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八章 内忧外患
“这是说的什么浑话你会不如董卓那个匹夫”灵帝爽朗的笑声在小小的偏殿内来回激荡:“在朕的心中,十个董卓也顶不上你南汉扬的一根手指” 空荡荡的殿中依旧只有君臣二人,这座偏殿似乎已经成为灵帝专门用于单独召见南鹰的固定场所了。 他从龙案后站起身来,缓缓踱下龙阶:“可是你也要体谅朕,太后亲自找朕前去说话,希望可以给董卓一个立功翻身的机会,你让朕怎能拂了太后的心意” 他在南鹰肩上轻轻一拍:“若是朕坚持为你出头,那么不但太后心中不悦,说不定更会迁怒于你。朕也是为了你好” 南鹰听着灵帝的话语,满腹的委屈突然间烟消云散,他却仍然绷着脸道:“多谢陛下,其实陛下也完全可以令臣继续驻防长安,让那董卓再领一军便是” “混帐话”灵帝口中笑骂道:“军国大事,岂同儿戏你与董卓势同水火,若朕仍将你们一同置于前线,万一再弄出点上次的丑闻,这战还能不能打下去了” “陛下所虑不错是臣轻浮了”南鹰这回才是衷心道:“其实臣同那董卓倒也没有势同水火那般恶劣,只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罢了” “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灵帝一愕,随即大笑道:“形容的倒是颇为妥贴你小子几个月来变得风趣了不少” “多谢陛下赞誉”南鹰陪笑道:“只是臣实在不知道,陛下这般急召臣回京,究竟是为了何事” 灵帝的笑容突然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郑重之sè:“当今局势,对于朕来说,可说是内忧外患,朕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内忧外患”南鹰微微一惊,灵帝在面对黄巾之乱时都没有过如此沉重之sè,看来事情确是到了令他寝食难安的地步:“陛下,外患臣明白,定是指凉州叛乱之事,可是这内忧所指为何” “就先说说外患”灵帝踱回龙案后缓缓跪坐下来:“咱们兄弟难得一见,一件一件的说” “兄弟”南鹰心间涌出一阵暖流,口中却谦逊道:“凉州叛乱事关重大,臣弟此前一直在长安,对局势并不了然,不敢妄加评议。如此大事,陛下是否应该召见诸位重臣时,再细细商议” “重臣一群误君误国的废物”灵帝面上猛然闪过一阵怒sè:“就在昨ri的庭议之上,三公之一的司徒崔烈,居然建议朕应该将凉州割让给叛军,以安其心” “砰”他说着重重一拍龙几:“若非议郎傅燮立即跳出来对此痛加批斥,朕险些又要踢翻龙案” 南鹰亦是听得张大了口,不能置信道:“这种畏敌如虎之辈,也能当三公陛下,您要是再不撤了他,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还不是你和贾文和出的好主意,让朕卖官”灵帝瞪了一眼南鹰:“朕ru母程夫人是崔烈的亲戚,他还是原虎贲中郎将崔钧之父。适逢司徒袁隗因病请辞,朕这才同意他缴了五百万钱当上了这个司徒。这才刚刚上任不久,朕也不好立即便罢了他” “原来是接了袁司徒的班”南鹰突然想到了马伦,此次回京倒是应该前去拜望才是,他又疑惑道:“崔钧是谁这名字倒是耳熟的紧” “忘记那夜封胥公然闯宫刺驾之事了吗”灵帝提醒道:“亲手格毙封胥的,便是虎贲中郎将崔钧。朕如今已经命他将职务让于了袁绍,另有重用” “袁绍啊这小子野心不小,陛下可不能让他轻易掌了兵权”南鹰微微一惊,忍不住透露天机。 “袁氏一族在朝野中声望极隆,朕也是不得不暂时倚仗着他们对了,听说你与袁夫人交情颇深,怎么竟会说出对袁氏子弟的恶评”灵帝似笑非笑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朝中更多的大臣还向朕进言,说是不能再让你掌了兵权呢” “嘿嘿让陛下为难了”南鹰只得悻悻收回了这个话题,突然想起了贾诩给他的建议,立即见缝插针道:“其实臣弟不带兵也挺好,这回在咸阳原上查案,倒是查出了点兴致,不如陛下封臣弟一个太守做做当当老百姓的父母官也不错,可以帮着他们做点实事” “呸想的倒挺好,想躲清闲吗朕才不会轻易放过你”灵帝板着脸道:“如今诸般大事迫在眉睫,朕怎么可能将你派到外面” 南鹰一听,心不由凉了半截,低下头来急思对策。 