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冰峪桥
晚风袭面,卧床半月的司明景墨渐渐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深邃的眼眸看着河中央那条华丽的游船,上面歌女抚琴衣袂飘飘,才子佳人赋诗填词一派繁荣喜乐的景象。 人们精心用各式彩灯将桥的轮廓勾画出來,远远看去竟像是一道彩虹浮在河上,夜空中接连不断的烟花争相开放,星星点点将夜空乍然点亮。 两人沉默了良久好象沒有什么话可说,却呆呆的看着远处的景色心中又都不想离去,这样尴尬的处境让南宫沐雪很不自在。 司明景墨低头看着南宫沐雪的面容,淡淡道,“到了龙京便沒有这样的好景色了……” 游船上的丝竹声仿佛云烟般幽幽传來,越发显得空气中出奇的沉闷,南宫沐雪不觉轻吐了一口气道,“此去龙京……”南宫沐雪转眼正视着司明景墨,眸中尽是坚定道,“我们……要拿回什么?” “我们?”司明景墨看着南宫沐雪坚定的目光心中一惊,转而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苍白的脸旁越发显得消瘦,挑眉道,“我们?” 南宫沐雪点了点头,继续坚定的看着司明景墨,语气更加肯定道,“我们!要拿回什么?” “你?”司明景墨细看着南宫沐雪的眼神,他从來不否认自己对她的伤害,张了张几分干涩的嘴唇道,“你不恨我了么?” “恨!”南宫沐雪当然不否认道,“你杀了我南宫国的将士,攻破了我南宫国的城池,我恨你!可你也收了我皇兄的尸骨为我挡了毒箭,我心存感激” 南宫沐雪昂头看着夜空中的烟花,再美的烟花终究是一瞬就像是盛世繁华都不过过眼云烟,改朝换代的步伐从不曾停止南宫国的弊端她不能否认,南宫国统治后期民不聊生也是事实。 南宫沐雪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南宫国破他们并沒有流离失所相反他们生活的更加安逸,南宫国还有什么权利继续统治下去呢,良久道,“所以我们扯平了” 南宫沐雪看着司明景墨微微笑道,“那么你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我,我们究竟要拿回什么?” 司明景墨看着南宫沐雪眼中的微笑突然有一种陌生,那显而易见的笑意竟有了别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令他不适甚至烦乱,反问道,“你想拿回什么呢?” 南宫沐雪看着司明景墨深邃的眸子,这一次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沒有任何闪躲,就直直的盯着仿佛要看穿他的心,语气坚定道,“霸业若成,南国还姓南宫!” 那含水的眸中隐隐含着一股执念,从她的眸中司明景墨再也读不出一点东西,司明景墨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夕暮的一句话‘怕只怕变得面目全非’ 司明景墨只觉得心中一寒剑眉轻皱,他良久的沉默之后司明景墨平静道,“我用了五年时间统一西境,不可能允许它再次破裂” “我沒有说要分割它,我七皇兄身在端瑞国无土可依,霸业若成你必须要让他执掌南国”南宫沐雪看着司明景墨的眸子坚定道 司明景墨想不到南宫沐雪竟会跟他谈这样的条件,道,“那也要看他能不能担此重任” 南宫沐雪抬眸看着司明景墨,黛眉轻皱道,“若是你不能答应,我们也就此扯……”清了!南宫沐雪的话还沒有说完便被司明景墨抬手堵住嘴唇。 深邃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南宫沐雪,声音细微却隐隐透着一种不可反抗的威严,极快的否决道,“我们两个扯不清!” 冰凉的手指触着南宫沐雪柔软的樱唇,南宫沐雪侧脸低头几分尴尬的躲开气势瞬间被灭双颊慢慢晕出酡红,正在南宫沐雪暗自怪自己沒出息的时候,司明景墨给了她答复。 “我可以答应你南国由南宫家族的人执掌,但这个人可以是你七皇兄也可是你”司明景墨收回手指,唇边虽隐去了那抹邪魅的笑意但目光仍是玩味的看着南宫沐雪微红的脸。 “那就一言为定!”南宫沐雪昂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司明景墨亦是看着南宫沐雪的眸子心中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霾。 司明景墨眉宇间幽幽含着一丝愁容,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么?她能振奋起來与他并肩作战原是他预想到最完美的结果,哪怕是答应了她这个条件。 可是为什么?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呢?他究竟是在畏惧什么?‘怕只怕变得面目全非……’夕暮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竟是司明景墨用力挥都挥之不去的。 异乡旅途连过年都让人沒有任何感觉,别家张灯结彩共祝佳节这边却是几人冷冷清清熬药守岁,司明景墨、南宫沐雪、从寒和鬼医先生坐在一起平平淡淡吃了一顿饭便将这年草草过了,连一向嗜酒成疯的鬼医大年夜都沒有喝醉。 正月初五,正是司明景墨同南宫沐雪启程龙京的那一天,鬼医将这半月來耗尽心血配制的药丸交与司明景墨,嘱咐道,“你的身子虚弱需要慢慢调理,一日一颗切不可忘了” 司明景墨接过那玉瓶心中甚至感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令人宽慰的笑容,鞠躬行礼道,“实在有劳鬼医先生了” 鬼医看着司明景墨苍白的脸不禁露出愁容,白眉轻皱道,“此去龙京,你可要万事小心,你那皇帝老爹……唉!!”鬼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良久继续说道,“皇权之下,只有君臣沒有父子!” 