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祭典开幕
『在看什么呢？迈克尔。』 『我想看清楚，刚刚那边好像有人骑着马穿过了人群，到底是谁这么风风火火从城市里出战？』 『出战？你没搞错吧？今天进行的只是祭奠活动哦，就算霍夫曼神父跟里欧先生撞在一起，他俩也不一定会打起来啊。』 『但愿如此，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情不会轻易地解决……』 『不会轻易地解决？唉，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喜欢满腔热血互相争斗，难道就不可以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 『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啊，那两个人应该……』 「对哦！里欧和霍夫曼不是已经在教会会面过了吗！正因为谈不拢，所以才要继续在艾尔废都对决啊！」 直到这一刻，高斯方才猛然醒悟过来，在风平浪静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动机！ 真是太大意了！不经意之间又一次被那两个男人抛离得远远的！怎么办？追！ 『喂！茜莉娅，你可以跑起来吧？』 『跑起来？跑起来要做什么呢？祭典开幕时间还早着呢。』 『我现在无法详细解释，总之，我们得赶在别人到达之前抢到前排位置！否则就会错过大事件了！』 『……啊！别、别那么急！等等我！』 不明所以的茜莉娅被拖着奔走起来，虽然有些情非所愿，但敏锐思维还是能够察觉到一点气氛的变化，此时，她的想法其实并不怎么复杂——既然高斯认为要认真对待，那就是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因为，男人不都是这么『不善言辞』嘛！总是喜欢用行动来表达他们的志气，然后坚持一下就把麻烦事给解决了！这样的好家伙绝对是最帅的！ 于是，怎么能错过如此精彩的大事件呢？动力一下子来了！茜莉娅很快追上高斯的脚步，二人目标一致，硬是迎头赶上把前进中的民众队伍全甩到了身后！可就算是努力争取，能够得到的也只有更好的观看位置而已。 那时候，所有人都没预见到祭典会高潮迭起，包括霍夫曼在内，他以为掌握了所有状况因而无比自信，殊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布阵艾尔废都。祭奠先锋队伍刚刚抵达原都城庭院位置，和预定计划一样，外围部队早已经分别把艾尔废都东西北三方给封锁起来，只留南面作为出入口。如此布局，目的是为了减慢消息扩散的速度，但是整个艾尔废都的面积毕竟不小，导致各部队之间难以保持密切联系，缺乏统一调度同时也让多方配合默契略显生疏。 其实，虽说是『部队』，但这些人终究不是长期一同训练的正规军队，所以并没有稳固的队伍编制，彼此也不太熟悉，因此现在只能由队伍中的高级士官进行带领，各自执行警戒任务。对于这个问题，霍夫曼也已经尽力了，无奈法例里允许拥有的防卫人数就只有那么多，结果，他唯有把最好的训练资源留给个中士官精英，然后由其在实战时刻分散统率多支部队——这是他能想出最好的办法了。 如果说这种配置有什么盲点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很容易会被外人混入其中，霍夫曼急速赶到祭典现场，便是为了查阅这支艾尔多拉多仅有的军队，确定各部队头领全是记忆中的模样，至于其他人，实在是没办法一一细看了…… 霍夫曼完成外围部队布置以后，祭奠先锋也把场地清扫完毕了，紧接着，队员们陆陆续续散开围成又一个圈子，为空旷的地方划出活动区间。时间正正合适，携带工具材料的主队伍终于到达目的地，其中，还包括高斯和茜莉娅的身影，众目睽睽之下，主祭台旗帜成功树起来了！迎风飘扬的王家大旗，犹如一道灼热焰火，给还在路上的人们指明方向，更令现场一众人等热血彭拜，他们等待这个时刻实在太久太久了！ 「我的国王，詹姆斯·霍夫曼现在来响应您的号召了，如果陛下还能听到我们的声音，请给予士兵们最大的勇气吧！让艾尔多拉都重新团结起来……！」 『来人啊！把祭奠用武器装备分派给维持秩序的志愿者们，这是向王家致敬的祭奠，绝对不能在先祖面前失礼！』 『遵命！』 先前秘密准备的武装器械终于要大派用场了，在祭典仪式正式开始前，志愿者们陆陆续续被分发了沉甸甸的装备，并由正规军人指导完成穿戴。 乌合之众给套上威武的『真家伙』以后，模样完全不同了！尽管盔甲基本都被象征哀思的白布所覆盖，可锋芒毕露的刀枪利刃还是令人不寒而栗！