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林清跟魏涛像往常一样,在街边铺子里买了些当地产的土菜,今儿rou新宰了头牲口,两人又割了几条rou往严掌柜家送去。 这是现在唯一的日常工作,严富家有存粮,不需要他们cao心,但蔬菜、rou类在不好保存,便命他们每天送些过去。 一路上林清见魏涛不断哆嗦着取暖,奇怪的是自己跟他穿的一样却不感觉不到寒冷。 严富住在城南,是碎叶城的富人区,街道宽阔,建筑密集。林、魏二人走进一条巷子,里面很整洁,不像城中很多地方到处垃圾、粪便之物。 巷子两边宅院里住的大都是中原来得商人,在这个时代街坊邻里间交往频繁,形成一种文化,中原来的汉人不习惯跟当地胡人同住,便有了这种汉人聚居区。 两人轻车熟路的拐了几个弯儿,来到严家门前,比起周围几户大院,严家只能算小户。严富只随便批了见外套,头发散乱,一看就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收拾。 严富总是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林清心想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比起后市普遍不如,严掌柜上了年纪,又多年在外面折腾,身体能好才是奇事了。 院内龚敬早就到了,这会正在树上绑搭衣服的绳子,院里另一边,一位年轻女子正在不断用瓢在一口井里舀水,女人背对着他们,但隐约可见身材有几分窈窕,她就是严富纳的青楼小妾。 林清挺佩服,就严富这身体素质还娶这么个年轻的。 二人将东西放置好,就向严富告辞。严掌柜今天忽然对林清说:“林清你跟我来一下” 林清心中一动,严富又打发魏涛先回去。 魏涛走后,严富领着林清来到一处厢房,房内摆了一张大屏风,一个茶几,几张椅子,墙上还挂了幅字。应该是严富平时会客的地方。 林清朝着屏风的方向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 二人入座,不一会方才那打水的小妾煮好茶端进来。 严富关心问起他近况,有没有生活困难的地方,林清客气的回了几句。 一番客套礼数完毕,严富沉吟道:“老夫也知你难处,但我做小生意比不得那些大商户,这些日子这里确实也没什么能再让你做的了……” 林清以为他要赶人,不过所说的确实是实情,说道: “严掌柜客气了,这些天林某已经心中感激,若是掌柜觉得这里不需要我了,在下也不敢有怨言。” 林清现在已经对碎叶城里路数有了一定了解,往最差了讲,像他这种一个不拿银子年轻力壮的劳工很难饿死,所以并没有太多担心。 “倒不是这个意思……严某知你能干活,平时你做的最多,气力也比那二人大,只是最近我一位至交好友正在做一桩大买卖,缺点人手,我想借你过去帮几天忙,薪酬给你五两银子,足以帮你度过这个冬天,如何?” 五两银子不是小数,林清有些疑惑:“不知掌柜朋友怎么称呼?需要林某做什么事,为时多久?” 严富今天很有耐性,没嫌他问的多,一一回答道:“这人名叫王成贯,你见面叫他王掌柜,时间倒是不长,具体什么事你去了便知,我能说的是肯定比你之前做的活要轻松,不过你得住在他那里,且不能随便外出。” 林清点头:“行,依掌柜安排” 严富见他答应下来,满意的点点头,又拿给他几个铜币说道:“明天这个时间你过来,我带你过去。” 林清谢过了,他是真缺钱,揣在怀里起身告辞,严掌柜该说的都说完了自热不会再留他。 林清走后,严富久久坐着,不知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 严富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在屏风后后面,一点也不惊讶。 人影若有所思道:“就是这个人?” 严富缓缓开口:“怎么,王掌柜觉得此人有不妥之处?” 王成贯缓缓开口道:“严兄一向慧眼识人,王某能挑出什么毛病,只是这人给人的感觉很特别,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 严富抿了口茶,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人是刚从关中来的,跟商队走散了,在这边背景清白,三个月前找到我这来时连身衣服都没有。没人认识他,他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这些天在我可以安排下也没机会跟外界接触。就是说哪怕明天这个人从碎叶城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所以说,严某认为他给你不管是留下什么印象都不重要。” 王成贯坚持道:“严兄所言有理,只是事关重大容不得为兄不得不谨慎从事。