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一样的夜海棠

    月菲菲一路狂奔，来到了后花园。在一个圆拱门旁的石台上，她再次看到了栽在绿瓷雕纹方盆里的海棠花。它枝桠曲探，葱葱绿叶新鲜脆嫩，两朵娇花妩媚妖冶。

    可是六姨娘呢？这里竟没有她的身影，难道是她想错了。

    月菲菲现在已能内视，就不用借灵气从乾坤葫芦里取物了。她现在只要以神识探乾坤葫芦内部，就能轻易发现放进去的东西。她看到放在乾坤葫芦里的玲珑仙剑，于是意念一动，就将仙剑度出，出现在自己爪上。

    玲珑仙剑一出，即闻妖气而颤动发光。

    月菲菲却不管玲珑仙剑的警示，她反倒因为仙剑泛光，而将它当作烛火用，拿近去照海棠花。她要凭着仙剑的光芒，把海棠花好好检查一遍。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我以为只有李郎会附庸风雅，原来你这小猫妖也是个有情调的。”

    月菲菲转头，看见是六姨娘夜海棠。她穿着一身粉白丝绸，紫红花纹坠裙边的衣服，踩着碎步，娉婷而来。只是此刻夜海棠口中念着诗词，嘴角弯着善意的笑，看月菲菲时的眼神，也变得友好而清澈。夜海棠这样的神情气质，还真是与上一次见面时不同啊。

    “六姨娘，你果然在这！……原来你也是会笑的，一直以为你是冰做的心呢。”

    夜海棠却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

    “我……”月菲菲停了停，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说过要找她啊，而且刚才自己是在很仔细地看海棠花，她却突然来了。上一次也是呢，自己说要用玲珑仙剑砍了海棠花，她就凶巴巴地出现了。不过这次看她笑吟吟的样子似乎心情还好，只是，这样的两次巧合已足以说明她跟海棠花之间有着诡异的联系。想到这里，月菲菲神色一凛，也很直接地说道：“没错，我就是来找你的，海棠花妖。”

    月菲菲本以为，夜海棠至少会反驳一二，可是当夜海棠听见月菲菲这么叫她的时候，并没有褪去和善的脸色。这一声“海棠花妖”，好像根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啊，我就是海棠花妖，那海棠树上的花，就是我的本体。”夜海棠幽幽地说着，走到了海棠盆栽旁，伸手去亲抚结着的海棠花花瓣。被她摸过的那朵花忽然消失不见，徒留下一株残余的花托。原是双生花的海棠树上，也只剩下了一朵。

    “你承认了？好，那你告诉我，李大人五位妻妾的病是不是你害的？”

    夜海棠仍旧看着花托的方向，眼神里却是空洞凄凉的。她轻皱起秀眉，一副婉转的身姿显得莫落无辜。要不是月菲菲早已见识过她冷傲，凶戾的模样，恐怕都要以为她是个柔弱可怜的女子哩。

    “虽不是我害的，但说到底，也与我有关。”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月菲菲追问。

    “我一心修炼，说有企图，那也只求能早得大乘，踏入仙途。”

    “你一心修炼，还委身给李大人做妾？”月菲菲迷惑了，但她觉得夜海棠可能是在说谎，于是试探着猜测，“你是因为迷恋上李大人的英俊潇洒，于是潜入红尘，想做一个凡人女子？”

    “不，那并不是我。”夜海棠却摇摇头，似乎并不想再说下去。可是她静立了一会儿后，却又缓缓开口，说起她和李大人的曾经。

    “我本是开在山间的一树海棠，经年累月，吸收灵气而开启灵识，入了妖修一道。那时，李郎还只是个秀才，他偶然路过，便采摘下我。回家的时候，他又将我植入盆中，送给她的结发妻子。可李郎的妻子只是个粗人，不识字，也不懂栽花。李郎便亲自为我浇水，除虫，换土。每逢暴风雷雨，就算是夜已深，人已寐，他也会起来跑到院里将我搬入房安置。若遇晴朗天气，他便将我搬至暖阳下，看我吐媚。他愁苦时，会一边饮酒一边说与我听。他开心时，亦会对着我吟诗大笑。

    “就这样，我一直陪着他，看他高中，封官。我虽有心与李郎相知相惜，却也明白人妖殊途，是以我从来未在他面前现身过。一直到去年开春，李郎升迁至此地做知府。后花园经修缮后，很是宽敞好看，我便时常趁无人注意时，化出人形来赏玩一番。有一次，我去观赏莲心池里的红鲤鱼，本以为附近无人，便大着胆子跳下池水与鲤鱼嬉戏。没成想他当时就在假山后小寐，被我的笑声惊醒。他转出假山，看到我湿着衣衫的模样，自觉唐突，立誓要纳我为妾，给我一个名分。

    “李郎追问我的家世，我只好谎称失忆。他后来便真的将我收房，他教我读书识字，还夸我聪慧灵敏。我亦真心待他，小心服侍。那段日子，我们过得好快活。只是，我的修为却停滞下来，我警觉不妥，为恐惹来祸事，便悄悄离开了他。”

    夜海棠说完，仍旧静立。

    月菲菲便问道：“那后来呢，你怎么又回到他身边，去害他别的妻妾？”

    夜海棠却只笑笑，温柔地说道：“我没有害过人，害他妻妾的并不是我。”

    “你说没有就没有么，我要怎么相信你。再说了，李大人府上就你一只花妖，不是你害的，还有谁？”月菲菲虽然还是严词追问，可是对夜海棠的话却已相信了一半。她想，夜海棠如果真要隐瞒，也没必要对她扯出一段假过去吧，那多费事。她现在唯一疑惑的，就是夜海棠突然转变的性情。夜海棠不是一直习惯冷着张脸的嘛，怎么现在又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夜海棠不说话，走了两步，似乎也在考虑。没过多久，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似的，停下来，看向月菲菲。她深吸一口气，芊芊素手从自己胸腹处慢慢推向喉咙，与此同时，她的樱桃小口微微张开。只见一道彩光乍现，一朵与刚才花托上消失的那朵海棠花一模一样的花卉从她口中飞出，悬浮于空，泛着华美的彩光，美轮美奂。

    “这是？”月菲菲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但她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妖修者，修炼至结丹，便是小有所成。若是再上几层，内丹便会化成元婴。元婴者，与修炼者本体相同。我是海棠花妖，我的元婴便是一朵海棠花。”

    她她她……她的意思是，她已是元婴期的高手，用不着跟一个刚踏入妖修道的谎。月菲菲是信了，完完全全的信了。尤其是当她搜刮脑海里纳兰荣麒留下的修炼法诀，知道了元婴期的概念后，她简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月菲菲只顾着掉下巴，却没看到，在这个时候，海棠花树上的另一朵鲜花忽然华光一闪，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