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尊老爱幼
这边,苏富贵正被苏瑶反击的不知该如何收场,那头,方老太太已卷着布包跨出了院门,此刻她换下了先前那件因躺在地上而沾满灰尘的衣服,被苏富贵抓乱的头发也重新梳得整齐,如果不是脸上还带着伤,那身行头真不像被赶出家门,倒像是去走亲戚。 苏瑶心中微微一凛,随即冷笑:想走?那也得先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走。 快速捡起滚落在地的糕点,苏瑶顶着小肿脸,迈着小短腿,沮丧地走到方老太太面前,道:“奶,您也别急,爷也是气糊涂了,等爷气消了就会去婆婆家接您回来,看这时辰二婶娘应该还没做暮食,这些点心还没有弄脏,您带着,路上填填肚子,婆婆家路远,别饿着了。” 回院子后,邹氏就将苏富贵的打算细细向方老太太说了,苏莲花也劝着她只当是回娘家走上一趟,但被自己的孙女逼到还需要回娘家避难的地步,她也可能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化解这场危机前,也只能这样了。 幸好,等自己自娘家回来后,这小丫头片子就会声名扫地,她依旧是那个重视后辈的好奶奶,等老四成材了,她还会是众人羡慕的官太太,到那时候,大房一家还是要在她手下讨食吃。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将心头的那股子恶气憋着,偏偏那始作俑者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站在她面前,还举着那她恨不得挫骨扬灰地劳子糕点,方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脸色一沉,骂道:“不要你这死丫头来假好心,走开!” 苏瑶的厚脸皮模式也是无敌的,小小的身子被方老太太一把推开,她又再接再厉地凑了上去,将手里的糕点再次举到方老太太面前,恭谨道:“奶,这点心没弄脏哩,它被油纸包裹着,一点都没弄脏,还能吃,您带着,别路上饿着了,这点心软乎着,点心铺的掌柜说了老人家牙口不好也能吃。” 听听,这孙女多为奶奶着想啊,多孝顺的孙女啊,连奶奶的牙齿被打掉了她也想到了,还知道找借口说是她牙口不好,替她找了块遮羞布。 方老太太恨得将剩余的那几颗牙也快咬碎了,被孙女这么变着法儿讽刺打脸,她的脾性也上来了,手一挥,打落了苏瑶举在她面前糕点,骂道:“你这狼崽子,你哪里怕我老婆子饿着,你这是要害死我老婆子哩!”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冷静的时候事事都能顾全大局,可被人稍稍一激,她就会什么都不管不顾,而苏瑶也正是吃定了她这一点。 手中的糕点被方老太太用力地打掉,那淡绿色的糕点散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显然是没法再入口了。 苏瑶委屈地瞪大了双眼,见方老太太仍旧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哇”地一声揉着眼睛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奶,你咋能这样说,瑶儿好不容易才将娘倒腾出来的方子卖了出去,得了几个钱就想着买了点东西来孝敬您和爷,您咋能说我要害您呢?” 说着,像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似的,苏瑶将油纸包里剩下的那两块没弄脏的糕点一股脑儿塞进自己嘴里,边塞,还边含糊不清地说:“奶说我要害你,那我自己吃给您看,要毒也先将我自个儿毒死。” “害”有很多种解释法,算计是害,栽赃嫁祸也是害,下毒更是害! 哭啊,闹啊,瞎掰啊什么的,不是你方氏的专利,伪小孩用起来效果更佳。 干涩的糕点塞进了喉咙眼里,苏瑶被噎得直翻白眼,可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减,倔强地让人心痛。 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孩这么委屈的哭诉,苏富民也没有细想,当下就大声喝斥道:“你这婆娘太不知好歹,自己的亲孙女你都能下狠手将她的脸打成了这个样子,这丫头不但不计你这个当奶的仇,还怕你饿着让你带点吃食在路上吃,你倒好,竟来冤枉她要下毒害你了,你说说,你到底是何居心,要将我苏家的女儿这般作贱?” 方老太太茫然地望着怒气冲天的苏富民,她说了啥?她只说了不要这个死丫头来假好心,今日这一场风波,都是因为大房过来送吃食而惹出来的,现在她都要被当家的赶出家门了,临走了还带走大房送的吃食,这不等于是向大房低了头?这不等于是将自己的脸皮送到大房那两个小辈面前让她打? 她今日连半个毒字都没说,为啥族长会说她冤枉那个丫头下毒? 一时间,方老太太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痛,脑袋里像是有尖针在扎。 冤枉孙女下毒要害当奶的,这罪名多大啊,她方氏再凶残、再泼辣也当不起啊! 方老太太想解释,可张了张嘴,猛然想起二儿媳妇说的,出了院门啥都别说,埋头往前走,以后的事自有人收场。 这样一想,方老太太不觉暗恨,老二媳妇都提醒自己了,她为啥要争这个强,她再要强也得等自己从娘家回来再要强啊,那时候这丫头背着个不孝的名头,还不是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想通了这一点,方老太太也不再理会苏富民,将布包背到肩上,瞥了一眼苏瑶,心想,先且让你得意,以后有你好看! 