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峰回路转
欧阳匆匆等人驱车离开碧家十五分钟之后，一道黑影如鬼魅似的从树林内窜出，偷偷没入后院，径直冲进练功房，高声叫道：“昏君……曼儿……笑星……”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市区急返而回的展恨。 不久前，他依言摸进市区，找上了正在“夜总会”中花天酒地的公安局局长李小命，并以磁碟相要挟，索取了五十万美金和一间总统套房。（其时，正好赶上刘成龙打电话向李小命申请“搜查令”，所以，才未能成功。）正当他满心欢喜地要赶回郊区树林，与同伴汇合之时，却在途中远远望见了欧阳匆匆等人的警车，一向谨慎的展恨立刻发觉情况有异，急忙不顾一切地绕道奔回碧家大宅。 “怎么会这样？我刚才明明看见警车内只有‘捕快’，昏君他们跑到哪去了？”展恨在屋内外找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不由得暗自猜疑：“难道昏君他们发现行踪暴露，提前转移了？不对！我们说好不见不散的，就算昏君临时决定逃走，也会给我留下信息的。” 正想着，地上突然发出一阵“咯吱”声，紧跟着便有一块地板缓缓翘起。展恨见状，立即警觉，双掌一翻，数道金色电流“吱吱”窜起，随时准备轰杀即将从地下探出的人头。谁料，地板掀起以后，从下面爬出来的竟是碧小惠和碧小智两姐弟。 展恨一看见是他们，随即收起电能，上前问道：“昏君呢？曼儿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警察在附近出现？” 碧小惠刚从密室中出来，就被他劈头盖脑的一通追问，反而越发迷糊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才醒觉道：“我要去看mama，她被警察打伤了。” 展恨动容道：“他们果然来了！有多少人？是不是来抓我们的？” 碧小惠急于看望母亲，哪里还会把展恨的问题放在心上，伸手拉起碧小智，讲道：“展恨，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我现在要去看望母亲。”言罢，拽着堂弟跑出了屋子。 碧小惠姐弟俩为何会出现在地下密室之中呢？原来，在龙志和王小乐走后，淑曼越想越心虚，生怕警方会大举闯入抓人，所以，就提前把他们两个藏进了密室；而她自己则在翻墙出去汇合展恨的时候，不幸被刘成龙当场发现，一掌打晕，抓回了警局。 展恨本想拦住碧小惠，可是话还没喊出口，就听见对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叫声中充满惊慌与恐惧，显然是遇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展恨早在进入碧家大宅之前，便已隐约觉得气氛有点古怪，此时，听到碧小惠的叫喊，更加断定了自己的推测，随即飞身冲出房门。来到院里，他赫然发现碧小惠和碧小智两人呆立于院门口，而仅在五米开外的地方，竟有几具尸体躺卧在血泊之中，死状令人不忍卒睹。 展恨闪到碧小惠身边，悄声询问：“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碧小惠微微颔首，双眼泪如泉涌，不停地抽泣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碧小智年纪尚轻，看到此情此景，早被吓得忘记了哭泣，只是用力拽着堂姐的衣角，胆怯道：“jiejie，小智害怕！” 碧小惠擦掉眼泪，搂住他道：“小智不怕，jiejie这就带你去找爸爸。”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趁二人痛哭流涕之际，展恨仔细观察了现场的环境，此时，出言喝阻道：“你们不必去前院了，因为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碧小惠不信道：“不会的。爸妈的卧室就在前厅旁边，怎么会没人呢？” 展恨淡淡地道：“你们还是去后堂看看吧。不过……最好有点心里准备。” 碧小惠听得娇躯一颤，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恨指着从地面一直延伸向后堂的斑斑血迹，应道：“自己去看吧。” 碧小惠本是心细之人，只不过突逢惨祸，难免有些精神恍惚，疏漏了身边的细节。现在经展恨指点，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拉着碧小智奔往后堂。来到后堂门外，远远看见大门四下敞开，碧小惠已暗觉不妥，只是心里仍抱着一丝希望，鼓足勇气迈向大厅。她前脚刚一跨过门槛，便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霎时间凝住、冻结，只吓得身子摇摇晃晃，翻然坐倒在地。 