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章 酒意
“落脚之处，落脚之处……”茅泰拿起照片，端详了半晌，突然眼前骤亮，说道：“我认识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儒云双眸瞪起，问道：“什么人？” 茅泰看看手表，回答：“他每天晚上都会来这儿喝酒，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出去迎迎他。”话毕，放下照片，转身就走。但未等迈出门口，他却又回头说道：“小云，你们先慢慢喝着。有什么需要，喊酒保便是。” 儒云颔首应道：“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待茅泰离开包厢后，他才对龙志说：“看不出，茅大叔还挺会卖关子的。” 龙志嘴角上扬，含笑答道：“那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关系。” 儒云当然能听出好友的话中含义，于是，轻笑道：“我可没有卖关子！我是真心真意地想让你来品尝一下美酒。” 龙志端起杯子，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随后开口道：“现在美酒也品尝过了，咱们可以说说‘蓝靛’的真正用途了吧？” 儒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继而，慢吞吞地讲道：“说实话，我当初真的只是想替茅大叔开一间酒吧，让他能够颐养天年，安度余生。可谁知后来，茅大叔用异能酿造出的美酒十分受欢迎，甚至有不少异能者也慕名前来品尝，并且变成了‘蓝靛’酒吧的回头客。” 龙志闻及此言，不禁插嘴道：“你是说：‘蓝靛’酒吧的客人中还有异能者？” 儒云点点头，沉声道：“很多。不知为什么，茅大叔酿造的美酒总是能吸引住客人，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儿来。” 经好友这么一说，龙志也忍不住抱起酒桶，替自己斟满了第二杯，然后浅酌小半口，细细品味起来。事隔几分钟，当他再次喝下这“鲜桔酒”时，却猛然发觉除了美酒本身的香醇之外，他体内竟还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舒适之感，那是一种淡淡的，模糊的，虽不强烈、却又令人身心俱安，难以捉摸的奇妙感觉。 “好舒服啊！”龙志慢慢咽下口中的酒水，让它们缓缓通过舌根，流遍全身，同时对嬴政暗道：“儒云所言，果然不差！茅大叔的酒不仅甘甜醇美，好像还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难以自拔的魔力。只可惜，你现在是尝不到这么好的酒啦。” 嬴政微笑道：“朕虽然不能亲口品尝此酒，但是，刚才也已经从你的脑波中感应到它的确非同寻常。” “哦？”龙志听得一愣，暗忖道：“此话怎讲？” 嬴政道：“小鬼，你自己或许没有发现，但是朕刚才却感应到你的脑波正处于一种极度轻松、惬意的状态当中；而这种状态自从你踏上逃往之路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龙志一向信赖嬴政的眼光和洞察力，再加上，对方现在能够直接感应脑波振动，可说是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所以他立刻问好友道：“儒云，茅大叔的酒确实非常吸引人，这会不会和他的异能有关？” 儒云摆摆手，说道：“据我所知，不太可能。因为茅大叔的寄居灵魂是‘杜康’，他的异能也只限于将长时间、复杂、难以掌控的发酵过程，缩短到一分钟之内做完。换句话讲，茅大叔的异能就是‘一分钟酿酒’；只要他想，便可在一分钟之内造出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美酒，当然也包括百年、千年以上的陈酿！” 听完好友的叙述，龙志心里不禁纳闷道：“如此说来，茅大叔的酒除去好喝以外，应该没有别的功效啊？” 而嬴政则摇头道：“那倒未必。朕反而觉得：酒应该和琴、棋、书、画一样，也能如实反应制作者的内心情感。” 龙志闻言一怔，好笑道：“不会吧，这我还是头次听说！怎么以前喝酒，我没有这份奇特的感觉呢？” 嬴政想想道：“那是因为一般的酿酒步骤，在发酵过程中是不能有人参与的，而茅泰的异能则不然。他可以直接促成发酵，并且像画家作画，诗人写诗一样，把自己内心的情感潜移默化地注入其内。” 龙志越听越觉得对方言之有理，故暗暗颔首道：“如此说来，我刚才是受到茅大叔的情绪感染，所以才会在不知不觉间……自我放松？” 嬴政应答道：“理论上是的。依朕推测，茅泰是把自己对安定、平稳生活的向往和感激之情，全部溶入酿酒的过程当中，进而对饮酒者产生影响。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异能者对他的酒尤为偏爱，因为他们也同样渴望过上自由、安宁的日子！” 龙志正想出言回话，不料却被儒云从旁打断道：“喂，喂！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半天都不出声啊？” 龙志微笑着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而，反问对方道：“你是不是因为茅大叔的酒招来了异能者，所以才看好‘蓝靛’，并且加大投资，扩充营业的？” 儒云颔首应道：“当然啦！随着‘特殊客人’不断地增多，酒吧内蕴涵的信息量也将越来越大，我岂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说完，他又干了一杯酒，然后继续讲道：“茅大叔为人和善，又身负异能，担当老板一职，再合适不过了。你看：仅仅四个月的工夫，‘蓝靛’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吸引了许多异能者，更成为他们当中某些人每晚必来的地方。” 