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行舟如叶
夜风呼啸,几匹马趁着明亮的月色奋力奔跑着。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有一百点俯冲而下,近了众人才知那只是一只鸽子。 那白色的鸽子扑闪着翅膀徐徐落下,其中一匹马扬起了前蹄,嘶鸣一声,终是停了下來。 那只鸽子正正落在停下马儿的脑袋上,那匹马不满地打了一个响鼻。马上之人伸出指骨分明的手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它的脖子,那匹马才安静了下來。 轩辕枫待马儿安定下來后,双手将那只鸽子拿起,扯下绑在它脚上的布条。大略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激动地再细细看了一遍,待真的看到“属下已经查明王妃所在”时,竟是忍不住将那只鸽子抱起來亲了又亲,爽朗的笑声从他充满磁性的喉咙中吐出,直穿透了黑夜。 轩辕枫放开了那只眯着眼不知是享受还是嫌弃的鸽子,用马鞭指着前方,“前速赶往千里之外的洛河镇。” 扬起的马鞭重重放下,马儿吃痛,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心焦如焚,立即犹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墨南跟随他多年,怎会不知此时他内心的激动,也赶紧打马跟了上去…… 几天來,唐芙霜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前些日子马福财送给她的锦囊。 而那锦囊里装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张纸,上只书了一个“等”字。她至今都想不明白这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 外面的月亮十分的圆,但就是这样的明月才更加让她感受到了内心的空虚。她找不到她的归宿,失去的那段记忆似是在她脑中形成一团白雾,明明感觉真相离她很近,但却始终摸索不到。 今晚的夜太过安静,就在唐芙霜刚决定放下内心执念打算好好睡个安稳觉时,从某一个方向却传來了戏曲之声。 她好奇,终是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咿咿呀呀”的声音随着唐芙霜的靠近也越來越清晰,在湘苑坊,会唱戏的人虽多,但唐芙霜还是认出了这是红罗的声音。 她循着戏曲声的方向而去,近了之后,红罗唱的词也越发让她听得清楚。 “公子今日一去,不知何时能还?奴家朝夕苦等,只将黑发熬白……若是公子一早便知会有今日离别,当初又何必來徒惹奴家伤心?如今倒好,只落得个孤冢青草长……” 好悲的词,好感人的旋律,好勾人的嗓音…… 唐芙霜忍不住想要叫好,但却只是呆呆看着那方正在甩袖摆腰的红罗,一时间竟是不想打扰了她。 今晚的红罗注定是不一样的,她的眼中溢满了悲伤,平时不笑微微向上勾起的嘴角此时也塌了下來。她身上的悲伤气息浓郁得盖过了她一贯的妖娆妩媚。 红罗最终一个旋转停了下來,察觉到唐芙霜的存在时,她也并未抬头,保持着收尾的动作,冰冷的问道:“好看吗?” 唐芙霜一愣,这样的红罗让她感觉好陌生。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好看。” “呵呵……”红罗轻笑,“那么你可知这支曲是唱给谁听的?” 唐芙霜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对红罗这个问題甚是莫名其妙,难道她该认识这人吗? “是啊,你贵人多忘事,又怎么会记得呢?”红罗叹了一口气,慢慢直起了身子,而后一步一步向着唐芙霜走來。 她朝着她呵气如兰,“这首曲子是唱给死人听的。” 她清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妖媚,声波流转间,竟是让唐芙霜不由自主地从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气。 她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 “呵呵……不好,怎么会好呢?”红罗突然张开双臂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泪从眼角滑了下來也不自知。 时间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东西,它会让曾经人人艳羡的人慢慢被遗忘在尘埃之中。世人在它面前就只能默默承受,阻挡不得。 可青夭,这个如妖又如世间最美的璞玉的男子却像是在她的心上刻上了印痕。不管她怎么刻意去遗忘,他的容貌就只会越來越清晰。 他总是这么轻易就夺了她的呼吸,吸引了她的目光,让她不能自拔。 而眼前这个女人,红罗微微眯了眼,若不是因为她,青夭也不会回來;而只要他不回來,就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即使她将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也好过听到他丧命的消息,而她也能自我安慰,青夭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好好的生活着。 想到这,她看向唐芙霜的眼神突然由妩媚突然转为凌厉。 唐芙霜心中吃了一惊,刚想要离开,红罗却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忘了她会武功,只凭着本能去挣扎,挣脱不得,便乞求似地看向红罗。 而红罗此时的眼神却满是冰冷,她吓了一跳,而后脖颈一疼,竟是软软地倒了下去。 