父母、亲戚在一夜之间全部惨死，这份突如其来的打击绝非常人可以承受，碧小惠呆了半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从胸间狂涌而出，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而碧小智见到父亲、母亲双双瘫软在地，连忙跑过去拉扯他们的手臂，想把父母唤醒，可无论如何用力摇晃，始终都是徒劳，眼看着从双亲身上淌下的血液，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切，随即也嚎啕痛哭道：“爸爸，mama！你们怎么了？你们快醒醒啊？小智以后会乖乖的，你们不要不理小智……”两人哭声悲凄，深夜听来，犹胜雏鸟哀鸣，着实教人心酸不已。 片刻之后，展恨也沿着血迹来到了门边，眼瞧见屋内二十几具血rou模糊的尸体，心里不由得震惊道：“‘捕快’的手段竟如此凶残，单凭这一点，‘骑士’便望尘莫及！”隶属于美国政府的“骑士”组织，为了捉拿“被诅咒者”，以及消除他们存在过的证据，同样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灭口，展恨在逃往的两年中对此早已屡见不鲜，甚至连他自己也曾为了保命，而动手杀过人。但不管怎样，展恨与“骑士”取人性命，全都是痛快了结对方，从不像猛禽这样蹂躏、折磨死者，所以，面对着眼前这片宛似修罗屠场一般的景象，冷酷如展恨亦不免有些动容。 这时，碧小惠两姐弟越哭越伤心，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二人悲痛欲绝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顿生同情之心。但展恨没有，因为他非常清楚：“既然‘捕快’敢在杀光碧家满门以后扬长而去，就必定有其妥善处理的方法，这个地方随时都可能被警方再次包围！”心念及此，他立刻走到碧小惠身后，沉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要紧快找到昏君等人，然后离开这里。” 碧小惠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对其不理不睬，只是一味地痛哭不休。 展恨见状，脸色立时一沉，冷声道：“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到底走不走？” 碧小惠见他步步紧逼，心里顿时一阵烦乱、暴躁，猝地起身叫道：“我不走，不走！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这儿！”言尽于此，她慢慢走到碧青松身边，抓住父亲冰冷的手掌，垂泪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爸爸mama。我才是杀人凶手……”话音未落，忽听得“啪、啪”两下清脆的响动，她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展恨两巴掌。 碧小惠被对方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所震慑，当即捂着脸颊坐倒在地，一时间连哭泣也忘记了。碧小智眼看jiejie被打，连忙跑回她身前，攥紧小拳头，朝着展恨叫道：“你为什么打我jiejie？”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展恨不理面前的碧小智，只是目光如电地直瞪向碧小惠道：“第一下是因为你有眼无珠，错信歹人；第二下是教你记住：若想活下去报仇，就得把眼泪收起来！没有人会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儿，而同情你！” 展恨的每一句话都像千斤巨锤一样狠狠地敲击在碧小惠的心头，使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现实”二字的含义，而丧失至亲的痛苦与绝望也令她迅速成熟起来：“没错！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要想报仇，首先就得坚强地活下去！”想到这儿，碧小惠猛地擦干眼泪，起身对展恨说道：“谢谢你，打醒了我！” 展恨冷哼道：“一切只在于你自己，与我何干？” 相处数日，碧小惠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冷淡语气，因而并不在意，随即弯腰蹲下，双手抓住堂弟的肩膀，凄然道：“小智，以后碧家就只剩下你和jiejie两人相依为命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爸爸、mama，还有二叔、三叔都在天上看着呢。” 碧小智伸手擦干眼泪，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嗯！” 展恨见碧小惠已无大碍，遂开口追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昏君他们去哪了吧？” 