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勇气的源泉
两名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推开博物馆大楼的门，走入大厅，职业习惯使他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聚集的人质身上。人们虽然满脸尽是慌乱之色，不过还都安然无恙。 突然，其中一个医生猛地看到被孙国华拖至角落的馆长的尸体，他怒而回首，喝道：“为什么要杀……”可是后半句话，因为刚好看见孙国华正高举起“天下剑”，向他身后的同伴斩去，而僵硬在喉咙里。后面的医生乍见同事表情的离奇变化，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慌忙间，下意识地朝前迈了一步，但右肩仍被孙国华的剑锋扫中。 宝剑过处，割rou碎骨，分筋撕脉，伤口处血流如注，雪白的医生袍瞬间被染成红色，大家都没想到孙国华会突然发难，更没想到尘封千年的秦朝宝剑仍然锋利无比。 众人一时之间竟忘记乐喊叫，只是惊恐地望着孙国华，不知这个情绪失控的家伙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受伤的医生被同伴扶着坐在地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只是嘴里一味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孙国华双眼像要喷出火炎一样，咬牙切齿地说：“所有的医生都是畜生，所有的医生都该死，都该死！”说着，将剑一横，直指地上坐着的两名医生，誓要将二人一举击杀。 “住手！”一声断喝，震惊当场。王小乐已经悄悄移至离两名医生只有一米的地方，看见孙国华已然杀红双眼，当机立断，挺身而出挡在两名医生面前，并出言阻止对方的疯狂行为：“孙国华，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杀了人，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孙国华见状，怒道：“你要救他们？” 王小乐摇摇头，诚恳地说：“不止。我更想救你。你是个好人，我不想你一失足成千古狠呀！你也不想你的妻子醒来以后见不到你吧。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孙国华听到王小乐提及他的爱妻，心中一阵绞痛，杀气锐减。 王小乐和龙志均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想：“希望孙国华迷途知返，不要再执迷不悟。” 这时，赵森对孙国华说：“小孙，调查一下，警方的火力部署和作战计划。”孙国华接到命令，鲜有地露出凝重之色，握剑双手缓缓垂下，紧闭双目，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如此奇怪的举动，立刻引起众人的疑虑，人们这时都认定：“这下惨了。这帮人真的是神经病，还以为自己能灵魂出壳呢！”离孙国华最近的王小乐和龙志更是看地糊里糊涂，不知眼前这三个人是真疯，还是装疯？ 上官洪日指着李小命的鼻子毫不留情地骂道：“胆小鬼，真是丢尽中国公安的脸。上级让你担任局长，是要你代替我应付对外事务，以便让我全力调查琴岛市‘行者’的案子。可是，你看看你！自从我接任副局长之后，事无巨细都是我一手侦办，你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上司了。之前没有‘行者’的消息，我也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今天居然自作主张，调用我的人马，你知不知道闯大祸了？” 李小命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苍白的嘴唇只能用来上下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过了好半天，他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是‘行者’，普通的警察对付不了他们，我叫‘捕快’来增援也没错啊！” 上官洪日闻及此言，火往上撞道：“蠢材，你中计了！这正是赵森所希望的。他就是看准你贪生怕死的弱点，才故意暴露身份，并扬言要杀你，好让你自己把‘捕快’招来。” 李小命不服气地嘀咕：“有这么傻的人吗？” 上官洪日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笔你、我根本付不起的巨额赎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隔一个小时这么久，才杀一个人质？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博物馆里实施计划，并且指明要你参加？这些你都想过吗？” 上官洪日的一连串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向李小命轰来，令他险些无法招架。不过李小命好歹也做过几年的局长，没吃过猪rou，总见过猪跑，强作镇定道：“我是局长，当然要与我交涉了。至于时间吗？正因为他要的太多，所以不想逼得我们太紧，这有什么奇怪的？” 上官洪日听完李小命的“高见”，哭笑不得地说：“蠢材！要你参加，是因为你是为他招来‘捕快’的重要棋子；要不可能得到的赎金，是为了让我们疲于奔命筹钱而无暇思考；至于为什么在博物馆和隔一小时杀一个人质？”上官洪日一顿，又续道：“任何求财的劫匪都希望尽早拿到钱，那么他们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只有一个：拖延时间！” 