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三 目标

    帝凌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之色：

    “真是一群可笑的老乌龟。自己龟缩在珠穆朗玛峰上红灯绿酒，挥霍无度，还说难民是负担？”

    史塔龙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道：

    “帝凌，你这话我面前说说就够了，但是别让别人听见。你是一步一步立军功爬上来的，你有底层人的泥土气和胆识，但是你太年轻，不知道上面人的游戏方式。抛弃章子峰难民营，撤走章子峰的驻扎军队，可以利用章子峰的难民建立一条对抗巨人的缓冲地带，还可以收缩军力，争取反击的机会，更能够减少政1府的财政开支，从大局着想，这没有什么错。”

    “大局？好一个大局。”帝凌脸上的冷笑更浓了，他从上衣袋里抽出了一支老式的长杆松木烟斗，然后从袋子里抽出了一小把卷叶烟丝放到了烟斗斗钵上，用火柴点燃后，他开始抽起旱烟来。这是帝凌的习惯，每当他情绪激动或者嘴巴干涩的时候，他就会抽一支旱烟，平缓情绪。

    “七千多人。用七千多人的尸体来做缓冲带，人命在那帮老家伙眼里，还真是值钱啊，呵呵。”

    说到了这里，帝凌脸上的冷笑之色变得更浓盛了。

    每当帝凌冷笑的时候，他的一侧唇角就会微微上扬，而另一侧的唇角则会微微下倾，从而牵动他唇边的肌rou浮现出一道弯曲的棱条来。

    史塔龙静静地看着抽着旱烟的帝凌，稍许沉默之后，他双手负背，视线却是落在了帝凌胸口的军徽上，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独自一人带上一个营的士兵、几百支气枪，脑子一热跟巨人去拼火？你是觉得子弹多，还是觉得人头够多？你忘了沿海神弩队的人怎么全军覆没的？你忘了章子峰上的九号连的几个排长是怎么自尽的？你难道忘了现在洛子峰上还有几十个士兵被困在山洞里？”

    帝凌将烟斗从嘴里抽出，长长吐了一口烟圈：

    “从现在巨人进攻的模式来看，有眼珠子的人都看得出它们受到了指挥领导的，只要把那几只负责指挥的大家伙消灭干净，剩下的那些就算数量再多，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史塔龙的眼皮微微抽跳了一下，他那蜡黄色的额头肌肤微微皱起了几分，他道：

    “大家伙？你认为，是那些大巨人在对小巨人发号施令？”

    “不管是难民们的口述，还是侦查兵团传来的消息，都有明显的迹象表明小巨人总是围聚在大巨人身旁，而且大巨人的吼叫声传递范围极广，一般的小巨人很难做到，只有它们可能做到利用声波来临场指挥！”帝凌的眼神变得越发得凌厉，“只要司令部发布行动命令，给我一个营……不，两个连的兵力，我就能杀进包围圈，宰掉那几只动作迟缓的大花瓶，把那些畜生的老窝捅个底朝天！”

    史塔龙细细眯起了眼睛，面色深沉地道：

    “慎言啊慎言。现在这几波巨人的攻势下来，那些畜生根本没有消停的迹象。天知道这些畜生到底有多少，就现在估计，少说也有五万。你就能保证你那点人马一定可以冲进去？就算让你冲进去，把那些大家伙宰了，万一那些小的一乱，你又怎么退出来？要是还有新的巨人上岸，你怎么办？你有想过这些问题没有？”

    帝凌冷冷一笑道：

    “如果真栽在了那些畜生手里。那我就认命。战死沙场，这是士兵的天职。”

    “天职？战死沙场是士兵的天职。可是活下去是每个人的天职，你是个士兵，但你首先得是个人……算了，这个问题说到这里吧。”史塔龙甩了甩手，他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了，“这不是我们能够左右得了的。你也早点休息吧。巡营的事我交给裘德洛去做了。现在这场暴雨好不容易才停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波就会到来，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你也去好好休息吧，自从努子峰的撤退之后，我看你就没有休息过。”史塔龙背对着帝凌，微微侧首。

    “睡不着。”帝凌直截了当地道。

    史塔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努子峰上……是不是有你重要的人？”

    帝凌把烟斗叼到了嘴里，深深吸了一大口，然后道：

    “我是从努子峰难民营出来的。我的meimei……她如今还在努子峰的难民营，当护理员。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史塔龙的一只眼睛微微睁开了几分，他深深吸了口气，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从帝凌阴沉的语气里，他已经能感受到帝凌那隐怒的情绪。

    “希望营地的人能够多撑几天。”史塔龙最后说，“现在已经有七八座岛屿被包围了，喜马拉雅岛一共才十五座高峰，这已经差不多占了一半了。而且如今每天都在死人，如果难民营的那些人能够支撑一个星期以上，等军委认识到人手不足，他们可能会回心转意，想办法从营地里挑选出一些精锐来充军。就是不知道营地里有没有那么多精锐了。就算有，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听到史塔龙的沉沉话语，帝凌的背影略略僵硬了几分，但是最后，他还是雄行阔步，步履生风地迈出了办公室，那棱角分明的唇锋在大厅外火光的映照下显现出锐利的弧度。

    一路步出，他一次头也没有回。

    ……

    接下来的五天，对于努子峰难民集中营的人来说，是最为难熬的时期。除了萦绕在努子峰周围终日不断的巨人吼叫声所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更多的是物资短缺和瘟疫带来的生理折磨。

    在暴雨之后的第三天，随着天气放晴，气温上升，营地里飞舞的苍蝇数量越发众多，在难民营地上的垃圾堆或者血迹上打着旋。卫生问题很快导致了食品安全问题，每天都有因为吃了不干净食物而肠胃炎发作痛得死去活来的难民发出阵阵呻吟。而一些伤员溃烂的肌肤则是加剧了传染病的传播，虽然难民营里废墟里的霉变尸体都已经处理，但是随着病菌的扩散，瘟疫终于还是开始蔓延了。越来越多体质虚弱的人首先开始出现咳嗽、发热、呕吐、腹泻的现象，而抗菌素、抗破伤风急救药和感冒药的缺乏导致疫情变得更加恶化，哪怕是捂着耳朵，沐风和雨蝶也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老人的反胃呕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