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若有心结何时解
月色下,是谁银装纱衣,孤傲挺立—— 台下一时陷入了寂静,看着这一刻少女茫然的神情,那无措那纠结无声散发,那屋檐上的烛火似乎都晃了晃? 颇有些…… 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她负手望月,面具下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纠结,似乎此刻那月便是高华璀璨的彩灯,而她身后—— 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每次一舞必有任务,此时便陷入了回忆的空洞,似乎身后便是万丈虚空,容不得人来去自如。 时间在无限拉长,似乎将短短的一秒也拉长拉细,拉得纤毫毕现,在此刻在场的人,都能看出少女的纠结与煎熬,有人不懂,不就是一舞,何至于…… 如此难以抉择? 是因为不懂,那一舞背后,必定有一些令人伤心的事,让人…… 无法面对。 譬如,前世精心安排有心策划,一场演唱会后,她的目标便是她和鱼沉歌两人最忠实的粉丝,每每演唱会必定坐在前排,看着两人的目光全是柔和与善意,是谁曾经说过? 他孙女若是还在,必定也该是这般年纪。 记得是谁曾经说过,若是他孙女还在,必定也能迈上偶像之路? 他说—— 他孙女最喜欢站在舞台上了。 是谁微胖而慈祥,那位老者好做慈善,尤其爱资助一些无钱救治没钱读书的孩子,说是那时候穷,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便多帮帮那些有困难的人?算是对孙女的补偿。 对她们两人更为亲善,甚至每每演唱会下雨,还亲自派了人来搭设防雨棚稳住粉丝团,他说—— 你们准备一场演唱会也不容易,可不能这般白白无果而终了。 可是却因为那慈善触碰了组织的利益,让组织的一些钱款无处发放,那一夜,她亲手—— 扣、下、了、扳、机。 那一夜,似乎月光也是这般皎洁—— 月色下,倒影了谁沾满泪水的脸庞? 原以为无尽杀戮可以尽早远离,一片空茫里,有人在不甘的嘶喊责问? 为何,为何,为何? 一如此刻,她惶然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沾满了鲜血沾满了罪恶,台下是无数期盼的视线,却再没有机会,能看见那位老者亲善的目光…… 记得鱼沉歌说,可惜那位老人家死于了火灾,那惋惜的眼神,她也想拥有,可是—— 不能。 因是她亲手,将那人送上了黄泉,她有什么资格,去假惺惺的怜惜? 她晃了晃,月色下那身影似乎就要被某种无知无觉无形无状的压力所摧折,台下,出现了躁动—— 是什么晶莹,啪一声滴落,碎裂满地。 是谁一惊,看着她? 鱼沉歌说过,她的过去远比他们想象中的黑暗与肮脏,甚至沾满了杀戮与血腥。 鱼沉歌说过,她的过去不堪回首,多一次回忆,便会徒添一次伤痛。 鱼沉歌说过,她远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冷漠无情,只是经历了许多,不敢再捧出一颗真心。 因谁说过,因他记得,他知道,若现在问她一些关于所谓的前世她未必不会告诉他,因他记得,便不愿揭开她的伤痛,怕好不容易有些温热的人儿,再被他推入那冰寒的深渊。 此刻,那泪深重,像重重敲击在心上,他脚步微抬,很想就这样抱住她,告诉她不要想,不要做,若是让你痛苦,便不要迈出脚步。 可是,是谁说? 跳舞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始终不能面对当初那颗心。 是谁惋惜的说,若真来一碗孟婆汤未免不是好事,可她们都是特殊的人,许是得了上天垂怜又许是得了上天怨憎,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当真—— 是说不清楚的。 是谁一脸惋惜而古怪? 听鱼沉歌也超越年龄沧桑一叹—— 我原以为过了这十许年,她会解开心结,或就此冰封,现在的情景,却为之奇怪。 她古怪的看着他,不明白原本应该冰封薄凉的人,又是如何入了这人怀中? 那时鱼沉歌便是笑,若如此—— 倒也当真是个好兆头。 原想着这一生再努力些,软化她救赎她,算是偿了前生她的成全她的恩义,却也想过那少说也会是数十年,总之非一夕之功?现如今…… 司马玄神色也怅然,因鱼沉歌说过—— 对东方雁或是破釜沉舟或是温软将就,温水煮青蛙万万要不得。 她那冰封的心可以将一锅热水都冷凝成冰,或彻底敲碎重获新生或任她沉沦不管不问,如今这温水,却由他而煮,是以她表示奇怪,为何—— 这温水还能热? 为何那冰封还能解? 既然开解,又诡异的只解了一半,始终不愿完全打开心扉? 她看向他的目光古怪,表示—— ‘我倒是好奇,若是不用强你能稳住她?’ 而鱼沉歌似乎又笑了笑,更加古怪—— ‘可我又觉得你对她那般温柔,又哪里像是用强的人?’ 是以,他喉间涩了涩,大抵是当初年少轻狂,一点点凿开她的冰封又将她冷漠无情抛弃封存,算是鱼沉歌所说的破釜沉舟。 只是…… 那其中有多少伤痕多少力度他不敢肯定,是以,对如今的场面也是弥足珍惜—— 好容易拥她入怀,此时,即便需要,也万万不想再伤了她?换一个未知的未来。 他更知,纵使他有心伤她也是无能为力,若是没有十数年的情谊,她又哪里会甘愿沉浮? 在他身边,因了习惯,而下意识没有选择逃开?其中酸甜苦辣自知,此时苦涩泛上心头—— 自尝。 