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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亏本买卖(中)

    扶胥,既然敢号称岭南“宋八大镇”之一,便绝非浪得虚名。以地理位置而言,其东连狮子洋,下接虎门,背靠广州,是这个时代出入广州的海陆交通重地。以人口商贸而言,虽然远不如广州东中西三城那般繁华,但诸如房屋街巷、商铺酒肆、公廨马圈、寺庙神祠等等,也都是一应俱全的。

    只不过,上述这一切事物似乎与罪卒们没有一点关系,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乃是扶胥军营,与镇上大约相距5里左右,更靠近广州一些,而且就在江边。

    处在队伍最前方的楚锐和李桢,最先看到了军营。视线的前方是一片开阔地,视线尽头处,则是一片宽约五百步显得非常齐整的栅栏,栅栏后每隔大约一百五十步都竖立着木制塔楼,可以隐约看到有兵士守卫其中。军营正门前还交错放置着许多木刺拒马,凛然透露出些许威武的气息。

    “这儿无仗可打,把拒马摆在门前干什么?”李桢舔了舔嘴唇,加快了些许脚步:“终于到地方了,楚指挥,其实这段路也不算太远,没有传说中的二十里嘛!我看最多十八里。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有热汤喝、暖衣穿了!”

    “放心,我还能喘气。都到地儿了,你也就别画大饼了,当初说没有最后的不还是你?”楚锐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再不言语。

    眼前的景象已经印证了他在来路上的一个判断,房屋不会有,衣裳也不会有,马默和程师孟不会在这儿为罪卒们准备任何急需的东西!看看那处军营吧,宽度不过五百步,最多也就能驻扎千把两千号人,应付禁军本身还差不多,想加进去近万罪卒完全没有可能。

    门前摆放拒马的意图就更明显了。肯定是由于没有给罪卒们准备足够的物资,害怕罪卒们逼急之后作乱冲击大营的缘故。

    很快楚锐的判断就得到了证明。

    随着军营中响起的一片号角声,兵士们纷纷从军门内涌了出来,绕过拒马,行成数列,然后左右分开,刀出鞘箭上弦,占据了军营前开阔地的四周。

    押送罪卒们的猎德禁军则很有默契地配合着扶胥禁军的行动,一个将领策马来到楚锐面前,示意楚锐前往开阔地的中央站住,然后其他禁军兵士有如驱赶羊群一般,将原本拖成一线的罪卒队伍一股脑儿全驱赶到了开阔地里。

    “各营分列站好!营指挥打头!”又一名禁军将领策马奔驰,同时不断地挥舞着皮鞭高声呼喊。

    罪卒们都是真正的禁军精锐出身,虽然此时又冷又饿,但站队这种事情还是办得到的,也就一刻多钟,近万人的队伍便各自归建,分成了四个营站在了开阔地里。

    “营指挥出来!”随着一声呼喊,楚锐和李桢还有刘椋、刘夔,便依言脱离了本营,来到那名呼唤他们的禁军将领面前。

    “各位。本将,乃东南第十一将副将李玉简,今后对尔等驻扎、行进、劳作等诸多事宜的看押护卫之责,便由本将担着了。”那将领的身量不高,然而声音却相当宏亮,并且透露出某种自负骄傲的感觉。

    对于所谓的“东南第十一将”,在场的几位都是明白的。

    在以前,大宋朝在军队管理中实行“更戍法”,所谓“将不得专其兵”、“更戍交错”,各地的禁军都是轮番驻扎在各路州之中的。然而这种“更戍法”存在很多弊病,最直接的一个弊病就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军队训练不能保证统一,指挥效率也很低下,战斗力很成问题。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熙宁七年的时侯,朝廷先后在河北、陕西等地方重新恢复了“将兵制”,共设七十九将,每将统兵数千为一军。到了元丰二年的时侯,又把将兵制推行于东南各路,共置东南十三将,这十三将几乎囊括了大宋东南的禁军队伍,而其中的“第十一将”便是常驻广东禁军的统称。

    第十一将,归经略司辖制。设有浚将一人,副将若干。副将以下,则是正副指挥使、都头等等。这李玉简既然是副将,在整个广东军队里,算得上地位较高。再看他的年纪也并不老,所以言语中有点自负和傲气,也就很正常了。

    对于这些所谓的流囚指挥有啥观感,李玉简毫不在意,他仍旧滔滔不绝地训着话:“尔等在本将管束之下,当遵守法纪、勤勉历事、本份做人,否则本将一定……”

    “得了!少废话!”楚锐虽然很是疲惫,但还是凝聚中气大声打断了李玉简的唠叨。因为在他看来得罪这个禁军将领根本算不了什么,反正这伙禁军在程马二人的指使下,本就是来找麻烦的,再怎么小心客套也是白搭。还是干脆一点好,大伙儿肚子还饿着呢,身上都冷得够呛,说不准一会有人就要挂了也说不准,谁还有耐心听训话?

