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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恨如昨 没有如果

      山庄外,沈夜游拦住冷焰,“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冷焰不允,叉腰喝问:“你该不会转头便带着她跑到天涯海角,让我再也找不到你们吧?”

      “她于我而言是它。”沈夜游望着渐移西山的太阳神情显得有些苍凉,继而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见过一个人可以把它带走么?”

      冷焰刹那就领略到了他话中的意思,脸上不仅没有同情反而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是我的太阳,可惜也是所有人的光。”沈夜游毫无所觉,依旧醉心地发表他内心的伤感言论。

      两道银光一闪,李斜阳与白氏郎从天而降。

      李斜阳人到话到,沉声问:“你既然知道自己无法拥有她,又为何要引火*这么傻?”

      白氏郎一眼瞧见沈夜游怀里昏迷的莲仙,紧张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分说便将莲仙夺了过来。

      “公子师父,我……”沈夜游急忙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况且再多的解释也再难修复他和白氏郎从前亲密无间的师徒关系,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白氏郎此时也无心听他的解释,将莲仙靠于石狮前,试着点开她的昏睡xue。

      莲仙咳了咳醒了过来,秀目倦怠的微张着,可在看到白氏郎的那一刹那立时像农民看到甘霖似得陡然明亮起来,一声“装心哥哥”呼之欲出,可一想起白牡丹,又像兜头受了盆冷水,凉了心也凉了肺。

      “仙儿,究竟发生什么……”

      白氏郎话未问完,莲仙的呕吐欲又开始肆虐起来,她最近原就食欲不振,胃里除了酸水根本没有其他食物,如今连水分也贡献给大地了,长此以往,迟早要了她的性命。

      白氏郎心疼的脸都皱成一块疙瘩了,一把抱起莲仙飞奔进了山庄。

      “公子……我说什么来着,重美轻一切的昏君。”李斜阳又气又无奈地嗔怪地骂道。

      反观冷焰,却异乎寻常地高兴起来,喜形于色地道:“你们不觉得第一莲仙这样有些反常么?”

      李斜阳一颗心如千金石钝重地一沉,双目锐利地扫向沈夜游与冷焰。

      相较之沈夜游的一脸茫然,李斜阳深感还是女子心细,不过这在他看来绝非一件好事,女人一旦借题发挥起来,只怕连如来佛祖也招架不住。

      此时的冷焰全身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嘴,每一张嘴都在对沈夜游幸灾乐祸的嘲讽道:“瞧你这痴样铁定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那我就发发善心提醒你,很快你就要升级做小师哥了,是不是很开心?第一莲仙那杯师母茶如今看来你是敬定了,不过不要紧,如果你运气够好,她给你生了个小师妹,你多等个几年,还是有望和他们成为一家人的。”

      说完,忍不住咯咯咯地娇笑起来。

      李斜阳不禁摇头叹息,暗笑冷焰高兴的太早,就在刚才冷焰出言刺激沈夜游时,他全神贯注地注意了沈夜游彼时那一瞬间的面部表情,令他担忧的是,沈夜游当时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哀伤与别样的神情来,可见沈夜游认定孩子是他自己的,也就没有任何痛苦可言,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表现出开心的模样来,大抵是因为不合适而极力忍住了吧。

      不知就里的冷焰仍乐不可支,李斜阳骤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大为光火地怒斥起她来:“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冷焰吓了一跳,弱弱地问:“你就要当叔叔了,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开心?”

      “你还说!”李斜阳利箭似得双目狠狠瞪了其一眼,甩袖往山庄而去。

      冷焰甚觉委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今天的你千错万错!”沈夜游意味深远地看了其一眼,又神色复杂地往门里瞅了几眼,这才转身下了石阶。

      “你把话说清楚。”冷焰叫嚷着追了过去,沈夜游摆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让时间回答你吧。”

      白氏郎就近找了间房为莲仙过渡仙法,毕后,莲仙果然觉得好了很多。

      “仙儿,你要把心情放宽,不然这种症状会日渐加剧的,不如我替你把会脉,看能不能开些滋补的药给你调理一下,来,把手给我。”

