的手指朝下，意有所指。

    “比如……这个地方就非常合适。”

    “是吗？”老人应了一声，而后说道，“我知道了。”

    “除此之外，教会还希望……”教士看了一眼与他相对的老人一眼，继续说道，“您能够成为当之无愧的伫立于群山之巅的男人。”

    “这个……抱歉。”老人摇摇头，“我对于王座并没有想法。”

    “但教会有，”传达教会意志的教士顿了顿，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而您是教会唯一能够信赖的人——莱昂大公。”

    “抱歉，”老人重复道，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这里是群山之国。”

    “也是主行驰于地上的国。”黑袍的教士针锋相对。

    “神说，让那天上的归于天上，地上的归于地上。”老人微微皱起眉头，读出写在《神圣盟约》上的一段话，然后说道，“凡人皆愚昧，切不可因信称义……若以教典而论，这次是教会逾越了。”

    教士没有在第一时间答话。

    老人也没有留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在予以还击之后很快便做出了让步，或者说承诺：“群山之巅的王座必将易主，并且盖博所信仰的神明永远是火与岩之神——我所能保证的，只有这些，但我想这些应该足以令教会满意。”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传达给教会的诸位大人的。”

    这不是一个可以令教会里诸位大人满意的结果，黑袍的教士知道，教会之所以希望这位大公夺取象征至高王权的王座，并不仅仅因为他是群山之国中与教会关系最密切者，更是因为按照盖博的传统，作为三大公家族的家主，他在拥有继承权的同时，却并不是一个优先顺位的继承者——如果他真的按照教会的要求坐上王座，则必将对群山之国半独立于大陆之外形成的传统造成强有力的冲击——而这种冲击，将有利于教会进一步加强对盖博的干涉，让三十年前那样的事情不至于再次发生。

    可对方强硬拒绝的话，教会也只有想其它的办法。

    毕竟，在群山之国，具备与教会合作资格的大贵族，仅此一位。

    “那么，有劳您了。”老人说道，用因衰老略显浑浊的眼睛注视着他，“不过，我想教士来此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王座的归属吧。”

    “是的。”教士回答道，“在前一阵子，教会收到消息，西南那边的长耳朵们，似乎对群山之国有什么想法。”

    说到此处，他停下话锋，与老人对视。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老人并没有回话，只是缄默着。

    短暂的僵持后，他率先败下阵来，开口说道：“有贵族向我们提供情报，精灵正打算派出使团前往盖博——目的不明。”

    “目的不明……”老人念叨着，嘴角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记得海勒伯爵传递给教会的情报中，明明白白的写着：精灵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盖博亦不过是其中一环。”

    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黑袍的教士极力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静：“是这样吗？很抱歉，主教大人们没有和我谈起这件事。”

    老人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然而这时候无声比有声更有力量，对面那位几乎站在权力顶端男人的沉默，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他的身上，几将他的rou体连带心灵一同压垮。所幸，他承受住了这股压力，生硬的岔开话题：“莱昂大公，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处理精灵们的使团。”

    指节轻轻地叩着桌面，老人没有挪开视线，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他如是说道。

    “是吗？”黑袍的教士讪笑着，已经意识到自身的状态并不对的他，借着稍显尴尬的笑声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态——笑容收敛，“大公阁下，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实不相瞒，我这次拜会所为的不仅仅是传达教会高层的意志，更是为了寻求您的帮助。”

    “我很乐意为教会服务，”老人这般说道，话锋却在之后一转，“但是我能够调用的力量，相当之有限——想要对付有备而来的精灵，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公阁下，不要质疑教会的诚意。”教士知道这场谈话中主动权早已易位，只能拔高音调，顺着对方的潜藏的意思说道，“作为补偿，教会将会为群山之国提供三年的粮食，并且加封您为神佑骑士，您的家族永远是神的宠儿。”

    “真是丰厚的条件。”老人的神情没有一点变化，依旧以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但还是请您告诉我精灵使团的人员构成，以及教会能够提供的帮助。”

    “教会近段时间在附近的人手比较紧张，只能抽调大约三十位骑士，两名苦修士。”教士的心情有些苦涩，本来以教会的力量，消灭一个小小的精灵使团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向地方贵族低声下气。但谁能料想，本来是为了彻底铲除那些长耳朵的家伙而调动的诸位主教以及神佑骑士，这时反倒是给精灵创造了机会，使教会在西南地区的力量前所未有的空虚，根本没有多少余力去对付他们的使团。

    “苦修士的实力如何。”三十位骑士，也就是三十位战职者——对于一个小国来说，或许一只主力军团内的全部战职者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但对于教会而言，确确实实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关于精灵使团方面有收集到什么情报吗？”

    “两位苦修士大人都是上位神职者，”教士回答道，“但很抱歉，精灵方面情报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们没能探听到具体的构成，但根据时光教会教皇冕下做出的预言，精灵使团的人数并没有超过五十。”

    “前面已经说过，我能调动的战力不多，这不是说谎。”老人捋着胡须，“王座上的那一位时刻紧盯着我，我所能派出的不过十多名死士，以及一名上位战职者——当然，求助于佣兵的力量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他们在保密性方面不可能尽如人意。”

    “所以我们需要合作。”黑袍教士一字一顿的说道。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对面那位位高权重的老人不可能对精灵使团的到访熟视无睹——第一次前往人类世界的精灵使团其力量注定不容小觑，任由他们进入群山之巅，无疑会打破现有力量的平衡，而这种失衡对于倾向于教会这方的莱昂，是极其不利的。即使没有教会的请求，恐怕他也会出手阻扰。

    刚刚所做的，只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

    但现在意识到这点已经晚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收回。

    “而合作的方案，想必大公阁下心中也早有成算了吧？”

    最后，他只能不无讥讽的说道。

    “的确。”老人对他的失态不以为意，也丝毫没有避讳的承认了这点，“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设计好了伏击方案，请看地图。”

    干瘪的手指顺着山脉的纹路轻轻划过，然后驻留。

    “这里，我打算给精灵一个惊喜。”他顿了顿，而后说道，“当然，仅仅只是一个惊喜而已，我也没抱太大希望，自然也不用劳烦你们出手。我真正的绝杀并不在此处，而在于……”指尖挪动，然后重重的点在地图的某处，“这里！”

    “这里，”教士迟疑着，“会不会太过明显了……”

    “明显？并非如此。”老人说道，他的自信溢于言表，“只不过是一个伏笔而已，真正的杀招并不是此处。”

    “那在……”教士的视线顺着地图上标注的道路前移，蓦然愣住，好半天后才长舒一口气，用惊疑不定的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

    “没错。”老人扫了一眼，“就是这里——只是不知道教士认不认同这套方案？”

    浑浊的眸子投以锐利的视线，黑袍的教士注视着那张被圈圈画画的极其复杂的地图，深吸一口气，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答复。

    “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他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抬起头，目光耀耀生辉，“我也想不出那些长耳朵家伙幸存下来的可能——所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ps：这几天状态不好

    ps2：初期铺垫的剧情差不多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