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余里衍
三十名突斯少年被随机分配到牧人家里,当突斯人都被领走后。 狂欢仍在继续,此时,长生天已享用完献牲的血液和灵魂,剩下的皮囊就交给他的大地子孙了。 牧人们开始清理内脏,剥皮,清洗……做完这一切之后,全羊,全牛在火堆上被架了起来,片刻工夫,在蓬勃大火的熏烤下,油脂四溅。烤熟之后再撒上金黄的焦盐,一瞬间,rou香四溢,不禁让人垂涎欲滴。 美味佳肴少不了美酒相伴。突斯人更是好酒,宁愿没水喝、宁愿没rou吃,也不能少喝一口马奶酒。 此时,满面红光的拓跋圭已经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刚灌了几袋马尿,只知道站在他前面的外甥已变出两个出来。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膀,还好,并没有弄错。 张斌回过头来,见到外公醉态可掬的样子,连忙用手稍稍扶住他的胳膊肘,拓跋圭不顾他身上的血腥,反手将他搂住,说道:“斌伢子,我的小雏鹰,在汉地盘桓了这么久,是不是累了,早点飞回天穹牧场歇息吧,天穹牧场才是你的巢,才是你的家,等你娶了拓跋辉,变成我的孙女婿,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张斌笑而不语,只是用力帮扶外公坐到篝火旁边一处干爽的草地上。 旺腾的篝火烤着很舒服,拓跋圭惬意地仰身躺下,睡在干燥的地面上,眼睑阖上后又勉强睁开,望着坐在他身边的张斌,嘴中喃喃念道:“斌伢子,娶了拓跋辉,将来天穹牧场也有一份是属于你的,外公不会亏待了你……”良久,拓跋圭终于抵挡不住如潮袭来的睡意,昏昏然睡去。 突斯人在狂欢娱乐的时候,还特别喜欢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摔跤。 场上已腾出了几块空地,牧人开始捉对摔跤。 阿武看到坐在拓跋圭身边的张斌,便走了过来,两人对饮一杯后,阿武说道:“斌哥儿,你个儿长的真快,今年差不多平我眼睛了,我记得小时候你喜欢找我摔跤,要不今晚咱们试试。” 张斌跃跃欲试,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阿武望着他一身血衣,皱着眉头说道:“你还是先换一身衣服把,一身的血疙瘩,滑不溜秋的,等下摔跤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经人提醒,张斌这才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特别浓郁,刚开始还不觉得。现在低头扫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暗红色的血浆凝固在衣服上面,一股刺鼻的异味侵袭着鼻子。 张斌将外公托付给阿武照顾后,起身往家里毡包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血葫芦衣褂子给脱了下来,顺手一扔,正好有两条牧羊犬经过,它们可不嫌埋汰,闻着那股血腥味,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一只狗将衣裳叼在口中迅速朝远方窜去,另一支狗紧追不舍,口中吠叫不已,似乎在说:“兄弟,有好吃的你可不能独吞啊。”两只狗撕咬着,翻滚着,你争我夺的不亦乐乎。张斌摇摇头,不禁莞尔,笑骂道:“两条傻狗。” 快到家里毡包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他隔壁家的毡包冒了出来,那人见到张斌,神情激动,三步并做两步跨了过来,走到张斌跟前便跪了下来,说道:“余里衍,不,不…拓跋衍拜谢恩人。” 张斌这才发现此人是昨晚被他从阿武的皮鞭之中救下来的那位少年。急切之中,他连忙扶住要磕头拜谢的余里衍,忆起外公对北突斯人“贱骨头“的称谓,他又硬起心肠,木着脸冷漠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且起来。” 余里衍没有察觉到张斌的异样,仍然跪在地上说道:“我额娘说了,要不是少爷你,我这条命肯定就没了,你对我有大恩,今生今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张斌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言重了,你先起来吧。” 余里衍继续说道:“拓跋家的少爷,我想去你家毡包做你的奴仆,跟随你左右服侍你,行吗?” 张斌婉拒道:“我不是拓跋家的少爷,也不需要什么奴才。” 余里衍带着哭腔干嚎道:“赫连家的大人们把我们丢在百花原不闻不问,任我们自生自灭,现在拓跋家的少爷不要我,叫我余里衍怎么活下去啊……” 张斌闻言眉头紧锁,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的赫连家是不是中突斯的白虎部落?” 余里衍见张斌对他说的话有兴趣,遂卖力说道:“我们余里部落隶属于中突斯的白虎部落,世代为赫连氏牧奴,居住在大漠深处苦寒之地。原来的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但这几年冬天持续时间特别长,大漠深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每年冬天里不知要冻死多少牲畜,大家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所以,白虎部落的大人们要求余里部落一部分人先迁居到百花原,度过今年隆冬后再返回。但是迁徙到这里还不到两个月,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余里部落的其他人,更别说白虎部落的大人们了。” 接着,余里衍做掩袖擦泪状继续说道:“最后,最后等到的竟是天杀的汉儿,将我族人……然后,然后,奴才就在这里见到未来的主人,拓跋少爷你了。” 张斌顿了顿说道:“我不是拓跋家的少年,其实,我就是你口中说的汉儿。”说完之后,张斌拔腿欲走。 急切之中,余里衍抱住张斌的腿说道:“那你也是汉人里面的好人。奴才余里衍,不,奴才拓跋衍跟定你啦。” 张斌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真想一脚把他踹开,但见这少年和自己年纪相仿,而且又是一幅大病初愈的模样,不忍下此狠手。 同时张斌想到自己不在家中,父母确实没人照顾,遂问道:“那你且说说,你能干哪些活?” 余里衍感觉到张斌内心的松动,遂挺着胸脯说道:“不是奴才夸口,牧场的活我都会干,此外,猎鹰,驯狗,射箭……样样精通。” 张斌听罢不置可否,余里衍见张斌无动于衷的样子,嘴唇一咬,说道:“奴才天生异禀,鼻子比猎狗还要灵敏十倍,什么东西只要闻一下,就能永远记住它的味道,将来少爷想打猎,奴才就是最好的猎犬。” 听到余里衍这么一说,张斌不由笑道:“你鼻子可真有那么神奇?” 余里衍以为张斌在质疑他的能力,拍着胸脯说道:“绝没有撒谎。” 张斌说道:“敢情好,我刚丢了件衣褂子,那你现在帮我找回来。” 余里衍点头说道:“行,没问题,只要在方圆十里之内,奴才都能帮你寻回来,不过先得让奴才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余里衍遂凑过去用他那“狗鼻子”嗅了嗅张斌身上夹杂在残留的血腥味中的体味,然后,顺着张斌来时的路找去。 张斌望着他一路煞有其事地伏在地上嗅过去的滑稽样子,忍住笑意,走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