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章 来势汹汹
直到打更人的梆子声入耳，辗转反侧的代璇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虽然从未有直观的感受，可在和平时代长大的、从未经历过冷兵器战争的代璇眼里，战争，从来是伴随着残酷和血腥。 她不敢高估自己的承受力，是以心中略有几分惶然，若是北蛮真的强势寇边，她该怎么办？这一大家子又该怎么办？ 弃城而逃？这是不可能的，国法家法都不会容许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而李叔勤十年的辛劳会化为泡影不说，日后也决计会前途无亮。 虽然李叔勤并未多说什么，可那蹙起的眉头已经让代璇有些心惊。 因着满腹心事，当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代璇便被外间传来的动静给惊醒。 紫萍原是想悄悄的进来看看，哪知道才一伸头，就看见自家姑娘那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呀，姑娘，你醒了？”紫萍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尽量小心了，却不料还是吵醒了代璇。 代璇双眼无神的愣了一会，才又眨了眨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呢。”紫萍轻声答道，“姑娘可要再眯一会儿？”离着代璇去云氏那请安的时辰还早着。 代璇面无表情的看摇了摇头，却是披衣起身打开了窗子，冷气扑面而来，让代璇脑子清醒不少。 吩咐紫萍收拾了床铺，又被服侍着洗漱完毕，直到坐在镜子前梳头的时候，代璇眼里才有了几分光彩，看着镜中紫萍灵巧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代璇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可是奴婢弄疼了姑娘了？”紫萍从镜中看见代璇的表情，连忙问道。 “没有，你继续。”代璇一动不动的看着镜子，脑子却还在想着先前的事情。 对北蛮和西梁的监视向来有专门负责的部门，若是北蛮有异动，为何却未有这方面的消息？是有人玩忽职守了还是被人截下了？若是朝廷有统一部署还好，若是没有…… 赵长宁离京之时，也曾经隐隐提过西梁有些不老实，虽然说一场大战迟早得打，可也不用这么着急吧？难道西梁和北蛮都准备好了？ 打仗不是闹着玩儿的，战马、军备、粮草这些，也不是说有就有了，都要费上功夫去准备，况且去年年末西凉才闹了一场饥荒，这后勤能赶上趟么？可别说要学北蛮那抢粮抢钱抢女人的以战养战！ 小厨房一早就准备了蔬菜粥、素菜包子、煎饺、茶叶蛋还有两碟清脆爽口的小咸菜，代璇西里呼噜吃了个饱，便一抹嘴出了院子，来到了后墙根儿处。 一个黑衣青年正躺在屋脊上，嘴里还咬着一根狗尾巴草，见代璇身影出现，才猛然坐起，一跃落在代璇身前：“见过大人。” 看到青年没啥表情的脸和眼中闪动的一抹亮光，代璇便知道此人突然出现，怕是想着吓唬一下自己，心下不由得好笑，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成深闺弱女子了不成？如若这般，那自己的命令能被执行多少，倒是可虑了。 想到这儿，代璇便微微蹙起了眉，沉声道：“起吧，先前我要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大人，”青年停顿了一下，面色立即正经起来：“那女子确实从南疆来，路上并未刻意掩饰行迹，确实是千面女王，她是被西梁永徽公主邀请才出山的。” 永徽公主？代璇一挑眉，那个任性张扬的女子？想到京郊外离别时的情景，代璇心内突然有些打鼓：“那她又为何来到代州？” “呃……”青年犹豫了一回，偷偷的抬头瞥了代璇一眼，才道：“正是为了大人您。” 代璇眯起眼睛：“为了我？”尾音上挑，明显是不相信的口气。 “这是千面女王亲口说的。”青年脸上有些纠结，“她似乎对您很感兴趣。” “这是为何？”代璇囧囧：“我与她本是素未谋面，也没有什么名声，她对我感个屁的兴趣！”莫非……真的是因为赵长宁？ 青年显然被代璇的口出秽言给吓了一跳，纠结了一会，才道：“这个，属下是真的不知。”虽然有传言说千面女王看上了英王，可传言这东西，哪里敢拿出来说！ 代璇嘴角抽了抽，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不过千卉兰也有几日未曾出现了，只要不打她的主意，彼此相安无事，她也懒得去追根究底，更何况眼下有更紧急的事情去做。 “算了，千卉兰之事先放放，只要她不在代州搞事，就不用去管她。”