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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七伤拳(上)

    凌迟这一刑罚要持续三天,期间还要给受刑者灌诸如参汤之类可以吊命的补药,为的就是让受刑者完整的承受整个刑罚的全过程。为此,对于刽子手的要求也很严格,理论上要到最后一刀捅进心脏才算是大功告成,若是刑罚没有完结受刑者就已经死了,那么刽子手也是要承担相关责任的,轻则受罚、重则处死。

    马得功和黄澍二人在城外的鬼哭神嚎声日以继夜的持续着,他们的气力几乎全部用在了这上面。

    与此同时,城内外关于陈凯的赞颂声中也出现了一些杂音。这些杂音来源于中左所的部分郑氏子弟,因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是马得功以郑芝龙和安平镇的郑氏一族相胁迫,致使郑鸿逵送了一批船只给马得功,放其逃亡。这本就是个中实情,奈何其中添油加醋了一些关于陈凯和郑鸿逵间的争执,再加上陈凯设法说服陈豹、洪旭二人截杀清军以及至今未有派出军队保护安平镇的郑氏族人,矛头很快就转向了这个近来突然开始看不顺眼的姐夫、妹夫的身上。

    “陈凯这厮,心里面就没有咱们郑家!”

    “可怜了惜缘妹子,多好的姑娘,竟被许给了这么个人渣,鸿逵叔和大木也是瞎了眼了!”

    “就是,五哥说的没错,这厮心里面只有他的功名利禄,咱们郑家就只是他的垫脚石罢了,放任下去,迟早会成为咱们郑家的大患!”

    “”

    窃窃私语在厦门岛上的郑氏族人间渐渐的传开了,奈何陈凯刚刚守住了中左所,还几乎全歼了来犯清军,声望一时无两,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此间除了窃窃私语,也只得设法寻求些有力的奥援。

    “鸿逵叔还是不见吗?”

    “还是不肯相见,估计已经被那陈凯气坏了,现在连我等也受了连累。”

    “想想还是鸿逵叔最惨,婚约已经定下了,陈凯那厮还是大木极看重的,惜缘妹子铁定是要嫁过去了,到时候鸿逵叔还不得心疼死了。”

    “”

    自从陈凯出兵截杀清军,并且在中左所城外将马得功和黄澍这两个主谋处以凌迟,郑鸿逵就再没见过面,不光是没有进了中左所,甚至就连中左所来人,哪怕是陈豹、洪旭以及即将成为他的女婿的陈凯也是全然不见,更别说是这些郑家远房亲戚们了。

    自从郑芝龙降清,中左所为郑彩所据,石井郑家这边的子弟大多是赋了闲了。随后郑成功逆势崛起,在陈凯的辅佐下日渐强盛,去岁更是兼并了郑彩、郑联兄弟的大半势力,但郑家的子弟在军中、在官府衙门却还是少之又少,更多的还是那些慕名投奔的外姓旧部、士人、土豪以及乡勇。这些人把持着郑成功麾下几乎全部的重要职务,有例外的,如郑泰,除了只是负责海贸的文官,今番也前往日本去扩大生意去了。他们一时间能够找到的也就只有郑鸿逵了,奈何郑鸿逵任谁不见,于他们也是殃及池鱼。

    “鸿逵叔不肯见人,咱们就等大木来!”

    “指望大木?陈凯那厮怎么说也是立下了大功的,大木能拿他怎样,会拿他怎样?”

    “会怎样?别忘了,那厮没有临机专断之权,却杀了芝菀叔,芝菀叔是大木的亲叔叔,怎么就不会惩罚于他了?”

    “我看未必,大木的性子,不大可能。”

    “其实倒也并非不能,咱们说什么或许没用,但是有的人却未必不能说服大木”

    中左所城内城外,俱是热闹非常,百姓们还沉浸在报复仇敌的盛宴之中,那些郑氏子弟则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相较之下,原本最该热闹的所在,郑成功的府邸,此刻却是静谧得就像是一处寻常人家的宅院似的,被人遗忘在了这处位置显眼的“角落”之中。

    内宅,郑家的小祠堂里,董酉姑带着郑经正在向一塑由能工巧匠专用黄金打造雕像叩拜行礼。

    这是郑成功的母亲,那位翁氏夫人的塑像。郑成功出生时,他的父亲郑芝龙因参与颜思齐集团密谋推翻德川幕府之事早早的就离开了日本,甚至郑成功七岁以前都是由其母抚养长大,对于他的父亲很少能够得见。正因为如此,哪怕是郑成功后来到他父亲身边,也无法按捺对母亲的思念之情,为此还一度被郑家的叔伯兄弟们笑话是长不大的孩子。

