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章 神啊，第三个

    反复地在心里盘算好久，易龙龙才慢吞吞地，有选择性地，说出部分内容。

    其实，就算她不说，里维应该也能推测出一些事，林琦失踪的时间好平原上发生战斗的时间那么巧合，而她紧接着又来到这里，真要说完全没关系，就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可是她也不能将真相完全告诉里维，看里维这个架势，很有点跟魔族势不两立的味道，假如他知道林琦也勉强算是魔族，会对他怎么样？

    也许里维真的能不计较，不迁怒，忽视林琦的身份，但是无论如何，她不能够拿林琦做任何冒险，她不希望林琦再遭受到半点伤害。

    告诉里维的真相，比告诉艾瑞克的还要更少一些，隐瞒去林琦的真实身份，易龙龙只说他好像是与一个魔族有旧怨，觉察到那个魔族的存在后便在平原上与之战斗，之后生死未卜，她担心林琦安危，因此赶来查探。

    两人彼此都明白，对方只说出了部分事实，要么欺骗，要么隐瞒。

    里维那边，他是怎么跟魔族相遇的，为什么那个魔族给他下奇怪的印记？拿走他的感情干什么？

    而易龙龙这边没说明白的有，究竟林琦跟魔族有什么旧怨，；林琦究竟是什么身份？

    因此自己有所隐瞒，所以他们虽然明知道对方不老实，也都颇有默契地没有指出来，这一个回合，算是完成他们第一层的情报交换。

    虽然不够坦诚，但双方心里仿佛都有一点点默契，明白对方有什么不能言语的隐衷，至少易龙龙自己这边，不是她喜欢骗人，而是有些事实在不方便公开。

    达成了第一步，接下来的交流，就顺畅了很多。

    易龙龙承认昨天晚上，她和艾瑞克曾经去“拜访”神殿的营地，被圣骑士发现后才撤退回来，而里维也表示，神殿之所以会来到平原这儿，主要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平原上的遗留战场，告诉了最近的银橡树城神殿，而本城神殿又向神殿总部报告，正好总部正在为魔族的事高度警戒，立即对此报告高度重视，派遣大批神官前往银橡树城，并封锁荒芜平原。

    里维昨天早晨刚刚抵达银橡树城，也就是比易龙龙等人早那么两个小时进城，虽然才到来一天，但通过阅读其他神官的报告和记载，他也算了解了大致情况。

    稳稳地坐在沙发上，青春停驻的神官伸出三根手指：“就其他神殿成员对战场的探索分析看，目前我可以得到三个结论。”

    “第一，平原上没有发现尸体。”

    “第二，战场内没有发现活人。”

    “第三，残留的毁灭力量非常强大，就算有人曾死在那里，其尸体也很有可能已经被消灭的力量吞噬，又或者早就烧成了灰烬，我建议你，不要再找了，那片战场上是没有尸体的。”

    他非常冷静地说出残酷的事实：“小鬼，放弃吧，林琦已经死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即带着你的人返回风都，你留在这里只会浪费时间，也会给你带来危险。”

    从理性上说，这其实是最客观的认知，也是不打折扣的实话，可是这实话异常地伤人，好像一柄血淋淋的刀，毫不留情地切开防护的外衣，划破血rou，割进骨头里。

    他说战场上留不下尸体。

    他说林琦死了。

    他让她放弃。

    易龙龙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这是她离开风都之后，头一次有人对她这么说。

    林琦没有死，林琦一定会活下来的，这样的想法，仅仅是她一遍又一遍自我加强的信念，甚至可以说，是她在自欺欺人地勉励自己，假如不这么相信着，她不知道会陷入怎样的悲伤中。

    她不承认林琦死了。

    是的，她不承认。

    假如林琦死了，她怎么办？

    这个问题，无解。

    所以她拒绝承认。

    艾瑞克非常温柔，尽管明知道林琦凶多吉少，但却依旧体贴地从来不提，只全都顺着她，她说要找人，他就真的放下家族事务，陪她一起奔赴千里。

    可是里维不一样，他不介意冷笑着说出伤人的事实，一针见血地戳中她最心虚的地方，还逼着她自己去面对。

    易龙龙咬着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林琦没死。”

    她不承认不承认就是不承认。

    里维冷笑一声，正要继续举出例证来验证自己的正确，但才开口发出一个音节，又忽然哑然，因为他看见，身体缩在沙发角落的娇小女孩，用力咬着嘴唇，眼睛好像不服输一样睁得大大的，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淌下来。

    这是易龙龙第二次在他面前落泪。

    头一次，是他们初次见面，那时候易龙龙还是幼龙的形态，他毫不留情地告诉她，像她这样的幼龙，假如被贪婪的人发现，会遭遇到什么下场，那时候易龙龙初次接触这个世界，一下子被巨大的恐惧与压力击倒，吓得哭出来。