代璇摆摆手，随后却是话题一转：“飞鹰卫与镇北司可有往来？” 镇北司便是朝廷专门负责盯着北方游牧民族的机构，当然，以目前的形势来说，一些小部落无足轻重，主要目标就是北蛮。若是北蛮有异动，按理最先知晓的就应该是镇北司。 青年先是一惊，接着便略有所思道：“曾有过合作，但飞鹰卫对内，镇北司对外，交集并不多。大人的意思是……” “我想要知道北蛮的情况。”代璇不顾青年的表情，自顾自道：“我怀疑，王庭那边有大动作了。代州素来都是首当其冲之地，若是北蛮大军突来，雁北军挡不住！” 雁北军挡不住的后果是什么不用明说，便是见过不少阴私的青年，也忍不住打了个颤。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代璇今次乌鸦嘴了。 就在青年走后不久，突然传来消息，北蛮八大部落联合，十万大军突袭雁门关！ “是昨儿夜里的事，北蛮趁夜突袭，雁北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雁门关终究是守住了，不然真是不堪设想！只是雁北军这次恐怕不好，城头上一早运下来的尸体一摞一摞，都堆成了小山了！还有——” 当啷一声，汤勺掉落在地。云氏脸色苍白的看着前来报信的管事，突然一把抓住了坐在身边的代璇。 “好了！先不要说了！雁门关未破就好！”代璇喝止了说话的管事，看着右手腕子上那被云氏掐出来的红痕，代璇连忙放下手中筷子，扶住了云氏不住颤抖的胳膊：“娘亲，娘亲！” 云氏却是捂着肚子，歪着头看了代璇一眼，然后晕了。 代璇连忙抱住云氏的身子，朝旁边还在发愣的侍女吼了一声：“还愣着作甚！赶快过来扶着太太！”眼看几个侍女都是脸色苍白吓得不轻的模样，代璇不由得心头火起：“北蛮人还在雁门关外头吃沙子呢，等打进来了你们再害怕也不迟！甜儿去请齐大夫！” 要说云氏本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事，可她如今怀了身孕，这人的神经就脆弱了，如今惊闻北蛮南下，一时晕了过去倒也正常。 然而消息很快就扩散开来，北蛮人来打雁门关了！当家女主人都晕了，可见情势很不好！一时间整个府里人心惶惶，甚至还有打算收拾了包袱偷偷溜走的。 “好，真是好啊！”李家大院里，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儿，代璇一脚踹翻了地上跪着的人，“这北蛮人还没打进来呢，就有弃主逃跑的了，真是叫我好生惊讶！太太这些年可有哪里对不住你们，啊！好吃好喝的，到头来却是养出了白眼狼！” 代璇冷笑着，手里的马鞭轻轻挑开地上的包袱，包袱里是几身干净衣裳和几个银元宝，还有一盒子金银首饰和银票，这一个包袱，就值个百八十两银子。 “你身家倒是不少，”代璇一脚将盒子踢出，然后在空地上哐啷一声落下，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你倒是说说，太太这根簪子，何时成了你的了！？” “姑娘！姑娘饶命啊！”那跪在地上的中年妇人见代璇这般疾言厉色，当时就傻愣住了，这会子回过神来，才晓得要求饶，竟是朝着代璇扑过来，似是要抱她大腿一般。 这妇人可不是孙管事，代璇也不是当初毫无防备手无寸铁的代璇，当即一鞭子就把人给抽的滚了出去：“偷盗主家财物，被抓住还要犯上，嬷嬷胆子可真是不小！” 那妇人立即被冲上来的护卫给按在了地上，见代璇瞬间就给她定了罪名，当下便挣扎着嚎起来：“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犯上，姑娘饶命啊！” 安珀直接拾了地上的包袱皮给那妇人堵住了嘴巴，还暗暗在她身上点了点，道：“这般鬼哭狼嚎，成何体统？还不把人拖下去，仔细惊着了太太和小公子！” 那妇人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眼中满是仇恨的目光，若是给她机会，恐怕能扑上来把代璇给吃了！只可惜她不得自由，连嘴巴也给堵上了，只呜呜了两声却是挣扎不脱，被俩汉子拖了下去。 “逃跑的下场你们都看见了！”代璇厉眼扫视了一圈，才收了鞭子道：“北蛮大军南下很可怕吗？我大宋有百万军队，岂会怕他！雁门关易守难攻，雁北军人数虽少，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又有庄亲王在北郡坐镇，援军也要不了几日就能到，代州安稳得很！再说你们，逃奴是什么罪名？一旦抓住，脑袋都不够砍的！” 代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连劝慰带威胁软硬兼施，直说的众人心里犯嘀咕，却不料最后，代璇竟是话锋一转：“若真有想离开的，可以，到我这里来登记，我连卖身契一并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