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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场戏(二)

    杭州清河坊,位于城南,南宋中兴四大名将之一的清河郡王张俊曾经居住于此,因而得名。

    清河坊外东面的大街,这里曾是南宋都城临安的御街,如今却只是一条较为寻常的大街。不过,这份寻常也仅仅是相对于宋时御街的特殊地位,今时今日的清河坊依旧是杭州最为繁华的所在,人流如织,叫卖声络绎不绝,只是这其中却多了些本不该有的东西。

    “孝子坊戏园子新剧上演,金华八咏楼上写下沈郎去后难为句,婺女当头莫摘星的才子李渔的倾情力作!”

    “怜香伴新剧,前所未有的全新故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就在九月十七!”

    “新戏怜香伴上演,凭此传单可享五折票价!”

    “”

    雇来的闲汉很卖力气,因为每张传单上都有他们各自的标记,等到上演时,凭着观众带去打折的传单,他们还能够得到一份额外的提成。一份工,两份钱,这却是不卖力气根本拿不到的好处。

    只不过,这等卖力,在清河坊的大街上却也不过是石块丢进了滚滚波涛,实在无法与此间的喧嚣相比。倒是这份喧嚣,用本地人的话说却是近几年来绝少有过的。估摸着,大概是杭州驻防八旗出征了,少了一群破坏正常商业秩序的,各地的商贾连忙到此交易上一波,等到那些家伙来了,就又得被打原形。而这一天,似乎也不太远了,所以更要抓紧一切时间。

    如织的人流之中,陈凯、蔡巧以及几个随从坐在一处淹没于人群的茶肆。视线所及,皆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大抵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此番看似悠闲的饮茶,其实却是在观察着远处的一处不甚起眼的院落。

    “那个人就是王家的管家,表面的身份如此,但实际上整个清河坊不少人都知道,那厮是浙江巡抚衙门的人,连带着府内的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以及厨娘,都是鞑子衙门派去监视的。”

    “那么多?萧启元够闲的啊。”

    “说起来,其实就这个管家一家子是那厮亲自派去的,其他人都是从衙门里挑的些听话的。这里面,有两个护院是萧启元的亲兵,那些妇孺也都是和这些管家、家丁、护院什么的有关系的。”

    “嚯,这是几大家子人一起吃穷王家的节奏喽。”

    “那个管家,每天一早会带着一个家丁去巡抚衙门报个道,大概还会说明被监视人干了些什么。倒是那两个护院,是轻易不会出来走动的。”

    “每天一早去一趟?”

    “是的。”

    “宅院里有狗吗?”

    “有。”

    “几条?”

    “就一条。”

    “”

    看似若无其事的对话就这么进行着,直到那个管家来了,进了府门,陈凯一行才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负责监视此处的继续盯着。

    计划,陈凯已经有了,只是这里面依旧是存在着不小的难度。清河坊人流量巨大,白天动手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到了晚上动手,届时城门紧闭,怎么也要到九月十三的天明后才能出城,这样一来,留给他们出城的时间就会少之又少他们并非真正的谍报人员,就算是被那些地头蛇捕快们黏上了,再想要脱身也绝非是什么容易事。

    “算算日子,杭州驻防八旗该来了吧。”陈凯,如是说道。

    九月十六,明天就要正式上演了,李渔还在忙着为戏班子排戏,而且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

    早前挖来的那个女旦台柱子,唱腔、身段都是极佳的,也能把崔笺云的感觉诠释到位。只可惜,这人的记性实在不好,以前唱过的西厢记、牡丹亭之流倒是记得牢靠,新戏的唱词却总是丢三落四的,要反反复复的教才行。相对的,李渔从买来的那个戏班子里选了来演曹语花的小旦,对于唱词的掌握是非常迅速的,唱腔也不错,单独排练时感觉也对,根本没让李渔费什么力气。只是一到这二人唱对手戏时,这个小旦却始终找不到那种彼此间的感觉来。

    “眼神,眼神,眼神,说过多少次了,你看她的时候,不要拿她当女人。崔笺云在范石面前是旦角,在你面前,你要拿她当作是亦生亦旦的那种角色来对待。”

    “可,可是东家,亦生亦旦的角色,奴家实在没有见过的。”

    李渔很急,小旦也很急,戏班子换了东家,又从别的班子请来了个比她强的女旦来,地位岌岌可危不说,这还是第一次在新东家手下做事,要是弄砸了,日后可是有的是瓜落吃的。

    “那你就拿她”

    “东家,外面有人找。”

    戏园子的管事及时的拦下了李渔的愤怒,随即便向那小旦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道歉,表示她会好生琢磨琢磨这个感觉。

    对此,李渔也没什么办法,陈凯要的急,他实在是没有太多打磨的时间。此刻听了有人来访,他也只得出到外间,权作是喘口气来。待他来到外间,却是个四十来岁的读人,说是替人送一封信,也不等信,就转身离去。

    李渔撕开了信封,信瓤很薄,只有两页纸而已。内容也很简单,是说陈凯刚刚接到消息,有急事须得他在今天便离开杭州。怜香伴的首演他是看不了了,这封信,一是道别,二是道歉。至于后续投资,陈凯则表示会在几个月后派人前来与李渔接洽,预祝李渔在戏剧一行上能有所成就云云。

    “这家伙,早前催得如此急切,现在这么就走了,哎。”

    李渔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心中所思着的无非还是陈凯提过的那桩与杭州府某官员的过节,大概是没能说开了,所以急匆匆的逃离杭州,免得在人家的地头上被算计了。

    此刻,李渔的神色,管事也估摸着看出了些门道来。他是知道的,东家背后出资的那人是挺急着看这出戏的,所以才会抓紧一切时间排练。现在走的,大概也就是那人了,于是乎他便干脆向李渔试探道:“东家,那,咱们还演吗?”

    “演,为什么不演!开弓没有头箭,传单都发出去了,失信于人,日后谁还会来看咱们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