最起码我觉的他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到时万一让他提前看出来了,人心难测……你这还有其他人选没有?” 严富哼了声:“我跟你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难道王兄以为严某是不知好歹之人?实话告诉你我这再没其他人选,要不是他的出现我只能把龚敬送出去,老蔡那边也没合适的人了。” 王成贯闻言还在犹豫,严富又劝道:“我知你不喜用机灵的人,但贩私盐这买卖本来就是掉脑袋的事,哪有万无一失。都做这么些年了你王成贯反而变得胆小如鼠了,这林清背景清清白白,你考虑个狗屁人心难测。怂成这样,干脆别做了。” 王成贯叹了口气:“有几家真吃官盐的,同样的走私买卖,别人做就凭一纸文书就是光明正大,我们就是刀尖上的买卖。安西四镇哪有什么王法,天大的事情高大人一句话的事,只不过咱们没人家那道道而已。” 严富摆摆手:“别说这些屁话了,林清的事你怎么说?” 王成贯终于下决心道:“既然没有别的选择,那就他了。明天你我还得演一场戏,我怕这小子不好骗。” 严富说道:“出来混只要是想要钱就没有不好骗的,你那这趟一共定了几人出货?” “算上他一共十六人,都是单身男丁,给顿饭就要拜菩萨,有几个吐蕃那边来的牧民,汉语都不会说,安全的很。小六在他们住处观察了好一阵子,没人起疑心,约定的地点没变吧?”王成贯又犹豫了一下道:“他们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就算直接告诉实情,最少也有一半愿意干这刀尖上的买卖,我们就能省去很多风险。” 严富叹道:“此言勿要再提,真要告诉他们,利润就少多了。交货地点商量好了,还是在乌什附近。” 王成贯试探的问:“那这次的这批人?” “几家商议还是老规矩,出了葱岭就……”他做了抹脖子的手势“十六人最多走出去一半,那边交货地点等着二十多人,有心算无心,足够对付剩下的了。” 王成贯看他手势脸上的肥rou颤抖了下,有些可惜道:“咱们是提着头做买卖,走这条路还有一半货都得被巡逻军护拦下私吞,真是帮鸟蛋。” “一半的利润也不少了,你那些人别到时一半都带不出葱岭。既然都去了,不如让林清给他们做个头?这人因有些见识跟应变能力,应对那些巡逻比你找的那些人要强。” 王成贯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行,此事我自会安排。” 仓库外,林清正木桩上练习身法,他今天练得是从一根倒着跳到另一根上。这个动作非常有难度,光是站在窄小的木桩上就很考验平衡性了,倒着跳更是需要不断在失败中找感觉。 这种极限动作,若是换了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再苦练也很难做到,林清一开始也没少摔跤,但这是无名之书第一章的必修课程,只能坚持刻苦练习,他现在已经能连续跳完十几个木桩了。 “林兄这身手在商队当个护队都绰绰有余了。”魏涛坐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赞叹道。 林清跳了下来,感觉神清气爽,笑道:“魏兄说笑了,用人首当是知根知底信得过,我没人推荐作保,商队怎可能能放心?” 魏涛挠了挠头说:“这倒是,在中原掌柜挑小厮,大都是熟人引荐,有的还得了解一番家室情况。像我们这种跑西域的,哪家不是带熟不带生,很多都是在自己子侄中选人。” 林清点点头,中原到西域路程漫长,需要过好几个无人区。这些商人怀揣财货,都是小心翼翼,谁敢带个不了解的人。 “魏兄跟严掌柜多久了?” “七年了”魏涛踢了一脚地下的石头,这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林清看似随意问道:“难怪方才严掌柜夸魏兄办事得力,还说连身边的朋友都对魏兄赞不绝口,对了好像是一个叫王成贯的。” 魏涛一脸茫然:“王成贯?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严掌柜朋友不多,他们大都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会有人夸我?” 林清装作困惑:“可能我记错名字了,往年淡季时严掌柜难道没差你们出去帮忙?” 魏涛奇怪道:“没有过,往年我们大都赶在入冬前回中原了,而且淡季各家都没什么事了又有谁家需要帮忙?” 林清于是给他解释了严富对自己的安排,淡淡说道:做人最重要的是本分,不要贪一时富贵,在西域新的事物往往充满危险,切记,切记。魏兄或许将来有一天会想起今天此言此景。” “这咋说来着?”魏涛呲着牙,搞不懂这番话指什么。 林清自然不肯再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