      莲仙的手却往后缩,浑身凝聚起坚固的保护壳,刀枪难进。

      “仙儿谢谢装心哥哥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白氏郎瞧着莲仙异常紧绷的神情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她反而使她更难以放松,于是先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下来,温和中带着笑意道:“你是不是怕我医术不过关,害你更难受?这点我可以向你担保,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忘了,我爹是药材行的祖师爷,身为他的儿子,装心哥哥的医术虽不敢夸口青出于蓝,但若相较起来也绝不逊色。”

      莲仙很想告诉他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好想把所有的难过与无可奈何通通告诉眼前这个真心疼她懂她的男子,可到头来她不仅没有办法向他述尽悲伤,还要千方百计的对他伪装铁石心肠。

      “别说了,仙儿什么也不想听,尤其是不想听你说,你走吧,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来了。”

      嘴在逞强,眼泪却在投降,心里的伤口早已溃烂成疮,覆灭了当初的真爱一场。

      白氏郎既然懂她,就铁定听出了她说的是违心的话,他深刻地理解她内心的脆弱无助,不愿再见只是为了杜绝无时无刻的思念,这样至少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好像不然,时间拉开的仅是空间,并不是思念。

      白氏郎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棂打开,清香的桃花花瓣夹杂着一股清风一道扑面而来。

      每日惟愿作伴琴棋书画诗酒花,奈何却逃不过爱恨嗔痴怨怒杀。

      “就是你不赶我走,装心哥哥也无法在这久呆。”白氏郎长吁短叹地开口。

      “仙儿没有赶你走,也不想……”情急之下最易失言,意识到失言后,莲仙急忙住了口,一脸的尴尬,想问些什么也艰难地问不出口。

      白氏郎重新在她身边坐下,语气热切地道:“临走之前我只想知道你身体是否无恙,我才能安心离开。”

      莲仙见他如此挂心自己,热泪盈眶,没有理由再推诿,随即低头脸色微红地向其伸出了玉臂,另一只手则暗暗拈紧了床单。

      白氏郎此时更是异乎寻常的紧张,他于心底拼命祈求事情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在一阵忐忑不安的情绪中,轻柔地握住了莲仙的玉腕,慎之又慎地为她诊起了脉象。

      此时李斜阳一只脚已然跨进门槛,见此情景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欧阳怜闭门痛哭了一天一夜,痛定思痛地觉悟不能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于是打开了门也打开了心门决定面对现实。

      第一情深尚守在外,两道哀愁的目光默然相接。

      第一情深此时的心声: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老天爷把我们两个安排在一起,只给了我们做兄妹的权利。

      欧阳怜此时的心声:我对你仍有爱意,却已对这虚假的世界丧失心力。

      有些伤痕像场大火,把心烧焦难以复活。

      欧阳怜脸上的灰颓让第一情深蓦地惧怕起来,他从她空洞的眸里似乎窥视到了她的内心,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如死灰,视死如归。

      “怜儿,我们好好谈谈,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欧阳怜扯着嘶哑的嗓音冲第一情深咆哮喊道:“还有什么好谈的,你不就想劝我少一些自作多情,多一些自知之明么,怜儿已经受教了,你就不要再强调了。”

      第一情深看着她这样真是心如刀割,“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我贬视你不就是贬视我自己?我只是想和你静静说会话。”

      欧阳怜冷静下来,转而抽泣起来,“我知道都是我伤了你的心,才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的这么远。”

      第一情深笨拙地安慰她:“不完全是这样的。”

      “是,我知道是。”欧阳怜肝肠寸断地闭起双目,泪如雨落,“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了,才整天将“希望快点长大,然后嫁给你做你的皇后”这句话挂在嘴边不离口,我真的不知道会因此闯下大祸。”

      “你别再耿耿于怀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无心的,所以我从来也没怪过你,从来也……”

