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莺娘受侮辱
自从那日桃花宴之后,莺娘名声更是大震京师,加上已经梳笼,便有无数的富贵公子哥慕其美艳,踏破门槛想要与佳人共度良宵,甚至于一些朝廷官员都私下命人备厚礼都只为求见佳人一面。 而能够进入莺娘罗帐中的男子,经一夜风流后,无一不春光满面,得意洋洋,昂首挺胸的步出门…… 有些爱显摆的,逢人便吹嘘,说莺娘在他面前表现得多么地风sao妩媚,又说她在枕席上的那套功夫如何了得,百般恩爱,万种绸缪,不能一一述尽。 一些未曾得莺娘青睐的富贵公子听得那些言语眼热心乱,苦无良方,过阵子,却不知从哪听得传闻,说莺娘喜华艳,爱标致郎君。 这帮闲公子又没甚么主见,整日只知道走马斗鸡,攀章台柳,得了这传言,想要奉承佳人,便争相斗起艳来,不是穿金戴银,就是着万红万绿,更有甚者,竟往脸上涂起粉来。以至于素素每次还未曾出阁楼,就已然感觉阵阵妖风袭面而来,一出门,便时见装扮得妖里妖气的人出入花月楼,这令得素素时常感到恍惚,总也怀疑其中某位乃是她的同类。 据素素猜测,这不实的传闻多半是她家姑娘自己无聊弄出来的,有了这消遣,她倒不曾再提起过那沈怀钰了,这也好,她认为那沈怀钰还是不招惹为妙。 而莺娘最近的确是忙着与各色男子‘寻欢作乐’,根本无暇顾及沈怀钰,除了偶尔想起他,颇觉不甘心之外,其余时刻,便如同初入人界那般,四处招蜂引蝶,卖弄妩媚,与人浪言戏谑。 她自知她与沈怀钰之间,不过是你情我愿的逢场作戏,说起来谁都怨不得谁,但要真论起是非曲直,倒是她莺娘居心不良反蚀了把米……罢了,这阵子作痴情女子态她也作腻了,索性回归本性,如何痛快如何来。 至于任务,她本就不十分在意,如今更是无所谓了。 及时行乐,便是她当下的追求。她们来人间几个月了,仍然没有完成山鬼姥姥的任务,等她知道她们在人间这般玩乐,到那时,日子便不得这般快活了。 而九娘那边,见到此般门庭若市,宾客如云的热闹场面,如何不欢喜若狂?便把私底下对莺娘的不满全部抛至了汪洋大海,就只差没将莺娘当作一尊大佛供奉起来,日日捻香拜她了。 再说到那卖瓜子的金安,如今莺娘对沈怀钰那片心已然冷淡下来,金安自然而然地就不用再往花月楼这跑了。 然而令素素奇异的是,他却来得越加勤快了,而且每次来都携带着点东西,打扮得又齐齐整整,眉眼堆笑,满面春光,偶尔碰到素素,竟缩手缩脚,掩掩藏藏,面红耳赤地,那扭捏地情态就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偷偷去会情人被人撞破一般。 素素禁不住好奇心,某一天,趁金安不防偷偷尾随其后,竟发现原来他是去了翠娇的楼里,心中纳闷道:莫不是翠娇姑娘也想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闲事? 回去之后,素素将此事告诉莺娘,却见莺娘沉吟片刻,笑容微绽,啧啧点了点头。见素素一脸疑惑不解,莺娘也不作解释,仅吩咐她莫多管闲事,便轻将此事略了过去…… 距莺娘梳笼之日到今已将有一月,此时正值伏月,气候炎热,城郊十亩方塘里,芙蓉早已全开,红红白白,荷香十里。 塘边数处水榭,其中一处水榭垂着湘帘,遮住旁人视线,只遗下池塘方向的一面,供人观赏塘中美景。 从外向里望,影影绰绰间,可见内铺设华美,衣冠华贵,鬓影衣香,侍女罗列其中,惹得一些过路的未开过眼界的乡下人纷纷驻足向里偷觑,又见外边有许多护卫把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脸贴脸窃窃私语。 “今日小聚,虽觉畅怀,到底有些遗憾,岳山如今放了外任,不知何时方能相聚了。”座中陆文昊叹婉道。 此次赏荷集会正是陆文昊所号召,他做事起来喜欢张扬,才有今日如此阵仗。 沈怀钰并不喜欢这种拘谨氛围,因此在席间十分少言,也不在意他们谈些什么,只将视线移到池塘,赏着荷花,神色淡淡地,不知想到了甚么,嘴角竟微微上扬起来。 今日陪沈怀钰来赴赏荷会的是红雪,留宿沈府那夜,沈怀钰命林立送红雪与绿云去客房,红雪走到半路突然记起她的罗帕遗落在了亭子里,只得踅回去拿,到了亭子,便看见神色落寞,独自饮醉的沈怀钰,心口一震,竟无法移步,沈怀钰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旋即低下头,红雪腮生红晕,刚要走,沈怀钰出乎意料地唤住了她,红雪诧异地回头,凝睇着他那淡色的眸,确定他方才的确唤了她,心中无比欣喜。 