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封狼居胥

    庞赟听到周唐的鉴赏之法后，激动地接过随从端来的小米水，取过纸张后亲自走到陶器前，小心翼翼地滴水拓印。观众们都好奇地向前推搡着，踮着脚尖望向正在弯身拓印的庞赟。没过多久，他轻轻地揭下纸张，将它举在眼前盯了良久。在观众们的反复催促下庞赟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副像是撞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手中那张原本是浸满了淡黄色小米水的稀薄纸，此时竟然有发黑的迹象，而在纸张的中间两处却留有明显的黄色痕迹，人们看到那是三行小篆铭文，字虽不大，却笔锋雄伟。左侧正是四字竖排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右侧则是“封狼居胥”。人们望着眼前的这张纸才终于相信了周唐刚才所有的断言，这件西汉的驷马战车陶器不仅是真品，而且是汉武帝为了纪念霍去病而铸造的御用精品。

    周唐指着庞赟手里的那张拓纸向众人解释到：“茂陵位于陕西咸阳境内，而当地土质中多有锌锰矿物。我刚才观摩这件陶器时，发现它周身都沁有少量的矿灰。小米水中微含碱性，若遇锌锰矿物则会显现乌青。而汉代皇室陶器的雕绘技艺中有一项独特的手法‘空镌术’，虽流传不过百年，但阴印技法之精妙后世难以效仿出来，所以看似表面光滑的陶身却内含‘空镌术’阴印而成的文字，这些阴印刚才未与庞老手中的那张拓纸相触，所以字痕之处皆是拓纸原色。”

    别院内欢呼声和喝彩声顿时四起，人们大声地赞扬着周唐，庆幸着这件在他们面前“失而复得”的宝物。场中最为激动的就是庞赟和樊天闻二人，庞赟怎么也想不到这件自己误以为被打了眼的陶器竟然真是出自汉武帝之手，要不是今日周唐慧眼辨宝，这件陶器将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块心病，庞赟身边就有很多古董痴，因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被打了眼而产生的挫败感，使得他们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有的甚至郁郁而亡。他满脸春光地对着周唐不住地发出赞赏的目光。樊天闻看到周唐竟然能反败为胜，还有他在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渊博的鉴赏知识，此时他感到兴奋喜悦之余不禁心中对周唐之前表明的身份也平添了一份信任。樊天闻接着望到对面尤佺此时气得发紫的面容，他也不忘嘲讽道：“樊老三我多谢尤老板礼让一局。”

    尤全听到樊天闻的挑衅后却没有作出回应，刚才汤鹫说出的那句话已经触及到了几位老板的敏感神经，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为妙，免得节外生枝。

    庞赟等到场面稍微平静下来后，他压了压手，面露微笑地带着歉疚的口吻对着场下说道：“刚才怪老朽我道行不深上错了轿子，险些冤屈了樊老板请来的这位朝奉。幸亏这位鉴赏师博闻强识，技艺超群，不仅纠正了老朽的错误，还让大家领略到了这件珍宝的隐藏魅力，实在是难能可贵。我宣布，这轮鉴赏是樊老板一方胜出。大家放心，下一场比拼我拿出的古物是我庞家的传家之宝，不会再出纰漏，还望两位朝奉仔细品鉴，麒须龙爪，凤翎龟鳞此番都要一一道明。”庞赟说完，转过身后朝随从做了个手势。

    周唐听到庞赟最后的一句“麒须龙爪，凤翎龟鳞”，知道是古董鉴赏中的术语，他明白了接下来的这场比赛不再是真假之辨，而是难度更大的“金中锻金”。这是鉴赏比试中的一项赛制，主家已经言明自己拿出来的古物是真品，要求掌眼之人细细道出这件宝贝究竟珍在何处，贵于哪方，谁家涵盖的宝点越多，鉴语越深刻透析，那便是锻炼出来了这件宝物之中的“金中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