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伤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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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歌侧头,仔细的斟酌着词句,许久才道:“从前说奴婢像极了凝贵妃的人不在少数,皇上觉得像,大概也是因为凝贵妃已经作古,容貌上无从参考的缘故。”凝歌恰如其分的提醒着凤于飞“凝歌”刚“去世”的消息。 不过是余光不经意之间在那人面上稍作停留,果真见着凤于飞神色微微一僵,原本有些软糯下弯的唇角登时抿成一条直线,直勾勾的看着面前叫做心水的丫鬟,沉吟道:“你缘何知道朕说的是凝贵妃?” 凝歌心神一怔,这才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说多了话,思忖良久才道:“只是诸多人说奴婢像而已,所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已经故去的凝贵妃罢了。” 凤于飞挑眉,喃喃道:“已经故去?” 凝歌连忙点头,眼角余光瞧着横在自己颈边的手腕。凤于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冷冷的瞧着凝歌。 “前面的宴会孩子继续,皇上怕是不能耽搁太久。”凝歌微微福了福身子提醒道。 听着凝歌沙哑的声音,凤于飞瞬间有中心如死灰的错觉,心中仅有的希望也跟着熄灭了。 “你和她很像。”凤于飞忽然道,错开了身子背对着凝歌,他有一百个理由能置面前的人死地,只是看着那相似的身形,就连行礼都一样的端庄的女子,他却是下不了那个手。 若非是面前的人身份在制衣局有据可查,若非是面前的女子声音沙哑不如凝歌那般温软,他会相信所谓的心水都是假的,她就是凝歌。 不过是毁了容貌罢了。 可是他派出去的所有的探子反馈回來的欣喜都是一样的,长彦甚至把内务府的登记簿翻了个底朝天,确确实实的告诉凤于飞,心水入宫有些年头了,沒有可以替代的可能。 前些日子因为家中困苦偷了家主嬷嬷的东西,被动了大刑,不幸毁了容貌,死里逃生之后才勉强在制衣局内存活下來。 “奴婢白日里倒药渣子丢了东西,这时候才想起來过來寻,惊扰了皇上了。”凝歌又是盈盈一礼,话说的滴水不漏。 凤于飞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凝歌,忽然问道:“今日宴会之上,彦贵人有鱼尾衣,可是出自你手?” 想起凝歌册封时候自己设计的春上装曾经惊艳一时,鱼尾做礼服和花朵做装饰的想法都标新立异,她们之间若只是相像,总不能是连这样奇异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吧。 不知不觉的,凤于飞又对眼前的丫鬟充盈着希望。目光如钩子一样死死的钉在了凝歌身上,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凝歌心思微微一顿,却是答非所问,“皇上是喜欢彦贵人还是喜欢彦贵人身上穿的衣服呢?” 凤于飞眼神愈加的幽深,只盯着凝歌看却不说话。 凝歌知道自己话说多了,反而是引起了凤于飞的怀疑,屈膝又是一礼:“皇上不必介怀,只是这衣衫确实不是出自奴婢之手,一个制衣局的人都知道这是段嬷嬷送给皇上的贺礼,彦贵人新宠,自然是要给皇上争脸面……也不至于总是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凝歌说的别人的阴影,可不就是说的自己么? 彦贵人因为给死去的凝歌设了一个灵堂而颇受凤于飞青睐,如今的宠爱也都是彦贵人在发凝歌这个死人财,若是彦贵人自己不争气,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做别人的替身呢。 凤于飞冷哼一声,心中一阵失望,眼神愈加的清冷起來,一字一句道:“你胆子也够大的。” “那是因为奴婢真的不是皇上说的那个人。”凝歌毫不犹豫的反驳回去,听的凤于飞一惊,眼前站着的这个容貌丑陋的丫鬟渐渐的竟然就和记忆里凝歌的身影胶着在一处,又飞快的剥离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凤于飞眼睛酸涩的厉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眼眶,只好飞快的转过头。 “是了,你不过是一个穷苦的丫鬟,而她贵为公主,位及皇贵妃,命格尊贵,怎么能混淆?” 是了,是他想的太多,若真的是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该是要跳起來质问他才对,怎么会甘心守在一个小小的制衣局里呢? 她还有她的仇沒有报,她还有她的心愿沒有了,怎么会轻易的想要摆脱皇宫? 凝歌屈膝一跪,也顾不得面前是柔软的枯枝还是坚硬的石头,俯首就接连给凤于飞磕头:“皇上恕罪!是奴婢逾距了!” 