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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两岸局之文峰塔(上)

    细雨秋风,长街无人,片片的落叶之上半是枯黄,另一半上却还绿意未褪,随风滚过街道,那半片已经枯黄的部分,便化做了碎屑,另一半虽然仍有绿意,但也显得青黄不接,明显的便是地气不足,后继无力。此刻的文峰镇便如头顶的天色一般,阴沉压抑。黄土高原的气候,固然是经常的风沙漫天,但似这般的阴云笼罩,秋雨缠绵,却还是并不常见。一般的情况下,都是风雨匆匆,倏忽而来,疏忽而去,只是这反常的天气,也足以使文峰镇人闭不出户了。

    门窗紧闭,室内昏暗无光,虽是正当午时,但外面形同黄昏,窗纸薄薄的也是昏黄一片。四阿婆端坐在窗前,紧闭着双眼,满是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背影显得异常佝偻,躬腰驼背,尽显苍老之态。

    在她的身后,是一张土炕,上面摆放这沈成的尸体。也不知四阿婆用了什么术法,沈成死后僵硬的身体,松软了下来,圆睁的双眼,死不瞑目的恐怖表情,也已之剩下了安详。“成儿,你放心的去吧……”四阿婆口中喃喃着,眼角边上忽然滴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无论你有何等的心愿,我都定当遂了你的心意……”她缓缓的转过身来,似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言语中另有所指,“痴儿!痴儿……”

    随着四阿婆的叹息声,窗外秋风骤紧,雨丝飘扬,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土炕上沈成的尸体蒙在了一张白布之下,但却仍掩不住他萎缩枯干的瘦小身躯。在勉强可见的光线内,显得及其恐怖。四阿婆口中的“痴儿”叹息未停,自己却仿佛先自痴了起来,目光之中一片柔和,就那么看着沈成的尸体,偶然间似是忆到了什么,干瘪的嘴角边便扯出了一丝微笑。

    良久过后,当室内越来越暗,终不可再视物之时,四阿婆的脸色已经变得如同沈成一样苍白,她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历芒,斗室内忽然似有呼啸声响起,一层土黄色中还带着点森绿的光芒,从四阿婆的身上闪烁升起。蒙蒙之中,只见四阿婆的脸色似狰狞似凄厉,花白的头发竟在脑后丝丝的飘起,说不出的可怖之色。

    她双手掐了一个印诀,屈伸的指节间,因为用力过猛,在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而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黄中带绿的光芒,丝丝缕缕的被牵扯出来,在四阿婆的面前交汇成一团,渐渐的形成了一道犹如水墙般的光幕。

    如果卫飞和陈枫在此,一看就会知道,四阿婆所施的乃是类似圆光术一类的法术。圆光术在五眼六通之中,严格的说来不过是属于天眼通,利用一盆水或者一张纸,便可以呈现千里之外的景象,其实也就是个天眼里的破障而已,若非是故弄玄虚,便是功力不济,必须依靠着这些外力方可施展,总还是依通之道。

    黝黑的房间内,在那层黄绿相间的光芒映照下,莹莹的一片异常诡异。四阿婆脸上扭曲着,皱纹便仿佛如刀刻一般,脸色却越加的苍白,嘴唇抖动,仿若咬牙切齿的样子,显得非常吃力。那层光幕上水纹似的荡漾起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仿佛水波倒影般,漂浮了出来,依稀是个女孩子的身影,不过却是看不清清晰的面貌。

    但接下来不管四阿婆如何的变换手诀,那层光幕上的图像却无法完整的呈现出来,四阿婆的脸色都已经由苍白变成了赤红,却还是无济于事,眼看着那光幕上隐约显现出来的人影,支撑不了片刻便要淡去。

    就在这时,窗纸忽然又再“沙沙’作响,外面的风声雨势似乎也跟着大了起来,薄薄的窗纸已然抵挡不住风雨之势,一股冷风不知怎的就穿过窗纸,吹进了室内。只不过诡异的是,那道风中微微泛着与四阿婆身上一样黄绿色的光晕,虽然在四阿婆身前光幕的掩映下,几乎弱不可见,但细看之下,却明显得要精纯了一些。

    那道裹着微光的风绕着四阿婆的身体盘旋了两圈,悄无声息的消融在了四阿婆的身周。就见四阿婆的身子猛得一振,面前的光幕也是徒得一亮,便仿佛激光水幕电影上的影像似的,即将模糊消散的画面,终于清晰立体而又完整连贯起来。

    但是四阿婆却脸色一变,双收一分收起了手诀,任由那几乎耗尽了她功力才凝聚起来的光影,如同晨雾般的散去,看都不看,竟然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平息了一下情绪,再睁开眼时,她的神情恢复冷漠淡然,轻轻冷哼了一声,“又是你?”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彻骨的寒意在内。

    凄冷的风声中,无人应答。四阿婆皱起眉头,转头望向了窗外,顿时木质雕花的双扇窗如同狂风疾吹,“呼啦”一声打开,室外已是暗如黄昏,斜斜的雨丝飘入,凉意袭体。就在四阿婆院子里靠墙的那棵早显枯态的树干下,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风雨中,巍然不动,竟似要比身边那棵树还要沉稳。

    “果然还是你……”四阿婆似乎笑了笑,可是那声音却无端的让人听了心里发毛。忽然之间,四阿婆的身形穿窗而出,瞬间便鬼魅般的到了那人的身前,“啪”的一声脆响,四阿婆扬手便在那人的脸上闪了一记耳光。

    然而,受了她这一巴掌,那人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四阿婆也是挥手不停,正正反反的又打了他几掌,“莫要以为我不会杀你的。”四阿婆的身子又风一般的飘回了房间内,“日间我便已然告诫于你,若是再跟着我,便不是几记耳光如此简单了,否则我必取你性命。”

    院子中立于树下的那条人影,似是根本就没感觉到四阿婆打在他脸上的那几记耳光,事实上四阿婆在他脸上连一点指痕都没有留下,“我便是要护卫于你……”他说话的强调非常古怪,吐字缓慢艰涩,一听便知是先前跟着四阿婆于卫飞陈枫和沈郎三人对上,出现在沈大沈二家中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