龙志轻“嗯”一声，自言自语道：“没有预谋，没有策划，完全是大家自发自愿地聚集到这里，喝酒、聊天、打探消息……不错，‘蓝靛’对于异能者来说，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地方！” 儒云呵呵一笑，得意地道：“此处的作用还远不止这些呢！” 龙志虎目一亮，微愕道：“真的，还有什么？” 儒云沉思片刻，举臂托腮道：“该怎么说呢？眼下的‘蓝靛’就像个大超市，只要异能者肯走进来，就一定会有所收获。”说着，他忽然又摇摇头，讲道：“唉……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还是等日后，你自己去亲身体会一下吧！” 正当两人交谈甚欢之时，包厢大门突然再次敞开，只见茅泰领着一个中年人从外面迈步跨入，进屋后张嘴便说：“小云，我已经把人给你们带来了，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他！” 龙、儒二人闻讯举目，仔细打量来者，发现对方年纪约在四十许间，身材略微矮小，模样也十分普通，只是皮肤白净，脸色油光红润，显然是生活富足，养尊处优已久。 “茅大叔。”儒云定睛望了那人几眼，低声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啊？” 茅泰一跺脚，径自气馁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替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语毕，右手一抬，伸向那人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周军。”然后，他又转身指着儒云和龙志，对周军讲道：“他们是……” 岂料，话刚说一半，对方便已出言打断道：“茅大哥，你忘了小弟的本领了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少年应该就是‘须弥岛’上最年轻的富豪——儒云；而坐在他旁边的这位……”话及中途，周军侧目瞄向龙志，猝地说道：“你叫龙志，对不对？” 此言一出，龙志顿时震惊不已，随即脱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话语中隐隐显露出一丝疑虑和不安之感。自从他踏上“须弥岛”以后，就一直低调行事，独来独往，除了最近才和儒云意外相遇，便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可是眼下，对方却能在几秒钟之内，一口喊出自己的名姓，这的确不得不让他心生警觉，暗中怀疑周军的来历？ 眼见对方神色凝重，惊疑交加，周军不但不害怕，反而跨前一步，续道：“小伙子，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还记得你！” 儒云看看身边的好友，又瞧瞧对面的周军，忽然小声问龙志道：“你们以前见过？” 龙志想也不想地回答：“没有，绝对没有！” “怎么没见过？”周军瞪大双眼道：“就在去年的8月17号，也就是四个月零二十五天前，你从‘须弥市’医院的正门走出来，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体恤衫，衣领左侧还有两块血迹，对不对？” 儒云闻言，赶忙转头问道：“龙志，他说得对吗？” “我是8月17号离开医院的！”龙志面带着三分惊愕，三分疑惑，悄悄回应好友道：“因为我也是在那天进入‘须弥市’的，所以不会记错日子。不过……当时，我究竟有没有穿白色体恤，便记不清楚啦！” 儒云微微颔首道：“这么说，他那天的确见过你？” 龙志想想道：“或许吧！可是，咱们一天要遇到多少人呀？单只擦肩而过的，就不计其数！我哪儿还能记得，四个月前是否碰上过他？” “年纪轻轻的，记性太差。小伙子，咱们可不止见过一次啊！”闻及对方所言，周军得意地轻笑两声，随后，便将他们另外三次碰面的时间、地点和龙志穿戴的服饰，一一描述了出来。 儒云见此人不仅能讲明碰面的过程，而且还可以准确说出好友当日所穿服装的颜色与款式，显然蓄谋已久，故脸色一沉，冷声说道：“茅大叔，这位周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的朋友？” 茅泰呵呵一笑，反手关上房门，向儒云解释道：“周老弟可没有跟踪你的朋友，他只是无意中碰上过龙志几次而已。” 周军在旁亦高声道：“我跟踪他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到茅大哥这儿来，多喝几瓶美酒呢？” 茅泰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就近安坐，然后又对龙、儒两人道：“实不相瞒，我这个周老弟的记性好到天上有，地上无。不管是多么复杂繁乱的东西，只要让他看一眼，便能立刻倒背如流，简直比电脑扫描仪还厉害！至于……平日里遇见过的那些人或事，就更不在话下了！” 儒云听得半信半疑，撇嘴道：“茅大叔，牛皮吹过火了，可是会爆的哟！” 茅泰哼笑道：“小云，你还别不信！周老弟既然能在三分钟之内背完一整本的‘唐诗选编’，想记住一个路人的服饰穿着，又有何难？” 此话甫一出口，龙志和儒云当即面面相觑，脑海里更同时浮现出三个字：“异能者！” 而这时，周军已发话道：“茅大哥，今天一进门我连酒都没喝，便被你拽到这儿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话毕，他侧目扫了对面两人一眼，又接口道：“你该不会是想让他们来考验一下小弟的记性吧？” 茅泰摇头道：“当然不是。”说着，向儒云递使眼色，示意他把周元朴的照片拿出来。此刻，龙、儒二人已经大致猜出了周军的异能，也渐渐明白茅泰要找他帮忙的原因，故稍稍放松戒心，将照片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不过，我今天的确有事相求。”