那边,被糕点噎终于缓过气来的苏瑶见方老太太想走,她正准备上前再添一把火,不料秦氏却拉住了她,脸上眼里明显写着担忧。 她算是明白了,自女儿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儿,不但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连脾气也改了不小,虽然同样是得理不饶人,但在不饶人前的同时还有勇有谋。 可是,她再有勇有谋,她也是她的女儿,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在别的孩子在自己的爷奶面前撒娇时,她却要为了自己的名声去和自己的爷奶博一博。 这让她这个做娘的情何以堪。 看到秦氏眼里的心痛,苏瑶安抚似的笑了笑,今日这场战争,只有好能上,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孩”。 她也要赢,她要赢得漂亮,要赢得老屋里的几人不敢到她面前来刷存在感! 不要说她不孝,也不要说她不尊老,该孝顺她,该尊她的那个苏瑶早已被她一巴掌拍死了。 现在站着的是另一个苏瑶,这就是她的脾性,也是她的果决,前世独自在商场上拼搏了十多年,她的骨子里就带着血腥,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人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她,那,对不起了,推她落水,还要另加一块大石头,让她永远兴不起风,作不起浪! 一劳永逸,省时省心! 收敛眼底的阴霾,苏瑶站到苏富贵身边,大声说:“爷爷,点心没了,奶没吃暮食,您让她吃了暮食再走可好?娘亲教过瑶儿,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奶打我是奶错了,可瑶儿让奶饿着肚子走就是瑶儿的不是了。” 苏富贵愣了愣,苏瑶不等他回答,又跑到方老太太面前,拦住了方老太太的路,道:“奶,您吃了暮食再走,虽然你打瑶儿打得很痛,可您饿着肚子,瑶儿会更心痛。” 接着,她又怯生生的拉了拉方老太太的手,道:“奶,下次能不能别打那么重?牙掉了,丑!” 方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犹记她刚回院子时,老二媳妇就迎了上来,告诉她,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幸好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那个贱丫头是她打的,事后他可以解释他看到孙女被打,心里急,于是误会了她。 等风波平息后她们再把苏连壁供出来,到时候苏瑶就成了算计奶被打、算计奶被赶的罪魁祸首,众口铄金,这个诬赖亲奶的不孝罪名那个贱丫头是背定了。 可现在她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苏瑶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口一个“奶打我”。 如果方老太太想翻身,现在就可以大声地反驳,告诉众人,她真没打人。 可想到苏连壁要赚钱,想到苏连江的前程,方老太太怯了。 如果她此时不反驳,那就是默认了,以后再来反驳,也不会有人信了。 她永远也翻不了身! 方老太太的脸一瞬间煞白,身子在微微颤抖,她算是明白了,她和当家的算计,这个丫头全都了然于胸! 她该怎么办? 走或不走,这虐打孙女的罪名她都背上了,哦,刚刚还加了一条,诬赖孙女要下毒害她! 她算是跳到大海里也洗不干净这一身的黑! 方老太太思索了片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此刻装晕是她唯一的出路。 众人手忙脚乱去扶方老太太,苏瑶走到坐在地上抽旱烟的苏富贵面前,由于是背对着众人,她眼里的讽刺不隐藏,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皮笑rou不笑地说:“哎呀,我奶晕过去了,爷,您行行好,别赶我奶走了!”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苏瑶玩得炉火纯青。 台阶,我已经给你了,下不下,随你。 反正,你们的小算盘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把你的算盘砸了个干净。 再有什么招,你使出来,我接着! 苏瑶捡起地上的rou和猪大骨,细心地装鱼篓里,放到了苏富贵面前:“爷,这些是给您和奶买的。” 借着弯腰的工夫,苏瑶也轻轻地、寒声地、如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魔般在苏富贵的耳旁说道:“今日这事,只此一次,若有下次,让苏连江,替我陪葬!信不信,由你!” 不再理会呆若木鸡地苏富贵,苏瑶迈着小短腿向自个儿娘亲走去。 正好,小渔村里那个千呼万唤的郎中急匆匆地赶过来了,本来他赶来是要替苏瑶看伤的,不过现在貌似其他人更需要,尊老爱幼是美德,做为二十一世纪高素质人才,苏瑶自然不会去抢这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