然后，不晓得谁又再派发了一批暗黑口罩，被遮上嘴面的人摇身一变，形象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鬼武士！如果说这是为了致敬当年奋勇的将士，未免也太过火了，以至于有些老者和小孩子吓得连连后退，只剩下大胆的年轻人可以大步踏进主会场。 看这样子，霍夫曼的目的达到了，他对所有人发出号召，但真正能够走上战场的就只有青壮年而已。原来如此！这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参加的祭奠，环节当中包含了重重筛选，勇敢者将直接面对霍夫曼神父『开导』，接下来，恐怕还会有难以预料的关键环节，最终催生出一群狂热武装分子！到时候，这股力量将会成为战争的棋子，开始反击战略！ 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用正义的名号来进行邪恶的谋略，难怪里欧要狙击霍夫曼。可是说这句话的人，他如今到底在干什么呢？高斯举目远眺四处张望，目光所到之处却尽是陌生人，根本没能发现任何相似的身影。 『迈克尔，我说，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啊……』茜莉娅下意识捉紧了男孩子的手。 『你也看出那些「鬼武士」不妥？』 『不是指他们，我是说来参加祭奠的人，你没感觉人实在太多了吗？』 作为最早到达的头一批观众，高斯和茜莉娅自然占据了最前排位置，二人一直都密切关注着主祭台方面的动作，所以根本没察觉到后方完全被围个水泄不通！那情景的确太惊人了，想象一下，数千人同时站在背后往前注视，会不会有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而且艾尔废都是被武装部队包围的！万一人群集体行动起来，个人将会被淹没在大潮之中！里欧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与阻止到全部人啊！ 此时，高斯也开始感到不安了，甚至有些后悔把茜莉娅带到这个危险地方，如果即刻选择投靠霍夫曼那边，说不定就可以保护到女孩子的安全，只不过…… 『别担心，有我在呢！』高斯稍稍用力反握住女孩子的手，另一只手同时握紧装有秘密武器的包裹，但即使是这样，神情也情不自禁变严肃了，无法再用平和的心态来面对祭奠。 『嗯……对了，里欧先生……应该会出现吧？』茜莉娅能够感受到同伴的心意，只是，眼下紧迫的形势着实让人担心啊。 『肯定会的！他一定会站出来和霍夫曼进行对抗，就在某个时刻……』 「问题是，祭典越演越烈的话，等到霍夫曼煽动起全部人斗志的时候，里欧又要拿什么来应对？要是祭典真有什么盲点，它又在哪里呢？」 在某个瞬间，高斯脑海里甚至闪出过亲自上阵的念头，由自己代替里欧向霍夫曼发起挑战，但是，想法刚一浮现，意志马上就被情cao给熄灭了。没办法，谁叫自己曾经许诺过不当师傅的敌人，这种情况下，唯有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茜莉娅了，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志气！ 说到志气，里欧在这方面绝对是顶尖的，他的最大魅力就在于有一股正气。当正气与大义相遇，霍夫曼必然对此早有防备，论口才，双方应该不相上下，在明处的人有众人意志作为底牌，在暗处的人掌握着登场时机，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是暗流涌动，每一步动作都可能成为打击对手或被打击的关键点，严峻态势令人丝毫不敢放松。不过可以预见，那两个男人一定会让祭典正常进行下去，他们的理念会引导他们做出正确的判断——志气竞争只是为了一个理想结果而已。 「我的国王，你到底在哪里，尽管放马过来吧，霍夫曼就在这里等待你的挑战！」 『霍夫曼神父，进场人数已经接近饱和，差不多可以开始仪式了。』 『很好，按照计划让先锋队去封闭主会场，然后通知外围部队，叫他们引导迟来的人到分会场集合，待会儿我再去拜会他们。』 『可是，人数太多的话，装备可能不够分给全部人啊……』 『那有什么关系，情绪高涨的家伙足够多，提供作替补的人员就越多，务必要好好对待所有人，明白吗。』 『知道了，属下马上去办！』 『嗯！其他人也赶快就位吧，祭典开始了。』 随着霍夫曼一声令下，其核心成员们也终于动作了，各人奔走传递指令：首先是外围部队阵型渐渐向内收缩，全副武装的将士迅速成为了防卫主祭台安全的关键棋子，同时分派出部分人手架起另一片场地，任务明显加重，不过各队伍分工明确，仍然牢牢控制住整个主祭台区域。