虽然当晚只是陪沈大人喝酒,红雪却已十分心满意足…… 经过那之后,沈大人对她明显多了几分亲近,今日携她赴赏荷会更是令她激动无比,然而看到沈大人似有心事的模样,红雪不免也有些失落。 “我看你并非遗憾,而是再没有可欺负的对象了,如今薛编修得改叫薛刺史了,你若是想念刺史大人的话,倒不如呈上封奏折,申请放外任,没准还能与他在一处呢。”鸿胪寺韦仲生笑道。 陆文昊连连摇头,笑道:“罢罢罢,我便做好我的太常寺少卿罢了,要管理一州之事,实在是费神费脑,既要为民cao劳,又要严于律己,心绪简直无一刻之宁,倒不如我们,平日里还能够出去玩花赏柳一番。” 坐于他身旁的陈宝儿,眼波一溜,停驻在韦仲生身上,软语道:“韦大人有所不知,我家爷名为遗憾薛大人缺席,实为遗憾今日少了牡丹那一朵天香国色哩,沈大人您说是不是呢?”说着又拿眼去睃沈怀钰。 陆文昊闻言,佯装生气道:“宝娘你却来打趣我,岂不知怀钰与莺姑娘相好?如今你说这番话只怕会令怀钰多想,该罚一杯。”便亲自倒了酒送到她手边。 陈宝儿只是笑嗔了他一眼,便接过一杯饮尽。 沈怀钰瞥见两人一唱一和,俊容登时闪过一丝不满之色,却快得令人难以捕捉,嘴角上扬,笑得温文尔雅,“此等小事怎会令人多想,是文昊你多想了。” 陆文昊一笑,显然不打算终止这话题,更不顾及在旁的红雪,开玩笑似的向沈怀钰问道:“既然你说我多想,我倒是真想多问一句,记得怀钰你曾说过莺姑娘乃你所逑之,又将之比喻出水芙蓉,我却听闻莺姑娘梳笼那日,你却非她的入幕之宾,莫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你提前窥破到了什么?知道她不过是那一类放荡女……” 沈怀钰开口打断他,脸上无了笑意,冷冷地道:“文昊你莫要多想,莺娘天上仙子,人间绝色,我辈渴望而不可及,她不曾钟情于我,乃是我平生一大憾事,不谈也罢。” 陆文昊察觉沈怀钰脸上似有不欢之色,内心甚是洋洋得意。 此时座中有位叫李俞的,平日与陆文昊更为亲厚,便道:“怀钰你莫要被有心之人骗了,青楼女子怎会当得过出水芙蓉这一称呼?我平日里曾听闻,那莺娘自梳笼后,来者不拒,且最会在枕席上作功夫,能使人欲‘仙欲‘死,弄得个个子弟都将她那作为汉武帝之温柔乡,死都不愿离去,如此yin荡之女怎能得怀钰厚爱?” 那些传闻沈怀钰不是未曾听过,哪怕自己也知那女子乃是轻佻浮浪之人,然此刻听到这些赤裸裸的话语,心中仍是很不舒服。 更令他不解地是,为何他听到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心中竟会产生醋意?思及此,他心中倍加烦躁起来。 陆文昊将沈怀钰这副默默无语的神色当成了恼羞成怒,便佯装安慰道: “以我之见,那青楼女子到底不如自己的姬妾,在容貌才色上,尚可平分秋色,然而若论情义深重,青楼女子以色事人,人尽可夫,与姬妾相比可谓是霄壤之别,万分不及她们一二的,所以怀钰你又何必为一个青楼女子去伤怀呢?” 沈怀钰见陆文昊言语咄咄逼人,明劝暗讽,从容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一丝破裂,然而碍于同僚情谊,又有其他人在场悠闲观战,不好拂了他面子,只得勉强笑道:“文昊此言诧异,妓者如梁夫人,杜十娘,李香君等人无一不失为巾帼英雄,文昊你一言可谓是以偏概全之论了。” 韦仲生平日里也不甚喜陆文昊咄咄逼人的性格,便笑道:“怀钰说的对,文昊你莫要以偏概全,我前些日子倒是听闻莺姑娘不畏强势,毅然跳湖的事迹,可见她是一有骨气的女子,怎会是那种来者不拒之人?” 陆文昊见韦仲生替沈怀钰说话,又见其余人虽无表示,却有些嘲笑他的意思,一时面有羞色,私下对沈怀钰的妒忌便转成了恨意。 而韦仲生一番话连李俞也影射在内,李俞虽觉得尴尬,然而当众不好翻脸,只得圆场道:“不谈这话题了罢,我们与其这么干着喝酒,不如行个酒令罢。” 在座的人刚要道好,却听见“砰!”一声,众人屏住呼吸望着 蓦然起立的沈怀钰,看着他紧握着拳头,眸光隐隐含着阴冷之气,众人皆以为他要发作,就连红雪也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沈怀钰却忽地松了拳头,嘴角抿了抹淡笑,仿佛刚在的脸上怒气仅仅是众人的错觉,他朝着众人作了一揖,抱歉道:“我突然想起今日出门忘了院内有一件要事未了,此刻得赶回去,只好改日再与各位畅谈。”言讫,也不理会陆文昊放不放人,转身便潇洒离去, 陆文昊望着那离去的风姿绰约的背影,脸色一时好不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