却是谁目光坚定,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放任东方雁这般吊着,始终是不敢自己踏出那真正的一步。 前方或是光明大道或是黑暗深渊? 她鱼沉歌陪了! 是以如今,她愿意逼逼这傻兮兮的雁儿,她目光深远柔和,听她温软低语? ‘她为我付出了太多,现在如此胆小,是以,应该有人推她一把的。’ 而此时,她站在那方圆尺许的舞台上,外人看来那只是舞台,殊不知于她,大抵是比那洪荒猛兽更为难以接近的存在? 此时那般强硬,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是谁说不能心软不能退缩,若是这一退,便一辈子都别想走出来? 心肠要硬。 于她? 或许日后雁儿会谢你的。 因她,从来不懂怨怪不懂愤懑,素来只是静静地存在,存在于天地间—— 苦乐自知,任狂风摧折,傲然挺立。 这一刻寂静亘古,似乎若不管不顾,便可以这般沉寂万年。 他看着那样的身影在深夜的寒风中吹拂,四周暖黄的烛光照不亮她的身影,那孤寂的气流足以冰封一切来之不易的温暖? 此刻—— 无言心酸。 他多想冲上去将她纳入怀中,为她遮风挡雨,告诉她这辈子没什么事不能一起度过? 然而—— 他不能。 因谁说过,她不是温室里养成的娇花,真正的绽放需要风吹雨打的折磨,此刻的放纵是在害她,我知道你舍不得,你舍不得便让我来做,我愿拼尽一切,换她一个完整健全的人生,不必冰封自守,让她看看这天地敞亮万物光明,于此—— 不惜穷尽一切。 他何尝不是? 却终究下不了手,也没有这个权利与资格下手。 只因那是她的过去,必须由与她过去相关的人来动手。 他—— 师出无名,往往弄巧成拙。 他能给她世间万物天地星空,却不能强硬的将那光纤世界塞进她的眼帘她的心中,于一切未成熟之际的强硬,都是一次摧残一次折磨。 他愿她在他能看到的世界安好,真正接受这世间美好一切万物。 此刻,收手,负手而立,与她同站在一片广袤天空下,静待娇花的开放或摧折,愿与她同行,不惜为此—— 穷、尽、一、生。 是谁素手拨弦清越而起?场下低声喧嚣未起,此时也被这一声琴音涤荡,沉静下来—— 文人士子观舞,好处有其一,不高声喧哗大声喝骂。其二,耐心静等,愿为人生一切美好的事物成全,不给予过早的摧折。其三,对一切涵养而细致的包容,温和,而了无声息。 这是文人的素养,此时尽数展现。 而这一刻琴音清越,东方雁也恍惚回神? 她看了看脚下灯盏轻红,红烛垂泪,即将—— 油、尽、灯、枯。 她又抬了抬头,看向对岸的阁楼,是谁素手撩弦,眼光真诚而敞朗? 此刻暖融无声,划开一波涟漪? 静默,无言? 是谁目光迫切,看着她,又或许看向了更远—— 她红唇轻启,切金断玉,句句将她缠绕拉拢,纠缠着要拽出深渊,她下意识抗拒下意识躲藏,却为她一字一句决心所摄,无知无觉,动弹不得。 是谁面具下一脸真切一脸安然,是谁笑容温和愿为止向往,是谁轻描淡写吐露真心,是谁一脸情真意切迫切开口?听她说—— “雁儿,不怪你。” 她一震,一震之间茫然垂下了手臂,此时茫然一片,视线中只剩空茫。 是谁急急撩弦,其音清越?声声催泪。 听她说—— “是我,拖累你。” 她下意识要开口—— 不,不是,是你救赎我,是我愿意为你所累,其实也不累的,不过用他人的鲜血换来了你我片刻安康,是我自愿,是我! 那喉间干涩,她努力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若有杀戮鲜血,不应你一人承担,即便黄泉路上你我孤寂,这孽,也该各承一半。” 其音低低,那弦音也低低,低沉敲在心上,是谁字字珠玑,说着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话? 此时,有瀫纹渐起,敲在谁冰冷寒凉的心水里? 波澜不休。 沉鱼说—— “今日若成,你尽可以怪我,若不成,同坠深渊,无所怨尤!” 是谁切切切弦,目露期盼,终于不再期待她的救赎,此刻为救赎她,也终于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为了让她,看开些。 前尘尽散,大雾飞樱。 是谁在一片空茫里自我束缚自我封闭不愿睁开眼,去看看那大千世界? 甚至不愿看看眼前花舞纷飞曼妙璀璨,是谁如此胆小如此脆弱却为她呵护守候了半世平安?是谁知道那一刻,用她威胁她—— 若是此事不成,你和她,都活不成? 金牌杀手弹无虚发,为谁—— 一刀刀将那心放在弹膛中炙烤,每一次子弹穿入人体,带出鲜血妖异潋滟绽开血色繁花,带来的都是心的又一次摩擦碎裂? 东方雁却不能退,因她身后有她鱼沉歌。 何时…… 做了她的拖累? 何时能够伸出手,将她救赎。 是她任性自作主张挖掘了组织的机密以此相挟,请那人—— 救出她和雁儿? 其余人如何,她不想管,因那一片天空只有她张开双臂静静守候,其余人的命,她有心,却无力,也不惜为此—— 倾、尽、所、有。 放开吧,进一步海阔天空,你给我半世安康,我换你一生能看尽繁花散落红尘三千,只为你,一刻放纵,愿展翅,飞向你所向往而受我束缚的高空。 此刻感谢那一枪莫名的结束了一切,将两人投入一个崭新的世界,此刻,让她能有机会,一拖一拽,将飞雁从牢笼里救赎。 此刻,无声而催心。 无心?便催那神。 缚手相伴,愿你前路有我,后路,能高飞天高海阔,从此不再封心封念,展开双臂,迎接属于你的大好天空。 月光,清华,静缓。 抉择,生死—— 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