    现在的易龙龙，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样稚嫩，她经历了很多事，慢慢地成长了一些，并且鼓起勇气，公布了自己龙的身份，可是此时，她却依旧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又一次流出眼泪。

    一瞧见易龙龙脸上的泪水，里维微微慌了神，严肃冷酷的神情瞬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无奈：“喂……你不要哭啊……”

    这小鬼怎么每次都用这招？

    太狡猾了。

    易龙龙眨了眨眼睛，哽咽着强调：“林琦没死。”

    里维翻了翻白眼，叹口气道：“好好好，林琦没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没必要跟一个小鬼计较。

    “你刚才是胡说。”

    “是是，我胡说的。”

    听他顺从的安慰，易龙龙终于舒心了一些，抬手抹去眼泪，她正打算跟里维说下一件事，忽然房间的门被从外面一把用力推开，门口站着艾瑞克等人：“刚才下面的客人说这房间漏水……”

    门被推开的刹那，里维忽然想起自己胸前不能让人看到的印记，闪电般地拉起衣服，但他不拉还好，这么一拉，却好像做了什么欲盖弥彰一般。

    艾瑞克身后，尤金发出绝望的哀叹：“神啊，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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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召唤之书吗？”

    栗发的少年，身姿悠闲地靠在藤椅上，手上翻阅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籍。

    这是他在极偶然的情形下得到的，据说可以召唤魔族的书册。

    虽然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东西，可是一股莫名的冲动始终引诱着他，让他不能断然地丢弃这本书。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试试看吧。”利用自己所拥有的资源，凑齐了召唤所需的物品，里维将召唤阵设在自己的住处，接着启动召唤阵。

    再过不久，他就要因为“太过无能”这项罪名，被剥夺海因涅家族的身份，再也不是贵族，但里维并不感到慌张，甚至在明知道将来命运的此刻，他也没有为了挽回做出任何努力，反而充分利用现在还能使用的特权，凑齐召唤物品。

    漆黑的夜色降临，点着魔法灯的明亮房间陡然暗了下来，里维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召唤成功了。

    一片黑暗中，应该是召唤阵的地方，浮现一个朦胧的身影，那身影看起来是一个男性，穿着长袍，短发。

    这就是魔族吗？

    里维有些好奇地盯着那道影子，接着听见那影子低沉地问：“人类，你有什么愿望？”

    微笑着将召唤书放在膝盖上，里维随意地摊了摊手：“没什么愿望。”

    那影子像是被他噎了一下，顿了顿又问：“那你召唤我来干什么？”

    里维笑眯眯地说：“你能不能让屋子里变亮一些？我没有见过魔族，想开开眼界。”

    就为了这个理由？

    黑影有点儿郁闷了，这个人类跟从前那些充满欲望的家伙不一样，一点都不好玩：“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开口，你想要财富，我可以让你住在金子建造的别墅里，你想要权势，我可以帮助你取得皇帝的桂冠，假如你想要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我也可以给你最可怕的魔法和最高明的武技。”

    他随口列举出种种诱人的前景，但里维神情淡漠地听着，并不为所动。

    黑影引诱未果，终于感到无趣：“你究竟想要什么？这本召唤之书是为了给心中怀有欲望的人准备的，没有欲望的人不会被吸引，你既然召唤了我，就说明你心中一定有欲望，那究竟是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里维笑眯眯地开口：“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吗？”

    “是的。”黑影低缓地说，“财富，权势，武力，这些东西你都可以得到。”

    里维一拍手掌，十分高兴地道：“那么就帮个忙，我想要跟每天都跟不同的美女约会。让世界上所有美女都排队爱上我吧。”

    这回，换黑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不干，这个愿望太庸俗了，你就不能换个高雅一点的？”

    “我觉得，这个愿望十分神圣。”

    “我是魔族，不是皮条客。”

    “你不要侮辱美好的爱情。”

    “每天轮一个，你那叫什么爱情？”

    “你究竟干不干？”

    “不干，我是有格调的魔族。”

    “切，你是为了自己的无能做掩饰吧。”

    “……是吗？”

    话音方落，那黑影忽然来到里维面前，他伸出手来，按上他的心口。

    里维吃了一惊，想要躲开，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那黑影缓慢地道：“我不会为了验证自己的能力而满足你的愿望，我做一件正好相反的事吧，我取走你灵魂中‘爱’的那一部分，并且让你的年龄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是给你的教训，今后没有重要的事，不要随便召唤魔族。”

    接着，那黑影缓缓地消失。

    里维惊诧地解开衣服，发现胸口上，多了一个深深漆黑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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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的教训是，不要跟魔族吵架，不管你是正确还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