      欧阳怜似乎充耳不闻,微颤着身子魂不附体地絮絮说着:“爹娘一向宠我,可我不知道这份爱已至无边无际的地步,为了能够早日实现我的愿望,他们不惜低声下气一掷千金求来让人一夜长大的大补丹,就这样怜儿一夜间就从一个七岁的小孩变成了现如今这个样子,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你口吐黑血晕倒在地,我当时真的好害怕,害怕你就这么离我而去,那样我会自责、痛苦一世,后来经太医诊断,说是你的体质与大补丹两生相克,你不仅不会变成大人的样子,还会与头疼相伴一世,我不禁欲哭无泪,我当时暗暗发誓,无论你以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无怨无悔地照顾你一生一世,可还没等我时间诺言,你却带着几名亲卫出宫遍访名医去了,我到处去找你,可没有一点你的消息,就在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你时,你却出人意料地回来了,回来后的你精神焕发,像脱胎换骨似得,我向那些亲卫打听,他们说你此行遇到一个奇女子,是她以她的绝世之吻治好了你的不治之症,我本该替你高兴的,可是慢慢的我发现你变了,你变得不思朝政,只专心研习修仙练道之术,也不再与我朝夕玩耍了,一有空就关在书房,听打扫的宫人说,你给她画的画像都挂满一室了,可你从没有为我画过一张画像,你知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最后你甚至觉得光是思念还不够,竟不惜抛下皇位去找她,你不告而别丢下我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年的孤苦……”

      第一情深与之一同落泪成海,“对不起……”

      “怜儿不想听对不起,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从头到尾你都没给过我任何承诺,所以根本谈不上你负了我,你也有权利选择你爱的人,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即便她不肯给你机会,你还是不肯接受我,难道我真的那么有遭糕么?”

      “不是因为你遭糕,而是因为我已非正常之身。”

      第一情深实在不愿看她继续这么自苦下去,心一横决定道明真相。

      可欧阳怜见闻毕竟不广,理解也有限,闻言蒙了一蒙,困惑万分地问:“什么非正常之身?”

      “就是……”第一情深顿了顿,还是不敢直接把话说个明白,免得把她吓出病来,只好悠着点解释:“就是发生了点意外,我不能再像这世间男子一样娶妻生子了。”

      世间话有时有多种理解法,他分明按他的真实情况给欧阳怜解释的,不想弄巧成拙,欧阳怜竟给听岔了,只见她神色极其古怪地看着他,许久才低着头艰难地问出口:“你那什么……受伤了?治不好了?”

      第一情深张口就“嗯”了声,猛然又意识到不对,正要改口,欧阳怜却已然抬起了眸,半分尴尬半分羞涩地道:“怜儿曾经发过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不会离开,更不会介意,天底下多的是孤苦伶仃的孩子,如果喜欢的话领养一个也可以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如果欧阳怜肯罢手,第一情深倒不介意担那个莫须有的难听莫名的隐疾,可事实证明将错就错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因此看到了欧阳怜对他的一片痴情,可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拖累她,害她空欢喜一场。

      不过世事就是这么难料,原以为早一天把苦衷向欧阳怜讲清楚,就能使她早一天醒悟,可他又怎么会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反而急剧加速了悲剧的发生。

      且说当下,欧阳怜闻言呆愣如一具木偶,半晌才得以回过神来,嗔怪地道:“好好的你干嘛这样诅咒自己?”

      “我说的是真的。”第一情深往外呼了口气,加重语气认真地道。

      欧阳怜唇边的笑意刹那隐没,狐疑地看着他,显然并不相信。

      第一情深叹了口气,放开手中的伞,让自己的身形彻底暴露在阳光底下,只见他原本和正常人无异的身形忽然变得透明起来,接着又像遭了火焚似得冒起了烟,亏得伞遮回的够快,否则还不定出什么事。

      欧阳怜如遭惊雷,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回过魂来已泪流成河,“为什么会这样?”

      “一言难尽,往事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很多事我都帮不了你,唯有靠你自己,我真的希望你能安然度过这个情劫,重获开心。”

      欧阳怜哑然失笑,她也希望她能,可心底分明有个声音在剧烈撕扯:可能么?不可能,再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