碧小惠闻言一愣，立刻反问道：“你们不是约好见面地点，准备一起躲进市区吗？” 展恨摇了摇头说：“他们根本没去汇合。” 碧小惠为难道：“我被毛头打晕之前，他们三个还都在练功房里，可是等我苏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言语间，举目环视四周，心里又是一阵悲凉，泪水登时溢满眼眶，但这次被她拼命忍住，并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展恨听说她被毛头打晕，顿觉事有古怪，正想开口询问，一个洪亮的声音却在此时从门外传来：“放电的小子，你的救星到了，还不快点出来迎接？” 展恨听到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异能，心下不禁暗惊，随即飞身冲入院中。刚一出屋，他抬眼便看见两个黑影，傲然挺立在后院之内，而他们正是曾经同自己交过手的CONTROL“神官”——髊尸和程序员。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展恨知道此二人异能强悍，突然出现必定有所图谋，当下不敢怠慢，说话的同时已暗中发动“雷兽电能”，随时准备出手迎敌。 髊尸眯眼看着展恨手掌上窜起的金色电光，歪头对程序员笑道：“这小子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程序员嘴角微翘，举目直视展恨的双眼，应道：“不要这么激动，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这时，碧小惠也拉着碧小智从屋里跑出，髊尸一眼瞧见，马上故作惊讶道：“啊呀！原来碧家还有幸存者，难得，难得。” 展恨听出对方语气有异，立刻把碧小惠两姐弟拦在自己身后，扬声喝问：“你们知道些什么？” 程序员摆手示意髊尸不要再从旁说笑，然后，对展恨平声道：“千万不要紧张，我们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是看在大家同病相怜的份上，所以，才想来拉你一把。” 展恨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拉我一把？大可不必！你们还是留着点力气，想想怎么摆脱‘捕快’的追捕吧！”当日仓库交战，他险些命丧其手，所以对程序员十分痛恨，言语间自然不留情面。 碧小惠在他身后越听越觉得好奇，忍不住小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捕快’又是怎么回事？” 展恨此刻正在小心戒备对面的两名异能者，根本无暇去应答她的问题，故头也不回地低喝道：“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多问！”碧小惠讨了个没趣，遂带着堂弟悻悻地站到一边，不再张口插话。 程序员面对展恨的无理言辞，丝毫没有生气，只是习惯性地抬手扶扶眼镜，继续道：“你既然也清楚‘捕快’的厉害，就更应该接受我们的帮助，加入我们，因为只有那样，你才有机会活着离开琴岛。” 展恨剑眉一展，轻笑道：“原来你们想拉拢我？不过很不巧，我暂时还不想离开。” 髊尸忍不住怒道：“小子，不要太嚣张！CONTROL愿意收留你，那是看得起你！” 展恨虎目圆睁，反唇相讥道：“很可惜，我看不起你！” 髊尸闻言，顿时大怒道：“你……” 话刚出口，程序员已拦住他道：“少安毋躁！做任何事都要讲程序，只要计算准确，困难便不会存在。”说着，他又回身面向展恨道：“这些年来，‘捕快’四处围捕异能者，并且屡屡得手，正是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各自为政，从不团结。如果情况持续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所有的异能者都会被他们赶尽杀绝的！你希望这样吗？” 碧小惠听到“异能者”三个字，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难道今晚之事，并非我想象地那么简单，其中还另有因情？”这个念头一经从脑海中闪过，她马上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三人的对话。 “赶尽杀绝又怎么样？只能怪他们自己不够机灵，与我何干？”尽管对方已经讲明其中利害关系，但展恨并不买帐。 髊尸见状，忍不住狞笑道：“就算毛头和王小乐被抓，你也不管？” 此言一出，展、碧二人顿时脸色大变，异口同声地追问道：“你说什么？” 髊尸耸耸肩，呵呵笑道：“当我没说过。” 展恨心系兄弟安危，这时已顾不得再提防二人，猛地向前急跨两步，质问道：“你们究竟知道多少？昏君、笑星和曼儿是不是已经被抓了？” 髊尸转头对同伴说：“这小子的态度我很不喜欢，还是你来告诉他吧！” 程序员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边擦边说道：“少安毋躁！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傍晚，有人向警方告密，说有三个通缉犯就躲在碧家大院里。