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路过
锦心将程曦微微松散的头发理了理,又将摇摇欲坠勾在她发上的花钿取下。 “……两支钗子应是掉了,好在不过寻常物,便是让人拾取了也无妨。”她柔声道,轻轻拉起程曦的衣袖,“已然起了淤,您可还有别处伤着?” 程曦将袖子放下: “无妨,都是撞得……你们可有受伤?” 念心为她理着衣裙,闻言忙道: “锦心让人抓破了几处,奴婢倒还好,也只被撞了而已,亏得秦肖将咱们俩拉住,若不然被撞倒的话……小姐,这是不是同那个泰山踩死人的故事一样?” 程曦点头。 她从前读地方府志时曾见过一则泰山记录,“值人稠或雨雪时,上者贯鱼,下者聚蚁,一失脚而仆踏为rou糜,每岁所伤少亦不减百人”。 当时她觉得新鲜,便当作奇闻与程时讲,谁知程时听后满是鄙夷,问她何故行军作战要阵法? 若进退指挥不当,几万人自己就能把自己互相踩死! 程曦又问起街上情况可严重,锦心道她们出来时见花灯街前头依旧热热闹闹的,似乎都不知道后头竟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 “……咱们在马车这儿等了许久,后表少爷也来了,瞧着倒未见许多狼狈,想来他应没受伤。” 程曦点点头。 待马车到了威远侯府外停下,众人在府门外又收拾了一番,尽量瞧着不至于吓人。 王骞始终沉默,面容白得可怕。 他们默然入府,在二门处王骞忽然唤住程曦。 程曦站住身回头,见他背着月光,面容隐在暗处,看着她的眼神晦涩不明。 他欲言又止,沉默许久后才轻轻道: “……早些歇息。” 程曦点了点头,继而两人沉默相对,却谁也没有挪步子。 程曦站了许久,忽然道: “骞表哥,今晚之事……你无需愧疚。” 王骞勉强一笑,神色未见分毫宽慰。 程曦定定看着他,轻声道: “揣时度力,这本没有错。” 王骞一震。 程曦见他神情便知自己猜对了。 今晚的情势,他们骤然被人群冲散继而混乱爆发,王骞一介儒生能在那种情况下保住自己安然无恙已是万幸,若要他再回头于翻仰混乱的人群中相救程曦……只会徒添无谓。 通透如王骞,又怎么会看不清这个道理。 他心中有翻涌如涛的愧疚,不是愧于没能护住她,而是愧于自己的冷静和清醒。 然王骞有国栋之才,从不凭一腔热血而鲁莽,否则他也就不是王骞了。 像他这般心有喜殇行自兢的人,一定也很累罢? 程曦冲他笑了笑,道: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你又不是圣人,何必这般逼自己呢?” 王骞静静看着她,负于身后的手不觉紧紧握起成拳: “……好。” 程曦并不担心王骞会拘于这种小事,她与他点头告辞。 王骞伫立原地看着程曦身影消失,直到最后也没有问今晚是谁救了她。 * 程时仰头看着天上圆月,深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 然后他低下头,尽量缓下语气,道: “……你大点声。” 张子芫绞着帕子,看着眉心微蹙略显不耐的程时,不由脸色微变。 她咬了咬唇,终是鼓起勇气第三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