灵帝却是会错了意,温言道:“卿不必担忧,这回你在咸阳原上智破jiān谋,不仅保住了皇家的脸面,更勇败前来偷袭的叛军,可说是居功至伟只要再办好几件事,便可以彻底堵住那些朝官的嘴那时,朕不仅可以令你重新掌兵,还可以封你做司隶校尉那可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职位呢” 南鹰心中一动,刘陶果然老谋深算,天子命他做一个看似降职的都官从事,真的有扶他做司隶校尉的意思。 然而,他的心意却已是志不在此,只得勉强笑道:“其实臣弟的本事只能胜任一个太守罢了陛下,这些容当后议,还是先说说正事,陛下究意想垂询什么” “恩,也好”灵帝沉吟道:“你是刚刚与叛军jing锐交过手的,对他们的战力定然清楚。依你所见,若朝庭与叛军决一死战,胜算几何” 南鹰想起了贾诩之前的评论,心中大叫侥幸,微笑道:“非是臣长他人志气,这些叛军战力惊人,兵力也不弱,若是朝庭凭着平定黄巾之后的军力与之决战,只怕是败多胜少” “果然如此”灵帝一双修长的眉毛紧蹙起来:“难道朕真的只能委曲求全” “当然不可”南鹰立即接口道:“若是如此,天威何在臣弟的意思是,既然叛军战力极高,那么与之硬拼不行,咱们便只有另辟蹊径” “好好好快说”灵帝眼中一亮:“如何另辟蹊径” “叛军的优点和弱点同样明显,他们擅长野战,却不擅攻城,我军应该放弃一些前线的小型城池,将百姓转移至大城,不仅断去了叛军补给的渠道,更可集中力量坚守城池”南鹰侃侃而谈道:“同时,听说凉州物资奇缺,而叛军的后勤也一向难以保障,陛下可以派一宿将领重兵扼守其运输要道设防,并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偷袭滋扰,如此一来,叛军进退两难,则必退。那时,才是衔尾追杀的最好时机” “砰”这回却是灵帝喜极拍了龙几:“说得好你南汉扬果然是名不虚传,确是一个带兵的良将” 他怔怔的瞧着南鹰,突然轻轻一叹:“这回算是朕对不住你,不能令你沙场扬威,否则有你用兵,叛军何足堪忧” “那么陛下要补偿臣弟才是”南鹰狡黠一笑:“这回臣弟又看上几个人才,请陛下恩准,将他们拨至臣弟手下如何” “好小子你这是想要结党啊”灵帝佯怒道:“是不是想要造反干脆朕将帝位让于你算了” “千古奇冤哪”南鹰脱口大叫道:“臣弟选拔人才,还不是想更好的为天子效力哪有造反的念头,陛下还是放臣告老还乡” 灵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鹰,仿佛一直瞧入他的内心,险些令他生出掉头逃跑的想法。一个可怕的想法蓦的涌上心头,难道灵帝发现什么了南鹰背上不禁渗出了汗水。 “唉朕当然知道你的忠心,你的眼睛不会说谎”灵帝突然幽幽一叹:“其实朕有一次真的想过,若你真是朕的亲弟便好了,将帝位传给你,朕还真的就此解脱了” 南鹰的腿突然有些发抖,他强笑道:“陛下,您这话若是说给别的臣子听,只怕那人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臣弟虽然不会跪,但是逃跑总是会的” “你当朕真的是在戏言吗又或者是在试探你”灵帝苦涩一笑:“你不知道,朕的这两个儿子啊” 他突然语声一顿:“南卿之前说,应派一员宿将扼守敌军要道,可有什么人选吗” “这个”南鹰虽然庆幸再不用谈及帝位这个沉重的话题,却也一时犹豫起来:“这个人选还真不好选,此将必须老成持重,又要具备相当的威望,足可震慑敌军” “卢子干你觉得如何”灵帝淡淡道:“他具备你所说的条件,忠诚方面又绝无问题,正是首选” 南鹰心中急转,卢植虽然足可胜任,但是凉州军兵强马壮,猛将如云,万一卢植稍有不慎,只怕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这岂不是害了他 