李小命茫然的摇摇头说：“你说的……我不明白。” 上官洪日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将刚来报道的“捕快”分队长叫进来问话：“今天你们的任务？”这个分队长与其余九个队员衣着统一，皆是黑色劲装，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留下一张嘴露在外面，唯一的不同是：这个分队长的胸口处以银线绣有一匹仰天嚎叫的苍狼，孤傲霸道，气势骇人。 分队长立正敬礼后，回答道：“报告长官，今天的任务是押送一个犯人。” “什么犯人？”上官洪日问。 “一级重犯。”分队长简明扼要地回答。 “他犯了什么罪？” “威胁人民安全！” “别说官面上的话，照实讲！”上官洪日正在火头上，不愿拐弯摸角。 “是。他是‘行者’。” 听到这儿，李小命的额头上早已汗如雨下。上官洪日瞄了他一眼，继续问分队长：“你们接到命令，多长时间赶到这里？” 分队长说：“我们使用最快的警车，一小时到达。” 上官洪日叹气道：“两个小时，足够他们做许多事情……足够了。” 李小命此刻已经六神无主，慌忙抓住上官洪日的手臂，仿佛怕他会忽然消失一样，央求说：“上官兄，上官大爷！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这件事情如果让上面的人知道，我的小命可就真的完了。” 上官洪日略一思量，对李小命说：“为今之计，只有将我剩下的五名手下都招来，先把赵森缉捕，才能有机会将功赎罪。”李小命已然没了主意，吩咐手下一切听从上官洪日的安排，自己则匆匆地离开现场，逃之夭夭了。 “糟糕！”孙国华叫道：“大哥，不好了。上官洪日要把其余的五个‘捕快’也招来。时间不多了。” 赵森听言，一愣道：“想不到上官洪日，竟然还有五个伏兵。这样的话，计划就要有所改变了。”众人根本不知何谓“捕快”，但看见赵森一行人如此重视，绝望的脑海里顿时闪出一丝希望的光华。 赵森想了想说：“我看那边也差不多完成了，咱们也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无谓再与上官洪日纠缠。小孙，警方的部署如何？” 孙国华想也不想地说：“博物馆四周三栋大楼顶部各有狙击手一人，配有长枪火力的警察五人，短枪警察二十五人，加上‘捕快’和两名局长共四十五人。正面的武装比较强，有十九人，其中四人用长枪。不过只有四名‘捕快’。上官洪日和其余的‘捕快’都在监视着博物馆的后窗。” 赵森笑道：“上官洪日，你以为在正面部下重火力，就能逼我走后窗，落入你的圈套之中吗？你太小看我们‘行者’了。” 这时，孙国华突然焦急地问赵森：“大哥，我们不要钱了？” 赵森笑道：“当然，我们本来就不是来要钱的。” 孙国华闻言惊道：“你骗我？” 赵森拍拍他的肩说：“少安毋躁，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太太我已经派人去救了，你们马上就可以一家团圆了。因为怕影响你今天的行动，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孙国华听后先是一呆，接着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大哭起来，哭得人们无不为之感动。甚至有一个女职员自言自语地说：“他的太太真幸福，得夫如此，夫复何求？”龙志也不禁感慨道：“世间竟还有用情如此之深的男人！” 这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你看，事情办妥了。”赵森微笑着接起电话说：“喂，事情办的怎么样……什么？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去死吧！”说着，怒气冲冲地将电话褂调。 孙国华立刻紧张地问：“什么事？” 赵森黯然地说：“小孙，你要有心理准备。我的人找到那间私人医院的时候，你太太已经死了。护士们说是因为呼吸衰竭，抢救无效。”噩耗传来，如千斤巨锤猛击心口，孙国华只能以仰天长啸来宣泄心中的痛苦。声音凄厉而嘶哑，犹如十八层地狱恶鬼的嚎哭——渴望鲜血，仇恨世人的嚎哭。 人质们听到这个消息既惋惜又害怕，不知这个可怜的男人在获悉妻子的死讯之后，会否疯上加疯。 惨叫维持了十几秒，孙国华忽然收声不喊，猛地转身以“天下剑”怒指医护人员，歇斯底里地吼道：“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畜生，害死我太太。我要你们给她陪葬！”说完，挺剑欲刺。 王小乐见状，连忙迎上前去喊：“孙国华，不要冲动，冷静一点。你这样下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孙国华听到王小乐的话，身形一顿，继而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冷冷地盯着王小乐，默然地说：“我早已不能回头了。”被孙国华冰冷的眼神扫中，不知何故，王小乐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当他看见孙国华无视他的存在，挥剑直冲他身后的两人刺来时，立刻明白到这种感觉就是人们最惧怕的——死亡的感觉。那一霎那，恐惧传遍全身，王小乐僵硬的双腿告诉他——无法动弹。死亡临近的瞬间，他只能紧闭双目，在等待死亡的同时埋怨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胆，被人吓得僵在当场也是活该。 电光火石间，龙志突然从旁窜出，挡在王小乐的身前。原来在孙国华惨叫之时，他已隐约感到王小乐会有生命危险，故而在看到孙国华没有停下之意的时候，便抢出人群，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唯一的朋友王小乐，只是他刚刚站定，剑锋离胸口已不过半尺：“决不能让他伤到王小乐。”