接着是执行仪式的队伍，乐声歌声响起来，烟火和祭旗全部准备就绪，宣告仪式进入到实行阶段。紧随其后是一众建设工作人员，仪式完成后，这些人就要立刻动工重修艾尔废都，目标是重现部分往日的王家建筑以供参观和纪念。 最后，最重要的也是最有意思的——让在场人们投票决定是否恢复『艾尔多拉都』作为正统名字，用于延续这片地方的正史，当然，那是不带有任何政治目的。 『不带有任何政治目的？』 当更新的祭典活动方案摆到时任总督面前的时候，总督顿时脸色一沉，立刻拍案而起！ 『你们有什么资格做这种事！又是开挖艾尔废都，又是投票，竟然还想骗人说这没有政治目的？你们真以为我会批准吗！』 『总督大人，我们就是因为尊重你，所以才要请你亲自签字批准。』 『这样乱来的祭典我不奉陪下去了！让开！我要回去告发你们的阴谋！』 『你当然可以走，不过，前提是变成无法说话无法写字的样子，然后我们就会主动送你回家。』 『你们这些……没诚信！没信仰的家伙！』 一时的喧哗，在这种复杂场合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可以说，这情形其实一早就在意料之中，只不过，后台骂声着实有些刺耳，即使是见识过惊涛骇浪的主教大人也只能默默闭上眼睛，好让时间过得稍微快些。 平心静气以后，感觉反而越发敏锐，透过气场变化和对人体温的感知，主教大人明白到自己已被一双眼睛盯上——他无声无色接近后背，犹如幽灵般的存在，也许怀有杀意，但被藏在很深很深的心底处。真没想到，现实里竟然真有这样一号人，霍夫曼神父对艾尔多拉多的控制力，已经浸透到所有细节了啊。 『你也是要把我请出祭典主席台吗？』 『……』 不怀好意的那个人一言不发从身边走过，鬼魅般的气息忽然被吸入下去，主教大人一下子惊醒过来，却惊讶发现眼下正跪着一位来自暗黑世界的男人，他是，人们惧怕的恶魔。 『抱歉打扰您了，主教大人。』恶魔也会彬彬有礼地问好，这不禁令人心灵为之一震。 『你、你是谁！』 『在下——迪克，隶属于原王家军队，主职是刺杀工作，现在，依然听命于国家的召唤进行活动。』 『刺客啊，你是被派来刺杀我的？』 『不是，在下和霍夫曼神父都从心里敬重教会，绝对不会让主教大人感到为难。』 『不会让我感到为难？你们所做的事情，我其实完全有机会制止……于是，现在你才来跟我道歉？你以为这样就能获得理解？成功游说我跟总督一起承认祭典合法？』 『但您一直都没有制止我们……没有您的默许，教会是不可能组织祭典的。』 迪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重点，的确，事情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其实很多人都察觉到某些异样，甚至也有可能阻止，但偏偏却没人愿意站出来，任由荒唐事件逐渐成真。 说到底，还是因为霍夫曼所做的正正符合人们期望啊…… 『真可惜，我原本应该从一开始就拒绝霍夫曼神父进入教会，如今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必须得负上责任。』从有点心惊到冷静，主教大人显然明白了事态已经不可逆转。 『主教大人，请看在霍夫曼神父一片忠心的份上，还请您观看祭典到最后，可以吗？』迪克仍然保持低头跪下状，虔诚之心一点不假。 『好吧！但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认同你们对国家的忠诚，但我不赞同你们的做法。』 『感谢您默许我们的崛起，在下代霍夫曼神父向你表示无上的感激。』 『不过我还是得给你们一个忠告，但凡欺骗了神明的人，到最后必然会受到惩罚。另外请你告诉詹姆斯·霍夫曼，他已经被除名了，包括他所做的一切以及相关人员，今后将不会再得到教会祝福。』 『明白，完事之后，我等自会向神明请罪，即使得不到宽恕，我等也愿意到地狱去忏悔罪过……』 『……』 『主教大人，请好好保重，在下先行告退。』 真不知道该说愚蠢还是率直，这个世上，对某些人来说，还有东西值得用生命的一切来捍卫，那些几乎被遗忘的信念，曾经让我们自傲，然而到我们抛弃的时候，往往又是非常彻底，以至于，到头来连我们自己都无法认出原来的自己…… 面对那么可爱的人，竟然还要忍心痛下诅咒……可惜，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就像射出的箭矢，再也没有任何挽回余地。 不知不觉，主席台人去楼空了，只剩下主教大人独自手握着手祈福： 『神明啊，请保佑那些正在努力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