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馆有虎狼
凉州凉都城外的小山坡上,白破北双手抱着后脑勺,脚踩着马镫,身子躺直了,背靠在军马上,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望着天边远处,一望就是几个时辰。天很蓝,白云一朵朵的像小羊羔。 白破北很闲,闲的时间里,就想起嬴无疾和狗尾巴花。 白破北就咧开了嘴,嚼着狗尾巴草傻笑。 胖老爹说,应该过不了太久,就能见到他们,想起以前自己身上挨的狗尾巴花的那一记记老拳,白破北牙根直恨恨,小丫头片子,下次见了要你好看。 这几年,无疾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是不是还是那么瘦弱。他奶奶的,狗尾巴花怎么就打自己打的那么凶,他奶奶的。 白破北就这么傻笑着躺着,马儿很乖,躺到天色渐暗。 白破北直起了身,叼着狗尾巴花,挥手拍了一下军马脑奈,马儿抬步,走下山坡,缓步向都城走去。 白破北一直很钟情那头毛驴,觉得那穷酸书生什么也不说,挥手拍一下驴脑袋的动作很帅。选得了自己的军马后,白破北不厌其烦,日复一日的训练马儿这个动作,威逼利诱,日子长了,马儿也慢慢领会了这个动作。白破北很得意。 白破北这几年进步神速,凉州军中一月一小考,六月一大考。白破北都是稳稳的独占鳌头。刺史,也就是那个架子很大的中年儒生,面上虽不说,心里很满意。 去年,凉州全军大比武,白破北夺魁,升了军衔,和长水平起平坐,每次喝酒,白破北就在长水面前得瑟,长水恨得牙痒痒,想揍又揍不过,拼酒也拼不过,只好闷头喝酒。白破北便哈哈大笑。 长水很有理想,长水的理想是带兵马冲军阵,在沙场驰骋。长水看不惯洛朝朝政和江南莺歌,总想给凉州的百姓带来一个好一点的生存待遇,难道谁生下来,就得限定人的一生么,不管人们是怎样的努力。 这在当世间,是个很大胆很忤逆的想法。 长水有个很佩服的人,长水一直以此人为自己的榜样。每每白破北得意的时候,长水便说起此人,压一压白破北的威风。 这人是前朝的的一个传说,私生子出身,十七岁便封为骠姚校尉,用兵灵活,勇猛果断,善于长途奔袭,快速出击,大迂回大穿插,屡次出其不意的以弱旅胜强敌,战功硕硕,在和强大的敌国作两国生死存亡的大决战时刻,直接扭转了战争局面。前朝也达到了一个强大王朝的巅峰。 十九岁任骠骑将军,后封大司马、冠军侯。可惜英年早逝。 长水在小酒馆里每每喝多了,便念叨着那人的一句话:“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继而仰头灌酒,拉都拉不住。白破北心里也很是神往,是个好男儿。 白破北骑着马儿,打起精神,威武的走进凉都都城城门,城门两旁的军士心知肚明,偷笑着喊道:“见过虎骑校尉!” 白破北心里暗爽,自己也是堂堂校尉啊,而且自己当校尉的时候,还要小上一岁,嗯嗯,是十六岁,那人是十七岁。 进的城门,走进熟悉的小街道,白破北也不再装模作样,懒洋洋的骑在马上,朝着熟悉的小酒馆走去。 快走到小酒馆门口,小二远远的看见了白破北,乐呵呵的迎了上来,牵了马说道:“白爷可是来了,那几位军爷已到了许久,就等着白爷呢。” 白破北哈哈一笑:“等,只怕是早已杯盏狼藉了吧。” 小二笑道:“那几位军爷的性子,白爷你也是知晓的,白爷莫怪。” 白破北挥手拍了下马儿脑袋,军马便停在了酒馆门口,白破北得意的翻身下马,朝小酒馆里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屋子里几个青年军官围成一桌,推杯换盏,哟喝连天。其中一个黑脸青年,身宽膀圆,正一脚踩在凳子上和长水猜拳,说起话来舌头有些大,划拳时霍霍带风,威风的很。旁边一瘦削白脸青年,一矮个青年都在观战。 白脸青年见白破北进来,连连招手,大声说道:“快来快来,赵黑子已抵挡不住了,长水太狡滑,你来杀杀长水的威风。” 长水笑骂一声,“再滑也滑不过你李鹤年,兄弟们谁不知道最你jian诈似鬼,也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醉花楼里的姑娘们不收你银子都争着要喊你吃酒,这点兄弟们可羡慕的紧。” 旁边的矮子跟着起哄,说道:“就是就是,藏着绝活儿也不给弟兄们教教,忒不仗义,每一次去了楼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心疼的紧啊。” 白脸青年笑出声:“就你这冬瓜脑袋,在军阵中还凑合凑合,在姑娘面前,我看你和赵黑子差不了半斤八两,与你说了也是白搭。” 矮个青年不服气,愤愤要与白脸青年拼酒。 白破北笑着落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呼爽快。 几个人欢声笑语,一边喝一边谝着楼里的姑娘,街上的寡妇,旁若无人的放肆饮酒,喝到酣处,扯着嗓子吼起了凉州老歌。酒馆里的熟客们早已习惯了这几个混世魔王,都是军爷惹又惹不起,再一个这几位爷也就是话多声音大,喝多了也不平白无辜的闹事,凉州爷们嘛,话大一点也没啥。 一首凉州老曲吼完,几个人在桌凳上俯的俯,仰的仰。 白脸青年李鹤年忽道:“这仗打了才数月光景,那些南军软脚虾们已连丢四州,平日里歌舞不休,作词作赋,以风流自居,这下子倒好,诗画里的山水就这般白白送了离燕,也不知道那皇帝老儿还睡得安生不安生,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燕离就要打到了洛都。” “也不知刺史大人怎生想的,一点也不着急,偏偏程都尉又对刺史言听计从,底下的弟兄们个个磨拳搽掌,都想请缨参战,我也私底下给都尉暗示了下,都尉也是罔若未闻,真是弄不明白。”矮个子青年,叫作王建英,在凉州军中任步兵校尉,此刻也是怅然道。” 黑脸青年气呼呼的说道:“弄这明白作甚,要我看刺史和都尉两位大人就是做的没错,以往朝廷给军中拨银子,就数咱们凉州最少,还常常延期,说是朝中军费吃紧,你也听得那皇帝老儿,那些穷酸常常做一两首酸诗,打赏起来倒是大方得很。要急也是皇帝和那些穷酸急,你急了有甚鸟用,反正还没打到咱们凉州。” 白破北笑骂道:“就你想的简单,等真打到了凉州,遭殃的还不是咱凉州百姓,再说到了那时候,燕离更为势大,咱们凉州老军虽然勇武,也讨不到啥好果子吃。长水,你颇讨刺史大人欢心,可曾听得有甚消息,赵黑子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再说看着这形势,一是憋气,二来也的确手痒的紧。” 长水摇了摇头,说道:“刺史大人一向低调,朝中对凉州的态度,大伙也是心知肚明,太平时期,银子拨的少也就罢了,还不停得削减军制。五年前燕离初犯,朝中也只抱了求和之心。开春这几场仗打的一败涂地,也不见朝中对凉州有所宣旨,纠纠老凉兵悍不畏死又桀骜不驯的性子,前朝今朝数百年下来,怕是朝中忌惮的紧。不过依我看,燕离两军也不知为何缘由,从军马调动,到作战战略,这次是铁了心要大吃一口,再过些时间,皇帝想坐也坐不住了,再忌惮凉州,也是不得不宣,就不知那时刺史大人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