唱戏的声音继续响起,风吹起戏楼之上的帐幔,只隐隐看到里面一个曼妙的身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洛河镇东边渡头,一直以來都把握在洛河镇首富马家手中。这里來往贸易发达,客商也是千百年來从不间断。 是以马家在这一带也赚了很多钱,关系脉络也打得很是紧密,这里的客商也都以马家为首。 马家虽然赚得盆满钵满,但他们也不像一些财大气粗之人,只管自己舒服。凡事镇上有用到钱的地方,马家也一向慷慨解囊。是以,这里的地方官也都会或多或少的卖马家一个面子。 而今夜马家管理的码头依然热闹非凡,数十个工人们将一袋袋的货物搬到岸边稳稳停靠的船只上。 马管家在一旁维持着秩序,不时揉按着自己酸痛的老腰。 马福财只是翘着腿躺卧在码头边,一旁的紫珊正将一粒粒黑得发亮的葡萄剥给他,偶尔也会赛一颗到自己嘴里。 几个官差巡逻走过,看到这边的情况,立即走了过來,“马公子,别來无恙呀!最近的生意很是红火嘛,日日夜夜都能看到这么多的船只与货物。” 马福财将嘴中的葡萄咽下,起身嬉笑着道:“胡大人说笑了,汛期快到了。父亲这不是命令我趁着这时候赶紧将货物运往王朝各大商行嘛,免得到时候想送也來不及了。” “马老爷眼界之深远,真是令我等叹服呀!”胡炎朗拱手赞道,他收过马家的好处,如今怎么会不多说些好话呢? 马福财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胡大人谬赞了。” 马福财说完这话,就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光滑圆润、色泽诱人的珍珠递给胡炎朗,“区区南海珍珠,聊表敬意,还望胡大人不嫌弃。” 马福财沒注意到,当他将这颗南海珍珠拿出來送给胡炎朗时,那边的紫珊却是将一颗葡萄连皮都不剥就丢进了嘴中。 胡炎朗眼睛都放出了光芒,但还是假模假样地笑道:“怎么好意思让马公子破费呢?” 马福财将那颗珍珠塞到了他的手中,“诶,叶大人为百姓鞠躬尽瘁,这颗珍珠,就当是我替百姓孝敬给大人的吧!” 胡炎朗这才嬉笑着接受,“如此,那本官也只有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大人又何必自谦呢,嘿嘿。” “马贤弟呐,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叫我胡大哥吧!” 马福财笑弯了眼,“如此,那我就叫你胡大哥了。” 两人在这边寒暄,这边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正被抬上船舱。 马福财向着胡炎朗身后看去,待看到那箱子被放到甲板上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胡炎朗察觉到他的目光,以为他记挂着那些货物,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 马福财假意拦了一下,又让紫珊将身上的银两全都拿出來说是请他们喝茶,众人又是一阵唏嘘然,若不是胡炎朗识相,估计今晚就留在马福财身边了。 紫珊待他们走后,紫珊朝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声,而后便对着马福财怒目瞪视。 马福财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肥rou抖得甚是厉害,她不会像他养的那匹狼一样扑过來咬住他的脖颈吧。 “你干嘛这样看我?”他终是忍不住她凶狠的目光,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要将那颗南海珍珠给他。”她垂涎了好久的东西他怎么可以不经过她同意就给了别人,而且还是给一个男人。 马福财嘿嘿一笑,挑眉道:“你想要啊?” 紫珊鼓起了一张脸,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马福财笑得脸上的rou都堆成了一团,“想要就早说嘛,上次就问你了,谁叫你不要的。” “你……”紫珊突然将一整盘葡萄丢到了他身上,“谁要你的烂珠子了,我紫珊在你眼中就是一个贪财鬼嘛!” 混蛋,混蛋……她的心在呐喊着,这么漂亮的珠子他怎么可以送给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毫无姿色可言。她紫珊难道急比不上一个男人吗?呸,这个想法怎么好像她在跟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似的,呸呸呸。 紫珊暗骂自己脑子实在笨得可以,随后踢了一脚马福财,转身走了。 “喂,麻烦你搞清楚谁才是主子。”马福财在身后嚷道,紫珊却早已走远了。 马管家一直在后面观察着他们的动作,笑得脸上的rou都成了橘子皮,但他依然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终于有姑娘家喜欢自家的断袖少爷了。他要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 黎明的曙光到來时,船只才出发。 而船只出发的时刻,正有几匹马风尘仆仆的赶來……领头之人看了一眼洛河,那巨大而豪华的船只正在慢慢变成树叶一般大小。 轩辕枫眯眼向着阳光下的船只看去,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失落感,就像是希望离他越來越远一般。 魔蝎还在沉睡,梦里他拉了唐芙霜的手。而唐芙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声指责他是一个骗子。而他刚要解释,拍门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梦。 罗儿首先醒來,起身打开了门。 外面正站着一个全身隐藏在黑雾中的人,那人也不看她,直接跨过罗儿就走进了内室。 “宫主,轩辕枫已经到了洛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