    隆武皇帝即位,郑芝龙权倾朝野,派人到日本迎翁氏和郑成功的同母胞弟,结果一如数年前那般遭到了德川幕府的拒绝。但是迫于当时郑芝龙的权柄,德川幕府的手法比较委婉,用以翁氏若欲到中国,其次子须留在日本为条件方许成行,企图以母子难以割舍之情,迫使翁氏放弃来中国的念头,但翁氏权衡利弊,想起丈夫及儿子的事业尚在开辟之际,需她伏侍晨昏,在不能求全的情况下,以大局为重,忍痛割爱,只身来中国。

    临行时,翁氏再三叮嘱她的次子:“呜呼,吾终舍儿矣!吾怜儿父及儿兄,亦怜儿,当岁以金若干托商船寄儿。呜呼,吾终舍儿矣!虽然,儿勿忘儿父及儿兄,又勿忘今儿母所去之中国”。而这一嘱托也始终为其人所铭记,作为郑氏集团在日本的代表,过继给田川氏的田川七左卫门几度向郑成功要求国参与对清作战,为母报仇,在得不到郑成功的许可的情况下,也是竭尽全力的输送人员、物资为其兄所用。甚至他的后人,更是一度恢复郑氏本姓。

    翁氏在隆武元年就已经去世了,这一事件,为郑成功胸中的国仇添上了家恨的情愫,进一步的坚定了他的抗清意志。

    在孔庙焚衣起兵,郑成功很快就寻人为其母铸了这塑金像,晨昏定省,不敢一日或忘。奈何历史上清军偷袭中左所,郑芝莞逃亡,这塑金像就被遗落在了府邸,结果为张学圣所得,融金铸锭,此事为郑成功所知,视为碎其母尸,深为恨之。

    这一遭,陈凯强行扭转了明军的颓势,这塑金像没能落入到清军之手。奈何当时混乱,不知怎么的摔坏了一角,这几天董酉姑也悄悄的找人修补了,力争与旧时一般模样,唯恐被郑成功知道了引发不满。

    扣过了头,董酉姑便带着郑经离开了此处。到正房,管家来报,说是几个郑家的远房子弟前来拜会。

    “无非是说些竟成的闲话,指望着吾一妇道人家为他们向夫君说项。就告诉他们,吾微感小恙,不便见人,叫他们了吧。”

    对于陈凯,董酉姑最初是很开心有个有真本事的来帮助他的夫君,日后应该也会能够帮到她的儿子。可是等到陈凯似乎与郑惜缘有了联系,她又唯恐陈凯会倒向郑鸿逵,直到听了郑成功的那番话才稍微松了口气。接下来,陈凯与郑惜缘定亲,她便忙不迭的暗示陈凯作为妹夫和姑父的身份,奈何没高兴几天,陈凯就当着她和郑经的面儿把郑芝莞给杀了。

    那一刻的陈凯太过于恐怖了,以至于她饶是那一日苦苦撑着离开了陈凯的视线,内里的衣襟却也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若只是她害怕也就罢了,问题在于她的儿子竟比她还要害怕这个“姑父”,甚至陈凯守城期间,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带着儿子出府作秀,借此来为儿子提高些威望的念头,奈何一旦提及,迎来的只有寻死腻活般的哭闹,唯恐出了府门就会再见到陈凯。

    “或许,这个妹夫未来会成为儿子的威胁。”

    这样的念头自从浮现至今,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陈凯这样的对手,实在让人觉得可怕,不只是这一次杀郑芝莞,甚至在潮州、在广州的那些事情都不提,只说她夫君提及过的那深不可测的知识面和有如神助般的战略预判能力,就足够让人绝望的了。

    “就凭这几个家伙是远远不够的,须得真正有力的人物才能制衡此人。”

    无独有偶,董酉姑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没过一两日的功夫,厦门岛北部的高崎,施琅送走了一众前来拜会的郑氏子弟,随即到房中,却是满脸的冷笑。

    因反对勤王一事,施琅惹怒了郑成功,被送中左所“养病”。他是和郑鸿逵一起来的,听闻陈凯还在坚守城池,自知在中左所和神前沃起不到什么作用,就请令带了一队随从去夺取高崎,以为堵截清军逃离之路。

    乘船而来,数十人登陆,当即击溃了守卫此地的清军,进而守住此地不放清军一兵一卒逃离。

    这是大功,但是比起陈凯那样的奇功却还是一天一地的区别。这对于他这般从甫一加入郑成功麾下就将陈凯视作竞争对手的人而言,是难以容忍的。待到接下来,陈凯带着陈豹、洪旭截杀清军,再立奇功。但是随之而来的并不仅仅是褒奖和赞誉,更有些异样的心思浮现了出来,甚至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大帅?”

    “别理他们,都只是些小鱼小虾罢了,动不了陈凯毫毛的。想要扳倒了那厮,他们说话的分量,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