凤于飞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凝歌,很快就沒了兴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衣衫确实是挺好,却是不合朕的心意。那段嬷嬷自作主张,自然是要受些苛责。明日里朕下旨,你去长歌殿同唤月一处伺候彦贵人去吧。今日之事就不必再提了。” 凝歌愣在了原地,想要拒绝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去长歌殿和唤月一处伺候彦贵人? 亏他想的起來呢。 她一直都是那长歌殿的主人,竟然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要在自己的地盘去伺候别人的地步了?何况唤月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到时候不暴露了她才是怪事。 看來离开皇宫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了,她不能有半刻多接近凤于飞的机会,因为每靠近一点,她就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思软下去一分。 难道还要身陷在这根本不能自拔的泥沼里吗?若是有第二次出卖,她还有退路吗? 凝歌正这样想着,就感觉面前的人缓缓而去,渐行渐远,越过那桃木篱笆的时候十分的轻巧,看不出丝毫的醉态。 等到确定凤于飞已经走远了,凝歌才敢抬起头來,摸索着身边的树干站起身,面前一点烛火在灯笼纸里摇晃,定睛一看,竟然是凤于飞不曾把带來的灯笼带走。 凝歌喟然长叹一声,弯角捡起牵着灯笼的手柄,循着桃木纸条做成的篱笆一路向前走去。 瑛香只说那镯子是同今日里的药渣子一处,那些个丫鬟胆子本身就小,加上这丛林白天來恐怕都阴冷的很,凝歌就愈加的断定他们不会往里面在走,只会把那些个药渣倒在礼包四周。 走了一段,那篱笆就出现了一个缺口來,周边的桃木圆润光滑,显然是经常被触摸过的,而那篱笆缺口的地方行成了一个小门,随着风吱吱呀呀的晃动。 循着那小门又一路向前走了十多步,果真就闻见了一股子中药的味道。 凝歌顾不得其他,撩了裙子蹲下來,也顾不得脏,伸手就在那药渣中间拨弄起來,不过是片刻功夫,凝歌只觉得指尖一麻,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手指,连忙探在灯笼边上看,就见中指的指尖破开了一道口子,此时沾着浓黑的药液正汩汩的冒着“黑血”,乍一看好像是中毒了一样。 凝歌像是找到了希望,不住的掏开盖在上面的药渣,很快就看见了一堆碎玉蜷缩在一处,被压在药渣的最底下,而玉的下方,却是清清朗朗的一块石头。 即便本來沒有碎裂,摔在这样坚硬的一块石头也是要碎了的吧。 凝歌气不一处來,小心翼翼的收拾了那一地的碎玉,掏了方巾仔细的包裹好之后才准备离开。下了后山,凝歌总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所以频频回头,只是等到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身后什么都沒有。 夜色浓稠,凝歌却心中难安,撞在荷包里的碎玉寸寸生暖,却给不了凝歌任何安全感。她脚步匆忙,却并沒有往制衣局去,而是绕过了制衣局去了寝室后面的池塘,身后的“影子”尾随而至,凝歌闪身藏在一棵柳树之后,身后跟的不远不近的人毫不避讳的尾随上來,似乎因为跟丢了凝歌有些懊恼,四下里在寻凝歌的身影。 脚步慌乱中正站定在凝歌藏身的地方,却忽然觉得颈间一凉,有人把一枚不起眼的簪子横在了颈间,那人连忙举起手,开口道:“姑娘,想你误会了。” 站在那人身后的正是一脸茫然的凝歌,原本冷凝的神色因为那人的声音有了些微的撼动,莫名的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凝歌拿了簪子抵着那人喉头,绕身到那人面前,这才看清楚这人是个翩翩佳公子,面容隽秀,春风含笑,一身琉璃白的长衫示人,即便是在凝歌的威胁下还坦然淡定的很。 凝歌在他身上感觉不到半分杀机,犹豫了很久,终究是放下了手里攥着的簪子拢在袖中,嗓音沉沉道:“你是谁?” 那人数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十分的开心,迫不及待道:“在下云城云殇,我们见过几次,不知道姑娘有沒有印象?” “见过?”凝歌狐疑的抬头看向云殇,仔细的在记忆里搜刮一圈,只是她的注意力始终都停留在凤于飞等人身上,关于这样的陌生人,实在是沒有什么印象。 那人见凝歌想不起來也不恼,反而笑的愈发的灿烂,只把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就打开了,上面绘的一幅别开生面的八骏图。 只以浓墨勾边,虽不曾填色,但是马儿空有线条也能栩栩如生,奔跑如风的姿态跃然于纸上,可见作画之人笔墨精致。 凝歌仔细一数,依旧是七匹马。恍惚之间似乎是想起來些什么,只是记忆行走的飞快,只不过叫凝歌捕捉到了一些痕迹之后就飞快的不见,很快,凝歌又陷入了茫然。 “姑娘还不记得么?”云殇眼神幽深,满脸都是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