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作者寄语:本作是在我最为愤世嫉俗的年纪时写的,所以有很多价值观十分激进且错误,望大家能分辨) 俞鸿钧走到接待室,看见小华早已在那边候着。 他上前问道:“人呢?” 小华指了指另一边,他循指看去,只见一个年若六十的男人低着头,坐在接待室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他又问:“之前叫你办的事啥子进展了?”小华说:“我已经联系顾纬越曾经去过的地方的警务部门,他们说要我们这边递交提取备案的申请手续,这事我正在办了。” “嗯,跟紧这事。”俞鸿钧点了点头,往接待室里走去。他走到那男人跟前,而那男人竟然浑不察觉。他打量了一下对方:头发有点乱,但不失整洁,白发已经很多了;上身穿一件蓝色的毛衣加一件黑色外套,下身穿着一条西裤,贴身的保暖绵裤从西裤的裤脚处露了出来,用一双黑色的绵袜子缠着,脚上穿一双满是皱痕的皮鞋。 俞鸿钧看着这一身特平民百姓的打扮,不知为啥心里热热的。只见他也坐了下来,说道:“你好。” 那男人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俞鸿钧,语气带点激动地说道:“警察同志,您好。我是顾纬越的爸爸,我是特意从广州赶来的。” 俞鸿钧语气谦和地说道:“顾先生您好,我就是负责您儿子案件的俞鸿钧,刑侦队队长。” 顾父一听,情绪就更为激动了,一手牵过俞鸿钧的手,说道:“俞队长,我儿子是冤枉的。他……他绝对不会去杀人的,请俞队长您明察啊!”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了。 俞鸿钧感觉到他双手的皮肤非常粗糙,摸着有如老树树皮。出于自己本身对劳动人民怀有敬意,一时更不忍把话说得太白,怕伤了老人的心,遂摇了摇头,说:“顾先生,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秉公执法,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俞队长……”顾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的,请俞队长您替纬越作主啊!纬越是咱顾家的独苗,如果出啥事了,我……我没脸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啊!”言未尽,他已举手拭泪,又道:“纬越他自幼连蚂蚁都不忍踩死,怎么会忍心去杀人呢?俞队长,您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杀人吗?” 俞鸿钧拍了拍顾父的肩膀,语带安慰地说道:“顾先生,咱们先别讨论这些吧,顾纬越他有罪没罪,不是你我说了算,那得由法庭说了算。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先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顾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想先见见我的儿子。” 俞鸿钧点了点头,把站在门口的小华喊了过来,说道:“小华,这位是顾纬越的父亲。他想见见顾纬越,你帮他把手续办一下,然后安排他们父子俩见面吧。” 小华点了点头,遂领顾父而去。 小华与顾父离开之后,俞鸿钧突然百感交集。当刑警的这些年来,每当碰到要与嫌犯亲属接触的时候,特别是看到对方那无助的眼神时,他总是满怀感慨。 不敢接受事实,也是不敢相信事实。在某程度上,连俞鸿钧自己也想告诉他们,这不是事实。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话真不像是出自你的嘴巴。” 俞鸿钧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伊瓦诺娃。原来她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跟到接待室,偷偷看着俞鸿钧与顾纬越的父亲接触。 “你咋个还在这儿?”俞鸿钧恢复了一惯的态度。 伊瓦诺娃在他身旁坐下,笑着说:“我突然想起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看见你在这跟别人在谈话,我就不便打搅,等你谈完了我再出现。” “是吗?”俞鸿钧掏出打火机,“嚓嚓”两下把烟点着,“呼……那有啥子事要跟我说呢?” 伊瓦诺娃耸耸肩,嬉皮笑脸地说:“我忘了。” “切!根本就是在玩偷窥。”他不屑地说道:“还好我没得收受啥子贿赂,不然我可就上头条了。” “好了。说正事……”伊瓦诺娃一脸套近乎的表面,道:“刚刚那个是谁呀?跟咱们这踪案子有没有关系的?” “喂喂喂,我说伊什么小姐,什么叫做咱们的案子,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角色。另外,你刚刚说什么‘这话真不像是出自你的嘴巴’,我跟你很熟吗?我们才刚刚认识,你很了解我吗?”俞鸿钧说道。 这时,伊瓦诺娃也来气了,说道:“什么嘛!你既然找我帮忙,那我也该对这案子的进展要有所了解嘛。说实话,我来中国都有好几年了,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小肚鸡肠的中国男人,还‘可怜天下父母心’呢,装什么多愁善感。像你这样的人,就像一块玻璃,一看就透,根本不需要深入了解。” “我小肚鸡肠?” “没错!你就是小肚鸡肠,你跟我们俄罗斯的男人比起来,无论是外貌还是内涵,都差太远了!” 俞鸿钧还想反驳,伊瓦诺娃就抢话道:“行了!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查,我就不信没有你我就查不出来,告辞!”说着,便转身离去。 “查呗!你就查呗!我倒想看看你能查出些什么!”俞鸿钧冲她的背影喊道。 伊瓦诺娃停下脚步,转身说了句:“Ублюдок!(混蛋)”然后大步离去! “别以为我听不懂!我知道你在骂我!” “顾先生……”在往审讯室的路上,小华对顾父说道:“你有半个小时与嫌犯交谈,但要注意,你不得与嫌犯有任何接触,你明白吗?” 听着小华嫌犯前嫌犯后的称呼自己儿子,顾父心里委实不是滋味,可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一个劲的点头。不稍一会,他们便来到审讯室的门前。 小华把顾父领到门边,说道:“就是这里了。”这时候,顾父却犹豫起来,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扭开。 “怎么了顾先生?”小华不解地问道。只见顾父身子微微发抖,就连双唇也略带颤抖。他说道:“一年多没有见面了,没想到再见之时,他已经成了杀人嫌犯……”见顾父如此感慨,小华也只好点点头,说道:“顾先生,时间宝贵,我们还是进去再聊吧。” 顾父深呼吸了一下,一手扭开门把,推开大门。 在看见顾纬越的那一刹,顾父整个人愣住了。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身污垢,衣衫褴褛,头发遮脸的人,就是与他这一年多以来未曾见过一面的儿子。在他的印象里,儿子一直是个善良乐观、富正义感的人,怎料一别之后,儿子却赫然成了眼前这个半鬼半人的杀人嫌犯。 顾父的内心世界已经接近崩塌了,他一步……一步地走进审讯室,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看着离自己的儿子越来越近,感觉却是越来越远。 小华领着顾父在顾纬越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而顾纬越全然没有发现他们俩,一直都是低着头睡觉。 “阿越?”顾父像是不太肯定对方就是自己的儿子,或者连他自己也抱有侥幸的幻想,幻想着这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顾纬越原本紧闭的双眼微微地睁开了。只见他慢慢抬起头,目光游离在声音传来的方向。顾父看着披头散发的顾纬越,泪水再一次止不住溢出眼眶。 “阿越!”顾父把身子倾向身前的长桌,想尽量拉近与儿子的距离。 “呵呵!”顾纬越报以一声冷笑,“今天是什么日子,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