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天下（全）
初次见到他，是在十六岁的时候，那时他六岁，却已光芒万丈。不仅因为他仅次于皇后的母妃身份高贵，更因为他本身——从外表到才智，都是众皇子中最出类拔萃、最吸引人目光乃至心灵的。 穿着耀眼绸服的他，站在人群正中央，眼神里已经有了特属于他的傲气与尊贵。他不冷不热的听着人们的各类言语，凭母妃的介绍与人交换礼仪。在被带到他面前时，他凝眸，看他，然后在下一瞬露出一个灿烂笑颜。 “我是秦罗超。”他说，“十五皇子。你是几皇兄？” “六子，秦罗实。”他淡淡的说着，心脏却早已为他过分好看的笑颜跳得又重又快。 当时，十六岁的他在心里下了个影响一生的决定。 **** 初次见他，是在皇后的四十寿辰。皇后年老色衰，却依旧没有生出皇子，身份高贵的他轻而易举的抢了她的光芒，成为当日主角。 主角？配角？他本是无所谓的，但碍着身份与礼仪，他必须见过一个个身份也算高贵的人。很无聊，他就是这么想着的，直到他见到那个穿着淡绿如他最爱的嫩芽色彩的六皇兄后，才觉得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六皇兄在所有皇子中不算出众，他的才智平平，相貌也是平平，身份还是平平。但是，他淡定的笑容与纯粹看“弟弟”的眼神，让他起了兴致，乃至喜欢的心情。 他对他笑了，然后看到了意料中的粉红。 那时，他便下了一个决定。 *** 皇后寿辰过后一个月，他被父皇召见。 “你是所有皇子中最温和，最让我放心的人。”父皇说道，“所以我想让你和罗超一起学习，在照顾他的同时给他作个安定的榜样——这个孩子，太傲气，需要你。” “是。”他说，心脏依旧跳得又快又重。 他依约到他身边，他坐在深棕色的檀木椅上等他，笑容在漏进屋内的阳光照耀下，显得美丽而炫目。 他陪他一路走来，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其间躲过许多看得见看不见的危险，也无奈的任着许多明明看见或预见的危险在别人身上发生。 所幸平安，所幸快乐。 他的经验，他的天才，他的柔和，他的眼光，他的礼貌，他的势力——他们这个组合，不仅平安，而且顺利。 十年后，他是光芒万丈的十五皇子，他是默默陪伴的六皇兄。 *** 十五岁那年，已然长大的他得到了渴望许久的六皇兄，从此他的心中更是只有那个笑容淡定的人儿。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美好，他过得比谁都幸福。 他的眼里没有天下，只有他。 “哥。”他从来只唤他为“哥”，尽管除他以外，他还有七个皇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虽然皇宫之内，锦衣玉食，但，太多的危险与束缚，让他觉得有点烦。最重要的是，他希望他的六哥可以笑得更轻松、更自然、更幸福。 “不。”他却轻轻摇头。 “为什么？” “除了这里，我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 “……”我的怀里呀，笨六哥！ 他终究没说，他终究顺了他的执着，反正在他的努力经营下，他们可以过得越来越幸福、自由的。 有人劝他，他不听；有人质疑，他不理。他的六哥，如此美好，那些人只是不懂。 况且从小到大，他识人从未出错。 两年后，父皇驾崩，他的六哥陡然成了皇上——用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的手段。这些手段让那些他耗尽心力作出的，只为保护六哥而布之局，变成了他自己无法逃脱的陨落之陷阱。 “为什么？”他问，身上有伤，唇边有血，痛的却是心。 那是难以形容的痛，可以使灵魂撕裂、天地黑暗的那种。 “你拥有所有人羡慕的条件，却无心天下。我，的确什么都不如你……唯有心系天下，这点我比你强。”他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中，笑容却依旧淡定柔和，“你不要天下，我要。” “一切，”他想起过往的种种，“只为天下？” 所以，他来到他的身边；所以，他柔顺的依在他的怀中；所以，他不愿离开这里？ “朕，至今一切，只为天下。”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看到他受伤的眼神，却丝毫不动摇。 过往种种，无间亲密，全然信任，瞬间化为利刺，根根扎心。 终究，他什么都不说，也丝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他，拦下了欲挡住他去路的人，随他而去。 *** 他登上帝位，整治国家，迎了妃子，生下皇子。 为他的天下，尽心尽力。 三年后，他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天便知，无须大臣的报告。 当年随着他们的人中，真正的天才大都是因为服他，才随着他们的。他一走，他们自然就跟着走。 现在，他回来了，他们也跟着回来了。 他和他所带领的人，是这个天下无人能及的强者。何况，他这三年撑得好累，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自己的才能极限——这，也就是他的极限了。三十岁而已，却已有了超龄的老态。 从身体，到心灵。 他站在窗前，看飘零在空中的落叶，一点挣扎都没有。 然，他的群臣、他的谋士，尽力了，也不出他意外的，败了。 *** 他回来了，带着无尽的恨。 他夺回他不想要的天下，将他囚禁在深宫，侮辱、折磨。他却始终不曾有更多的怨言，也不曾求饶，只是任他为所欲为。 只在他要取他皇子性命的时候，他求他，说：“放过他吧，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况，你总用得到他的。” “我为什么要用他？” “身为帝王，你总是需要后代的。” “后代我自己不会生么？还需要你的？”他冷笑，“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啊？这三年来，我抱过太多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