鬼医的担心实在是情有可原,司明景墨身受重伤南宫沐雪年少轻狂,两人实在难以与司明彻那个老贼相抗衡,不由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眸中尽是担心。 司明景墨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舍,鬼医一生行医天下自是什么事情都见过,对于龙京他也实在是了解,薄唇轻启道,“景墨谨遵鬼医先生教诲,望來日相聚能与先生痛饮” 鬼医几分不悦的看着司明景墨道,“哼!此番前來老头子我连口好酒都沒有喝上!下次再见一定要先罚你一壶!” 司明景墨苍白的嘴唇扯出了一个微笑,只见鬼医侧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宫沐雪,调侃道,“丫头啊,好好照顾这个臭小子,他若是不听话你只管告诉我,看我不教训他!” 南宫沐雪昂头目光挑衅的看着司明景墨,樱唇微翘道,“听见了么?好好听话!!” 鬼医看着二人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道,“行了,该起程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南宫沐雪对这个老小孩心中甚是敬畏,含笑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愿您一路顺风” 目送着鬼医离去,良久直到马车看不见了踪迹,司明景墨淡淡道,“我们也该起程了,背向而驰竟不知再见是何日……” 南宫沐雪转身看着那巍峨的山脉层起波澜宛如滔天巨浪,迷雾下若隐若现好不壮观,凤眸轻眯眸中闪过一丝冷厉,不管前方道路是何,刀山火海她愿奋力一搏! 时至黄昏,马车上南宫沐雪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只手用铁钩无聊的拨弄着火炭,烤了一下午的火南宫沐雪白皙的脸蛋晕出一片酡红。 床榻上,司明景墨修长的手指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泛黄的书纸与白皙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南宫沐雪实在无聊便随口问道,“你父皇有多少嫔妃?” 司明景墨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仍是静静的看着书,声音淡淡答道,“三宫六院总是有的” 南宫沐雪撇撇嘴,自古男人便三妻四妾又何况帝王,略微讽刺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帝王便是最黑的那只……” 司明景墨转眼看着南宫沐雪,挑眉回道,“这样说便有些刻薄了” 南宫沐雪敲了敲炭火从里迸出几点火星,语气不善道,“刻薄?佳丽三千九成独守空房,是我说的刻薄么?” 司明景墨有些乏累的闭上眼睛,一手将手中的书卷轻轻合上道,“就拿你父皇來说,光是政治联姻有多少?就连你……” 话说至此司明景墨便不再言语,南宫沐雪起身看着司明景墨语气略有质问道,“就连我什么?” “就连你父皇都是如此,又何况我的父皇”司明景墨淡淡说道,将刚才想要说的话不动声色的掩饰过去,至少这件事她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剑眉微微皱了皱,司明景墨虽是轻合上眼睛但思绪仍是在快速翻转,可能是最近太过安逸他说话竟是这样的不经过大脑,司明景墨对自己这种状态很不满意。 转眼看了看轿子中烧的火红的炭火,深邃的眸中又垒起了那厚厚的防备。南宫沐雪看了看司明景墨的样子便也不愿再跟他继续纠缠。 就在这时轿子缓缓的停下,有侍卫隔着厚厚的轿帘禀报道,“大皇子,冰峪桥到了” 冰峪桥是两国的分界点冰河一过便是司明国,司明景墨掀起被子从床榻上做起來,经过几次的练习南宫沐雪已经能很熟练的将大氅披在司明景墨的身上,至少不会再是死结了。 看着南宫沐雪这一次打的结司明景墨的心中略微欣慰,三人一同下了轿,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当时此景!貂皮革靴踏在厚重的积雪上发出木吱吱的声音。 怒吼的北风无情的吹打着南宫沐雪的脸庞,远远望去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桥宛如天虹般架在冰河之上,冰峪桥是两国的界点常年寒冰不化,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冰峪桥就像是用寒冰雕刻出來的一般。 映着远方连绵不绝的雪山越发显得冰峪桥恢弘大气,南宫沐雪上前了几步看着那寒冰紧裹的坚石只觉得透心的寒冷。 落雪之中南宫沐雪素白的衣裙快要与冰雪融合在一起,唯有那及腰的情丝在落雪中飞舞,看着面前的冰峪桥司明景墨道,“过了冰峪桥再过百里便是龙京,那里腥风血雨、险象环生,你可准备好了?” 南宫沐雪转身正对上司明景墨深邃的眼眸,清澈的眸子中露出一股坚定侧脸看着那绵延的雪山道,“即便是龙潭虎xue,愿我们执手相视而笑,凭你我二人之力足可以扭转乾坤!” 司明景墨伸出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心光洁如面沒有一丝纹路唯有那一条血痕是她留给他的痕迹,南宫沐雪看着那伤痕抬头目光凝视着司明景墨。 良久,南宫沐雪将自己的手放入司明景墨的手中,相视而笑,如同五年前他们携手走向马场,他说‘公主身份高贵自不同于妃出庶女,将來也会是我司明国的皇后,母仪天下、端庄温婉公主将会是我司明国臣民敬仰的国母!’ 如今,他终于要携着她踏上皇权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