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章 为兄能信你吗?
这声主公就是玩笑,张曼成也看得出来。 但这番举动无疑表现出刘正于君臣之礼上的轻视,将他当成朋友看待,想起昔日两人认识的一番纠葛,他抬手托住刘正的双臂,会心一笑:“张某可不敢当。若是应下,异日主公变了心思,今日一事还不知会让张某如何惨死。不若来些实际的东西,譬如……书信南阳,让赵弘留在那里帮衬简宪和。” “小人之心。” 刘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随即饶有兴致道:“跟赵弘和好了?” “说不好。就是方才来之前,我等几个太平道昔日好友聚了聚,将前尘往事彻底放在心里了。” 张曼成笑容微涩,眼眸微微失神,“那时赵弘有句话说的没错,若是没有我将宛城托付给他,哪里有之后那些事。我等意见不合,错已铸成,如今既然能够安稳一段时日,倒不如放各自一条生路……呵,眼看着昔日故人都因张某死于非命,张某也并非真的狼心狗肺,倒是希望活着的都能安稳几年了。不过仍是砍了他一根手指,算是了结了宛城的心结。往后……除非因缘际会,如若不然,大概会老死不相往来了。” 尚未放下的手握了握刘正的手臂,“可张某还记得主公所说的未来境况。他好歹领导过十几万人,与朱公伟都能一战,放任他离开岂不是暴殄天物?南阳昔日是他的福地,便是宛城已经……总会有些兄弟还会听他的话。既然主公也有心让简宪和在南阳站稳脚跟,他如今因我与卜己难有出头之日,那夜涿县动乱又损失不少兄弟,与其看他落魄下去,倒不如两全其美……主公以为如何?” 刘正点点头,“此事我会书信过去,到时你与宪和自行安排即可。”但他的脸色忽然微微一沉。 张曼成没发现刘正脸色不对,此时望了眼远处的卜己,笑道:“如此便多谢主公。此外,张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其实张某看得出来,卜己面对你我,心中尚有些不自在……呵,老实说,也是张某有些不自在才如此一说。” “主公不若让他过去青州,亦或指条明路去其他州郡。他毕竟与我不同,卜饵是因你而死,便是嘴上释怀,心里未必不会记着。还有两年多……不,便是花上十年八年,能够彻底放下昔日恩怨也是值当的。到时不仅我等朝夕共事不会心有芥蒂,于主公而言,上下齐心,才能一同惠及万民。” 他抱拳正色道:“张某能意料到,时间长久,人心未必不会离散。此番也并非挑拨离间,只是还望主公三思,张某也不希望他日共事,我等心有芥蒂,以至于昔日我与赵弘这般兄弟阋墙之事重现眼前。” 刘正点点头,随后目光望向夕阳,苦笑一声,“你倒是想得周到,可你再想,我尚且与我兄长兄弟阋墙,往后你听到一些关乎我挑起兄弟内斗的传闻,念及我背信弃义,与你这等忠义两全之人想法不合,便不会离心离德?” 张曼成怔了怔,还要开口,刘正抬手压了压,“刘某知道,于你而言,我自然是对的。昔日我所说谶语逐渐实现,又能文能武,对你们也颇为亲善。刘某自大一句,你们未必不是觉得我未卜先知,可敬可畏。可我兄长亦是百折不挠之人,他那些手下心腹也会觉得他诚信待人,值得托付。你且看他一年半载就从无到有,有了那些人乔装帮衬,往后呢?先不说这趟你们过去徐州途中会不会发生兄长派人追击的事情。刘某却也可以料想,我与他若是都活久了,终有一战,到时候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张曼成想着也脸色一凝,“主公到底和刘玄德什么仇怨?不能解吗?” “当初……是我错了。一气之下,生出魔障的念头,此后兄弟二人便形同陌路……此次若真是他赶尽杀绝,你觉得能解吗?” 刘正摇摇头,叹气道:“便是赵子龙、蔡不夺没死,其余兄弟的命仍旧横亘在心,解不了了。只是,回过头想,我似乎当初也没有做错,你看他那些手下小隐于市,而不是带在身边,不就是所图甚大,野心不小。” 刘正微微皱眉,“我就怕往后我等被他那些手下……” “那就趁此机会……” 张曼成神色一厉,刚抬起手,刘正苦笑道:“我杀他,你当真心里不会多想?便是今日不会,他日呢?何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旁人知晓之后会如何?可我也不能不反击……哈,倒是有些妇人之仁。” 他苦笑着沉默下来,不久后深吸了一口气,望望府门口的卢植等人,喊道:“世伯,来朝兄,劳烦你二人过来一下。” 那边卢植关羽等人对视一眼,倒也有些好奇刘正与张曼成在谈什么,卢植望望过去的张轲与蔡予,甚至心中有些羡慕,待得日子久了,他也是越来越想知道更多有关刘正的秘辛。 张轲和蔡予过来打过招呼,疑惑地问了一句,刘正敛容正色,身躯却也激动得微微战栗起来,随后朝张轲拱了拱手,“世伯,时机已到,你即刻动身吧。” 张轲眼睛一瞪,脸色骤然红润起来,拱手回礼一笑:“德然终于开口了!其实方才老夫也在想这件事情!今日你那夜观雨象的望气奇术定然会流传于世,可谓万事俱备,老夫只要稍稍透露出去益州气运,那番谋划想要完成就是手到擒来!” 蔡予怔了怔,张曼成似有所悟,却也好奇道:“主公谋划许久,张某一来便是时机已到,可是张某有什么能帮衬的?” “你让孙仲袁超专心收复巴郡人心,朴胡一众,他日世伯会带人过去拉拢。” 见蔡予似有所觉地变了变色,刘正笑道:“不错,刘某昔日听闻废史立牧之事,便与世伯在谋划此事,他日一俟刘刺史入主益州,世伯便会随行前往益州扎根,直到异日我等前去,让益州还于大汉。” 张曼成呼吸一滞,心跳骤然加速,隐隐有些热血沸腾。 蔡予却神色骇然,浑身突然泛起一股寒意。 他如果没有在涿县目睹刘正的经历,也不会相信刘正有可能提前策划这些事情,可偏偏关乎谶语,关乎十常侍伏诛的事情已经都实现了,再加上张轲平日与费氏交好,那就表示着这番谋划真的可以执行下去。 一想到有人竟然能够谋划到这种程度,蔡予委实心惊rou跳。 他昔日听闻废史立牧,倒也不是没有推演过,还预想着让族人能够依附一方州牧,也好为家族留些血脉,可刘正做的可不是依附的事情,他根本就是在指引着某一方人物的未来,甚至想好了他日夺过来,这份远见与能力,让他不寒而栗。 毕竟有心算无心,只怕任何人都会吃亏,而刘正说是还于大汉,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会相信? 偏偏刘正说出这句话,无异于将他当成心腹来看,于是他咽了口唾沫,沉声道:“你确定这个大汉还是陛下的大汉,还是说你要当……” 那话语戛然而止,蔡予一脸凝重。 刘正要不是在桃园中察觉到蔡予的异常,此时针对刘备一事也多有纠结,其实也不想这么贸然地在蔡予面前说起这些,好在也不是不能解释,他摇摇头道:“来朝兄信我。不是刘某要谋反,是刘刺史要谋反。” “废史立牧于常人而言便是划地封王。可那些选定的州牧必然俱是朝堂肱股,他们显名于外,绝不会不惜羽毛!若不是有人蛊惑,便是陛下暴病,岂会心怀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