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舒家的哀伤
舒家老老小小六口人，生活虽然并不宽裕，但是孩子们的笑声总会从这三间老房子飘到院子里，让人感受到这家人的快乐。然而生活不仅仅是清淡如水的幸福，也会毫无防备的，被硬生生的掺进苦涩哀伤痛的调料，让人无奈的承受命运的考验。 每逢周末，舒浩都会和孩子们，带着美兰准备好的豆沙包，两三样小菜，外出游园。这日，游园回来的路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顺着雨衣灌进去，打湿了父子四人的衣服。身体较弱的静雅，虽是吃了感冒药晚上还是发起高烧来，又拉又吐的，肚子痛起来。舒浩赶紧抱着女儿跑到医院，静雅经过各种检查，住进了传染病房。 “初步诊断应是脊髓灰质炎。”传染科的王主任带着同情和惋惜的语调对舒浩说。 “这怎么可能，静雅小时候是打过疫苗的，有没有搞错的可能。”听了王主任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舒浩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现在这种病例是很少，可再小的概率，也还是有的，舒大夫，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希望这只是一场虚惊，可是各项化验指标，足以确诊。“看着舒浩越发苍白的脸，王主任心里一软，说不下去了。 “我们会尽力治疗，孩子应该不会有完全瘫痪的危险，但你也要有心里准备，小雅的腿有可能留下后遗症，肌无力。“王主任咬咬牙，尽管不忍，还是狠下心来如实相告。 “双腿要是再也不能正常行走，小雅会受到多大的打击，这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该是多残忍。”舒浩无力的跌坐在有些秃了皮的黄木椅子上，难过的垂下头，他没有勇气再回到病房面对女儿那双纯净的眼睛。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静雅的烧退了，人也精神了许多，卧床多日的她，试着挪动无力的双腿想下地走走，然而双腿再也无力撑起单薄的身体，摔到在地上。舒浩走进病房正好看到这幕， “摔疼了没有？”他连忙快走两步，心疼的把女儿抱回病床上。 “爸爸，我的腿走不了路了，爸爸，我该怎么办啊？”静雅惊恐，无助的攥着父亲白色隔离衣袖子哭着。 “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舒浩抱紧女儿安慰道，也像安慰着自己，泪水不听话的溢出双眼。 “不会了，不会了，没有希望了爸爸。”静雅像只受伤的小鸵鸟发出绝望的哀鸣。 “静雅，命运让你失去了健康的双腿，会补偿你更灵巧的双手，更聪明的头脑，慢慢会好起来的。”舒浩搂紧女儿瘦弱的肩膀，继续安慰着。 “可是爸爸，我宁愿是可以自由自在奔跑的，又笨又丑的丑小鸭，也不愿意成为陷在泥潭里不能动弹的白天鹅。”静雅抽动着哭红了的小鼻子继续说道： “我想和爸爸去海边捡贝壳，去海里游泳，想登上泰山的山顶看书中读到的那种壮观的日出，可是我以后做不到了，爸爸，我怕，我真的很怕。”最后静雅已经泣不成声。 “不怕，你有爸爸，还有mama，奶奶，哥哥，弟弟，我们每个人都很爱你，我们会陪在你的身边，会去看大海，看日出。” 舒浩用手绢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看着哭累了，倒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女儿，梦中，不是的还会发出几声抽泣的呜咽。 自从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正常走路的静雅，就像霜后受了伤的花蕾，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和朝气，每天或躺或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每当看到这样的女儿，舒浩的心都像被热油滚过一遍，，钝痛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面对残酷的现实，十一岁的静雅在内心几番痛苦的挣扎后，渐渐的接受了双腿失去能力的现实。 ************* 老话讲：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生活并没有像舒浩期盼的那样慢慢好起来，离别就像生活中的小石子，在路上潜伏着，当你经过时，遂不及防，咯的人生疼。 “小雅在隔离观察几天就该出院了，那天去给孩子买双拐吧，虽说回来还要坚持功能恢复训练，可小雅的腿肌无力，很难恢复正常走路了。”舒浩和美兰在厨房小声的商量着。 ”你说以后小雅可怎么办呀？‘美兰压抑着内心的抽痛，不敢抽泣出声。 “这两天小雅也在慢慢接受这个现实了，你也看开些，别哭了，妈还不知道呢，别让妈看到。“舒浩一边递给美兰毛巾擦泪，一边小声的说。 “可这事是瞒不住的，小雅就要出院了，你总要让妈心里有个准备吧？”美兰红着眼眶看着丈夫，面露难色。 ”我先想想怎么和妈说，妈年岁大了，心脏又不好，禁不住强烈的刺激，过两天吧。“舒浩是无奈的，他怕mama担忧。 已经七十多岁的舒浩妈，那天无意间听到儿子儿媳在厨房窃窃私语说孙女双腿落下残疾。 “不是说发烧住几天院就没事了吗？怎么这一住院就是一个多月，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落了残疾呢？“舒浩妈自忖着。 接下来的两天舒浩妈是睡不安稳，吃不香饭，心事重重的一块巨石压在心里，感觉到憋闷难受，最终抽搐的倒在正屋地上，昏迷了过去。 “mama，您怎么了，妈。” “妈，您醒醒呀。” 下班后一起回到家的舒浩和美兰发现倒在地上的母亲奔了过去，舒浩搭上mama的右腕，脉搏细弱无力，再先开mama的眼皮瞳孔变大，眼眶刺激征很微弱。 “美兰，快叫救护车，妈，可能脑淤血发作了。” “好，我马上去打电话。”美兰慌乱的跑了出去。 送到医院，虽然经过全力的抢救，依然没有挽留住舒浩妈脆弱的生命，她没有留给儿子半句话，没有再看看她的孙子们，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 舒浩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瞬间衰老了。 舒浩妈的离世，让舒浩和美兰乱了方寸，探视静雅的事情暂时落在了青雨的肩上。 青雨换上隔离衣推开病房门，用露在口罩和帽子间的眼睛，给静雅一个大大的微笑。 “今天感觉怎么样，听王主任说，在观察两三天，我们小雅就该出院了，高兴吗？“ “青雨阿姨，奶奶好些了吗？”关切的问道。 静雅自从知道奶奶生病后，恨不得飞到奶奶身边，陪伴着奶奶。 “小雅，奶奶有你爸爸mama照看着呢，你看阿姨给你带什么来了。”青雨不想病中的静雅伤心，岔开了话题。 “好可爱的灰兔子。”静雅从青雨的手里接过一只长耳朵，不到半尺长的绒布灰兔子。 “这是婉婷让我带给你的，婉婷说让灰兔子，替她陪jiejie玩，她很想你。“ 青雨又拿出一个小巧的信封，递给静雅这是冬尘给你的， “打开看看是什么。“ “嗯。”静雅打开信封取出一张对折的白纸，一边画着两个大脑袋的小孩，一个梳着黑黑的长辫子，一个留着男孩的学生头的背影，上方一个大大的月亮，，一边工工整整的一行铅笔字’静雅jiejie等你一起看月亮‘。 静雅的眼眶红了：”青雨阿姨，请您告诉冬尘和婉婷我也想他们，他们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我们大家都盼着小雅病号出院呢。”青雨拉过静雅的小手我在自己的手里。 静雅终于盼到了出院的这天，吃过早饭，就脱下病号服，高高兴兴的换上了碎花的连衣裙，等待爸爸接她出院。静雅惦念着奶奶，盼着早些回家给奶奶讲故事，让奶奶开心，身体早些好起来。 “爸爸，我等你好久了，我想家，想奶奶，奶奶好些了吗？”静雅撒娇的向爸爸伸出白嫩的双手，想要爸爸的拥抱。 “好，爸爸这就带着我的小公主回家。”看到可爱的女儿，舒浩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走到床边把女儿抱紧。 “爸爸，奶奶怎么了？”静雅扎在爸爸的怀抱里，无意间看到了爸爸右臂上的黑纱害怕的问道。 “奶奶不在了。”舒浩尽力控制着悲伤，但依然哑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