脑海里仅有的念头支撑着平日里胆小怕事的龙志，不闪不避，迎上剑锋。 “噗”的一声，龙志被削铁如泥的宝剑贯胸而过，可是因宝剑太过锋利，孙国华又是含怒出手，力道奇重，所以剑身并没有因刺中龙志而停下，而是向着王小乐继续冲去。难以形容的疼痛令龙志险些倒下，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倒下，那么王小乐也必死无疑，所以他不可以倒下，就算是死，也决不能倒下。 恍惚中，龙志以一双手，紧紧地攥住宝剑的剑身，无视十指钻心的剧痛，誓要将宝剑制住。无奈，孙国华的力气比他大上不止一筹，剑身在两股力量的推挤下，依然在龙志的身体里“前进”着。割rou削骨般的剧痛，使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短短的几秒钟，对他来说，却好像上万年一样漫长。 “老天爷，我这一辈子没有求过你。”龙志心想：“但是这次我求你，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就赐给我一点力量，让我将这柄剑停下来。如果你不愿无偿帮我的话……”他突然发疯似地大喊道：“那就把我的这条命拿去吧！”话一出口，溢满口腔的鲜血，立时狂喷在孙国华的脸上。 血滴散落之际，“天下剑”的碧绿剑身陡然绽放出一道淡淡的绿芒，情形诡异莫明，只是被鲜红的血色覆盖，加之人们都在注意孙国华能否停下，所以，在场无人有幸得见此奇异玄妙之景象。 突然，宝剑在王小乐胸前三公分处停住不动。只是不知，是龙志的鲜血令疯狂的孙国华停手，还是龙志的祈祷真的有效，令他获得力量？但不管怎样，奇迹终于出现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令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赵森都为之一愣，孙国华仓惶后退，把剑留在了龙志体内，并没有拔出。人群中传出尖叫声，惋惜声，甚至赞叹的声音，而认识龙志的人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马庆孙竖起大拇指没有说话，朱七不服气地白了龙志与王小乐一眼，“酷女”碧小惠惊愕道：“笨蛋。”大难不死的王小乐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龙志的背影，用颤抖的双手慢慢地将他扶着坐下，嘴里反复的念叨一句话：“你千万不要有事呀！” 龙志好像听见了他的祈求一样，缓缓地睁开双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王小乐，你没事就好了。” 王小乐双眼含泪道：“我没事。我没事。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冲出来替我挡刀子？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我内疚一辈子的。” 龙志拼命地呼吸着，强忍疼痛说道：“对不起，我若不这样做，会内疚三辈子的，所以只有委屈你了，朋友。” 王小乐强忍泪水，哽咽地说：“从今天起，你龙志不再是我王小乐的朋友，你是我王小乐的兄弟，真正的好兄弟！” 龙志挣扎着抓住王小乐的手，感激地说：“好兄弟，好兄弟……”王小乐清晰地感到龙志的手无力地松开，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 仇恨，悲痛，愤怒……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刹那间汇合成一股气，一股足以吞天灭地的杀气，乐观开朗的王小乐一生中首次有如此强烈的意愿：我要宰了你——孙国华！ 孙国华被龙志的一腔热血唤醒，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只知道用两只手拼命地抹去脸上的血迹，嘴里默念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赵森见情况一发而不可收拾，正欲上前稳住局面，突然，在其身后的守门大汉，不断地敲打他的肩膀，还不停的“哑，哑”直叫。众人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个大汉是个哑巴，怪不得他从开始就一言不发。 赵森回身张望，会意道：“小孙的惨叫声，引起警方的注意，他们正开始逐渐缩小包围圈。”接着转身对孙国华说：“小孙，准备闪。” 孙国华双目无神，表情绝望地应道：“大哥，我太太已经死了，我去哪里都一样。你们别管我，快走吧！” 赵森摆手道：“胡说，我是那种弃兄弟于不顾的人吗？别难过！只要我们崇高的理想能实现，大哥答应你，今天你受的痛苦，一定让他们十倍，百倍地偿还。” 孙国华闻言，猛地抬头盯着赵森问道：“我们的理想？” “对！难道你忘了吗？”赵森反问。 很显然，赵森的话起了作用。孙国华空洞的眼神中，再次显露生机，他捡起地上的冲锋枪，神色略现平静地说：“大哥，在这世上就只有你和我妻子对我最好。从今天起，我孙国华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赵森大笑道：“好，好兄弟。走！我们一起杀出去。警方绝想不到我们会放弃人质，反守为攻。这次我们就还以颜色，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罢，三人分守大门两侧，恶战一触即发。而大厅内的人质们却暗暗叫苦：“完了，完了，这三个神经病终于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