    “别尽说那些有的没的!”楚锐冷然喝道:“馒头有没有?烈酒有没有?衣裳有没有?有就赶紧拿出来!别啰哩啰嗦跟娘们似的。”

    李玉简顿时愕然,眨巴着眼睛张大着嘴,傻乎乎看着楚锐!他实在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差点以为自己幻觉了。区区一个流囚头子,居然敢打断他这禁军副将的训话,还咋咋呼呼要求什么馒头衣裳?嗯?谁是流囚谁是官?搞什么呢?

    边上的李桢和刘家兄弟那是一脸崇拜!要说还是人楚指挥有种啊!

    李玉简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腰间悬着的长刀,但最终还是没有拔出来。他知道,这姓楚的家伙是流囚的头头,并且还有功名,当这么多人的面,即不好打也不好杀。而且陕机宜之前有过交待,对楚锐等几个头头,只能用马默马使相的名义羞辱折磨,但绝不可以其他名义对他们乱来。

    好不容易把气咽进肚子里,李玉简摊开了双手:“没有。”

    “住哪?”楚锐瞄了李桢一眼,心说果然如我所料。

    “就这!”李玉简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指了指罪卒们站立列队的地方。

    就这?李桢和刘家兄弟瞪大了眼睛,相顾失色。这不就一片空地吗?什么都没有这可怎么住?

    “李军门莫讲笑话了。”刘夔脸色苍白道:“天没亮之前弟兄们都淋了雨,天亮之后一直在赶路啊!饭没得吃,衣裳可全都湿着……”

    “本将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李玉简板起了脸:“上边,也就是马默马使相发了话,说是因为移交得太急,你们人数又多,所以粮草之类的补给,暂时准备不及,想要吃穿,最快也得明天了。”

    “人事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楚锐冷笑道:“马使相就不怕大伙饿坏了,搞出事端来么?”

    “敢?”李玉简这回算是顺理成章地把刀子拔了出来,威风凛凛地挥舞了几下,这才道:“楚锐,你可看清楚这四下里的局面,若是有人不老实,本将绝不保证他有好下场。”

    “没有吃穿,也不能就住这啊!”刘椋抱拳道:“还请军门看在大伙同为袍泽的情分上,先让弟兄们到军营里歇息,喝点热水,烤烤火。不然这样下去,弟兄们都撑不住了。”

    “说到袍泽嘛,虽然你们现在是流囚,毕竟当初也跟本将吃同一碗饭的。本将焉能没有同情之意?”李玉简将刀插回到刀鞘里,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叹道:“不过实在没办法了。大营里本来就已经很拥挤,加上猎德来的禁军弟兄,根本无法再加人了。说起来,一切都是马使相吩咐的。”

    “真是马使相吩咐下来的么?”李桢忽然冷笑道:“会不会是程经略…..”

    “休得胡言!”李玉简重又色变。厉声道:“眼下诸般事宜,都由马使相安排,本将自是听从马使相的吩咐!他说没有粮食,那便没有粮食,他说让你们住这,你们就得自己搭棚子!嘿嘿,莫说本将不顾袍泽之情,昨晚半夜,为了清理这块空地,不但本将辖下兵士,就连本将自己也是动了手的,还让人去镇上给你们找来了些干草料,又拆除了两道栅栏,让你们宿营搭棚子用。至于领不领情,那也就由得你们了!”

    说罢,李玉简掉头便走,很快去到禁军队列中去了,然后便又是两声号响,两队禁军再度从军门处开出,看那架势,多半是要移动拒马,放置在空地四周。其他本已布置在四周的士兵则纷纷转换队形,不少巨大的盾牌被拖了出来,架设在空地四方,形成一道简易的防线。

    “不让活了!不让活了!马默狗养的!”刘夔忽然从沉默中爆发,大叫一声,扭头就要向自己的罪卒营队列跑去,却被刘椋一把给抱住。

    “不能乱来!”楚锐示意刘椋抱紧一点,千万不能让这小子发了狂挣脱出去。

    “不是说工期完成后就让咱们走吗?”刘夔怒道:“放屁!咱们连今天都过不了!这地方连牲畜都住不了,哪能住人?放开老子,老子这就跟他们拼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冷静!”几个人连忙相劝,好一会儿刘夔才像xiele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上。人,大约就是这样的,当原本满怀希望的时侯却突然发觉一切都是泡影,冲动过后就会如刘夔这般萎靡不振。

    楚锐也不去管刘夔,因为与李玉简对话的地方与四个罪卒营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所以这些对话内容弟兄们可都没听见,关于没粮没衣就地扎营的消息他们还不知道。当务之急,是得想法子向弟兄们做好说明解释,若是一个不好,弟兄们像刘夔那样冲动起来,可就真是大祸临头自寻死路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会,最后决定各自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先把队长们召集起来说话。稳住各队队长,再让队长们分头安抚自己的队伍,然后尽快开始搭建宿营地。

    按照他们平日里的带兵经验,即便弟兄们现在饥寒交迫,一旦工作起来多少能够分散点注意力。如果老让弟兄们一直无所事事的待在那儿发牢sao抱怨,反而容易酿出事端。而且,很多体质差、长期营养不良的人往往会在等待中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