他考虑再三,终于开口道:“陛下,卢将军虽然可以胜任,但臣弟认为,他不是最好的人选” “哦说说,这是为何”灵帝露出一丝讶然:“你一直跟着卢植,听说交情也不错,怎么竟然会认为他不是最好的人选呢” “禀陛下臣弟并非此意,而是卢将军此时责任重大,不可轻易离开河北”南鹰突然想到了历史上不久之后便会爆发张举和张纯的叛乱,立即道:“臣弟此前在河北征战,虽然平定黄巾,但是那里人心已乱,更有不少贼子潜伏待动,若是卢将军不在,只怕震不住局面” 他停顿一下,重重道:“恕臣弟妄语,不出几年,河北之地必要再起祸端” “哼”灵帝面sè森然道:“这一点你没有说错,事实上那里已经出现了祸事,一会儿朕再说与你知” “如此说来,卢子干确实动不得”灵帝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你再推荐一个人” “皇甫将军”南鹰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他是凉州名将,一直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威望,足可震慑敌军而且他用兵稳重,不会予敌可趁之机” “他”灵帝面上闪过犹豫之sè:“朕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他与凉州军素来藕断丝连,会不会” “陛下放心听说他有一个独子”南鹰yin笑道:“陛下也该留在didu历练一下才好,今后可以独挡一面嘛” “善”灵帝眼睛一亮,他微笑道:“看来,南卿才是稳重之人啊” “哪里哪里臣弟不过是为天子分忧罢了”南鹰低声一笑。他向灵帝推荐皇甫嵩,其实没有安着什么好心。皇甫嵩虽然与自己没有过节,却也不是同道中人,更可虑者,此人父子与董卓交情非浅,不逼他和凉州叛军狠狠干上一场,只怕ri后真与叛军暗中勾连,那就大事不妙了。 “还有什么将才吗一并推荐上来”灵帝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微笑道:“听说你手下颇有一些强将,只要能沙场建功,朕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陛下,您别想动他们,臣弟还指望着他们跑腿呢”南鹰一口回得干干净净。开什么玩笑若是卢植领兵,倒是可以推荐几个人去挣些功名,现在是皇甫嵩和董卓为将,万一给他们yin死几个,自己还不得哭死 “朝庭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怎可公私不分”灵帝板起脸来道:“不动你的人也成,其他将领中,你必须推荐几个干才” “容臣细思”南鹰认真的想了想,才道:“别部司马孙坚,此人智勇双全,手下又颇有jing兵强将,最难得的是,此人忠正耿直,可堪大用” “恩此人朕知道,是个人才”灵帝欣然道:“准了朕自会调其听用,还有何人” “还有一人,骑都尉曹cāo”南鹰眼珠一转道:“此人曾与臣并肩作战,武艺娴熟,颇晓兵马,亦可一用” 南鹰口中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却是不住冷笑。这个曹阿瞒,若真是天干地支中人,那么逼着他和“凉州盟友”火并一场,只怕也是jing彩得紧 “曹cāo”灵帝的面sè突然冷了下来:“他和你有什么交情吗” “他绝对没有”南鹰愕然道:“臣弟不过是见过两三次罢了,哪儿来的交情” “那就好此人不能用”灵帝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就在昨ri,朕刚刚下令,将此人拿入狱中” “这是怎么回事”南鹰真的有些吃惊了:“陛下拿他可是他犯了什么大罪” “知情不报,包庇叛逆”灵帝语气冰寒道:“你说,这算不算大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南鹰心中一震,难道曹cāo真的是天干地支中人 “方才外患之事已经说完了现在便要和你议一议内忧了”灵帝双目jing光一闪:“其实有件事你不知道,襄楷为何会急着从咸阳原上匆匆离去呢” “什么难道是陛下命他有什么大动作吗”南鹰猛然想起那ri襄楷行sè匆匆而去时对他的几句赠言。 “事实上,朕也不过是比你早了三ri返京”灵帝若无其事道:“襄楷为了配合你的行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正好随朕直捣天干地支的老巢” “陛下你你亲自去的”南鹰浑身一颤,骇然道:“怎可如此亲身涉险,那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 “少了你,难道朕还真对付不了他们了”灵帝听着南鹰惶切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口中却傲然道:“朕不过根据蛛丝马迹,随口抛出一个将要巡视冀州的香饵,这些乱臣贼子竟然信以为真,暗中谋划了一个刺杀计划。想趁朕北巡之机刺驾,然后迎立合肥侯哼,真是罪该万死” “这便是陛下指的内忧吗”南鹰听得惊心动魄,知道事情远不止灵帝说得那么简单,其间定有无数刀光剑影。他担心道:“那么贼首是谁可曾落网” “只是揪出了天干地支的癸一”灵帝有些颓然道:“将其癸系所属一网打尽,其他贼子却是没有半分头绪” “不过说起来,你先后重创了他们几系人马,今次又在咸阳原上揭破了子一的身份,这已是前所未有的胜利”灵帝说着jing神一振道:“说起来,你我兄弟一东一西,同时下手,真是快哉” “揪出了癸一陛下却说是内忧,难道此人的身份是”南鹰突然间明白了,这个癸一的真实身份定是非同小可,必是朝中重臣。 “哼此人你道是谁他就是冀州刺史王芬”灵帝面上现出狞厉之sè:“大汉十三州之一的封疆大吏啊竟然只是天干地支中一个癸系的首脑那么其他几十名首犯的真实身份又会如何惊天动地呢朕每思及此,寝食难安啊” 南鹰也惊得目瞪口呆,呆呆道:“刺史癸一听说癸系不过是十大天干中排名最末的一支” “不错”灵帝第三次拍起了龙案,他低声吼道:“朕今后还能信任什么人此天干地支不除,朕的江山不保” “那么曹cāo呢”南鹰突然想起了此人:“他在这起事件中,又做了些什么” “王芬虽然畏罪自尽,却在他密室中查出一些密信”灵帝喘了一口气道:“其中有很多都是王芬串连谋反的同党,朕已命人全部密捕其中有一封便是曹cāo的” “他他也是天干地支中人吗”南鹰惊道。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可是,他写了一封拒芬辞,在信中回绝了与王逆邀他共同谋反的请求”灵帝摇头道。 “这么说曹cāo无罪啊”南鹰莫名其妙道:“既然回绝了反贼的请求,陛下又为何拿他” “你糊涂了”灵帝瞪着南鹰道:“这恰恰证明了曹cāo明知有人反叛,却不及时上报的罪行” “确实如此”南鹰暗骂自发愚蠢,尴尬一笑道:“不过,依臣弟看来,追查贼党一事应该秘密进行,更不能因此株连过多,否则反而向朝野上下反证了贼党的实力这会令人心大乱的” “恩这话倒是颇有道理”灵帝想了想道:“难得你心思清明,此事便交给你曹cāo等一些涉案人员,也由你酌情发落如何” “这个臣弟只怕是难当重任啊”南鹰正想开口答应,突然想起自己的本意原是远远避开天干地支才对,连忙推辞道:“请陛下另选贤能” “朕意已决”灵帝淡淡道,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南卿原本便领着都官从事的差事,这也是你份内的事儿,就不必推了” “可是,臣弟只想做一个太守” “立即给朕滚”灵帝笑骂道:“不给朕做好这几件迫在眉睫的大事,你哪儿都不要想去” ps:写书,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现在连白雪自己都很想知道,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