茅泰把照片放到周军面前，轻声问道：“老弟，你在‘须弥市’中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周军仔细看了看周元朴的相貌，遂抬眼道：“这个人呀……见过，当然见过。” 话音刚落，龙志和儒云登时欣喜若狂，双眸放光，活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似的，异口同声道：“在哪儿见过？” 周军斜眼望向他俩，撇嘴哼笑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不是不相信我吗？再说了，我告诉你们，有什么好处？” 未等儒云开口，茅泰已浅笑道：“老弟，年轻人口无遮拦，想什么就说什么，刚才的事情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个人的下落对我们非常重要，你就当帮帮我，快点说出来吧！” 儒云也急忙补充道：“只要周大叔你肯说，什么条件都没问题！” 周军嘿嘿一笑，朗声道：“儒大总裁，我虽然没有你钱多，可是也不愁吃穿。今天若非看在茅大哥的面子上，哼哼……”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因为根本没必要继续讲下去。 茅泰听在耳中，忙道：“老弟，只要你把见到的情况说明白，我请你喝一个月的酒，管够！” 周军双眼陡然一亮，兴奋地说：“好，一言为定！我等得就是老哥你这句话。”言罢，他立即起身，坐到儒云对面，沉声叙述道：“照片上的这个人我一共遇见过六次，每次他都是独来独往，从不与人搭话、交谈，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接下来，周军便把每一次碰到周元朴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说给龙志等人听。他的记忆力不仅能精确到分钟，而且还能将目标人物当时的精神、气色原原本本地描绘出来；甚至连对方走路时的姿态也没漏掉。若非茅泰从旁引荐，儒云和龙志一定会以为他是在信口瞎编，胡说八道。 一刻钟之后，周军终于讲完了所有的事情，咽口唾沫道：“好啦！该说得我已经全部说完了。茅大哥，咱们喝酒去。” 茅泰摆摆手道：“你先出去喝着，随便点，记我账上。我一会儿就来。” 周军看看其余两人，点头应道：“那你可快点呀！”话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云，怎么样？”茅泰靠近二人坐定，低声道：“他提供的信息有用吗？” 儒云思量半晌，抬头反问道：“茅大叔，你的朋友可靠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心里有鬼呀？不然，为什么刚说完话，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茅泰闻听此言，不禁笑道：“小云，你又误会啦！周军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你让他待在这里，却滴酒不沾，那不等于要他的命吗？他能忍住酒瘾，给你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已经是看在我那些极品佳酿的面子上了。” 龙、儒两人听到此节，念及对方刚才的表情，都忍不住轻笑起来。笑声中，龙志又开口道：“茅大叔，你的朋友是不是异能者，他的绝强记忆力是不是和异能有关？” 茅泰嘴角上扬，应道：“如果我说他不是，你们会相信吗？” 儒云立即高声道：“当然不信了！你瞧他那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样子，就好像一边看着‘回忆谍片’，一边给我们讲解当时的情景。若然他不是异能者，那就一定是个大骗子！” 茅泰微微一笑，点头赞道：“你们很聪明，眼光也很毒辣，周军他的确是异能者，而且他的异能正是‘瞬间记忆’！” “只要看过一次的东西，便终生不忘。”龙志浅酌一口“鲜桔酒”，自说自话道：“这种异能虽然不善于战斗，但是却非常有用。” 而儒云则好奇道：“茅大叔，既然他不是‘战斗型’的异能者，能力又如此隐秘，那他究竟是怎样被‘捕快’发现的？” 茅泰听见对方有此一问，不禁苦笑两声，一脸无奈地回答说：“或许，你们刚才已经看出来了，周老弟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有点爱现，喜欢卖弄自己。尤其在他喝了酒以后，那更是口无遮拦，碰上谁便跟谁说个不停。结果，就这样引起了‘捕快’的关注，最后沦落至此。” 龙志想起适才周军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的模样，顿时忍不住轻笑道：“看来，他到现在也没有吸取教训啊！” 儒云在旁附和道：“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照我看，他这辈子是没得救了！” 茅泰低头瞧瞧手表，继而说道：“小云，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叔我帮忙的吗？” 儒云摇头道：“茅大叔，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啦！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俩去处理吧！另外……替我好好谢谢你的朋友，因为他提供的线索太有用，太及时了！” 茅泰闻听对方之言，当即喜上眉梢，显然是在为自己的一个朋友帮到了另一个朋友而倍感欣慰与兴奋，所以他立刻叫好道：“周老弟，干地漂亮！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有些人的脾气很“古怪”，你伤害他的朋友远比伤害他自己，更能令他痛苦和愤怒；同样，你称赞他的朋友也远比称赞他本人，更能使他欣喜和骄傲。无疑，茅泰正是这群少数人中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