这人语气肯定，就像是亲眼见过你们一样。”展恨和碧小惠闻听此言，脑海里登时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名字——尚四方！ “你怎么知道是有人向警方告密？”碧小惠虽然明白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仍不愿相信尚四方会欺骗自己。 髊尸侧身忘了她一眼，高傲地说道：“小妞，在我们CONTROL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秘密’这两个字！” 碧小惠不知异能者神通广大，对髊尸的话自然十分不屑，正想开口反驳几句，却被展恨厉声喝止道：“少说废话，仔细听着就行了！”碧小惠二次被骂，心里满不是滋味，但念及对方是因为挂念兄弟安危所致，也就不再与他计较。 可碧小智听到他们不断提及“异能者”三个字，终于忍耐不住好奇心，翘脚问道：“jiejie，什么是异能者？” 碧小惠悄悄地把堂弟拉到一边，柔声道：“如果小智乖乖地站在这里，不四处乱跑，jiejie一会儿就带你去看异能者，好不好？” 碧小智连忙点头同意道：“好！小智一定会很乖的。” 这时，程序员重新戴上眼镜，接着讲道：“我们虽然获得了消息，可还是来晚一步。等我们赶到碧家的时候，‘捕快’早已将此地团团围住，现场还有一名‘班头’亲自坐镇，所以……”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展恨已打断他道：“所以，最后毛头他们还是落在了‘捕快’的手上？” 程序员点点头道：“没错！在‘班头’的带领下，数名‘捕快’冲进碧家抓住了毛头和王小乐，还有你的女人；然后，他们为防止此事泄露，就把碧家的人全都给杀死了。” 碧小惠闻言，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惊怒，颤声问道：“我的家人真的……真的是死在警察手里？” 程序员假装哀伤地说：“他们故意把尸体弄至血rou模糊，就是为了嫁祸给毛头三人。”言罢，又望向展恨，轻叹道：“你们的通缉令上不是有‘凶残成性、杀人无数’的字眼吗？罪名扣在你们头上，一点也不浪费。” 展恨听完对方的叙述，脸色忽然一沉，低声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程序员淡然道：“你当然可以不信，但你一定会后悔。” 展恨沉吟半晌，又问：“那他们现在被关在哪里？” 髊尸一愣，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展恨剑眉一扬，淡淡地说：“去救人！” 髊尸听到他的回答，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道：“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展恨不愿理会他的嘲讽，转而对程序员说道：“你们只要告诉我，毛头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程序员低叹一声，摇了摇头说：“我很想告诉你，可惜我做不到。” 展恨双眉微皱，阴沉地问道：“为什么？” 程序员抬眼仰望星空，失望地回应：“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捕快’把异能者关在哪儿。” 髊尸也从旁插嘴道：“那个地方属于政府的高度机密，据说连‘班头’也不清楚它的位置，我们现在手中掌握的信息亦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逃出这所专门囚禁异能者的监牢！” 展恨气恼道：“那岂非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程序员摆手说：“那倒未必。只要你肯加入CONTROL，就能得到更多异能者的帮助，到时一定可以救出你的兄弟和女人。” 展恨冷笑两声，哼道：“你们刚才自己也承认了，并不知道监狱在哪儿。如果我加入你们，岂不等于白白浪费时间！” 程序员眯起眼睛，诡秘地应道：“我刚刚只是说‘到目前为止’。” 展恨双眸一亮，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程序员眼绽精芒，意味深长道：“所有条件均已具备，庞大的程序也开始运行起来，每一个步骤都环环相扣，无可停止，足以触发最后程式的因素，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髊尸在一旁听得不耐烦道：“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喜欢咬文嚼字，太酸了！” 展恨虽然也觉得对方有点神经质，但还是听懂了他的话中含义，遂出言确认道：“你们已经有办法，可以找到监狱的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