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战于野

    此时天际泛白，宛如一道光圈自大地尽头升起，隐隐有着红光透射而出。

    咻！

    一道刺耳的尖啸窜入天空。

    森林中惊起无数飞鸟，盘旋在上空不断鸣叫，大地隐隐震动，一股股黑色洪流自林间涌出，里面甲胄碰撞，马嘶人吼，汇聚起来飞奔向前方的一片广袤荒原。

    荒原上地势平坦，从高空看下。

    此时正有十数道小股人马，宛如一道道黑线在上面极速游动。

    “放箭！”

    后方翻滚蔓延而来的骑兵洪流中传来一声厉喝，随即大量人声应和，弓弦连绵震动，一片铺天盖地的乌云腾空而起，化为漫天箭雨极速坠入大地。

    “再射！”

    随着那声厉喝，箭雨连绵不绝，一阵阵飘过天空。

    此时前方奔逃的十数道黑线，有些在漫天落下的箭雨中戛然而止，扑倒在地，身上插满了羽箭，里面还有人未死透，惨嚎着用手在地上爬行。

    “大人小心！”

    马背上少女阿狸发出惊呼。

    她和阿幸两人因为不会骑马，便被绑在马背，谢蕴重伤在身，受不了颠簸，此时由宁奇背负着跟随在骏马边上一路飞奔。

    这时随着她的惊呼，数根羽箭正急速朝着她们飙射而来。

    叮叮叮叮！

    宁奇仿佛后背长了眼睛，闻言头也不回，他手中长剑极速闪烁，将射来的箭矢拨开，速度不减，冷声道：“控制好方向，不要出声！”

    “师弟。”

    谢蕴趴在他背上，虚弱道：“将我放下吧，事后再为我报仇便是。”

    “师兄且宽心，你我不至于此！”

    宁奇听出来对方语气中已存死志，但他另有谋算，这时极速飞奔，速度不逾边上蹄落如雨的骏马，口中低喃：“陆羽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陆羽他们也来了？”

    谢蕴闻言惊讶，就听到宁奇沉声道：“师兄，这次你身陷重围，除了我和陆羽之外，王玖年，雷奕、石野几位师兄弟都来了！”

    “此次由我深入敌后，将师兄你救出，他们负责在此地接应。”

    宁奇说着，速度再度加快，接着道：“我们如今已经到了荒原，只要再坚持片刻，想必陆羽他们就能看到情况，赶来接应我等！”

    “好！”

    谢蕴闻言内心也是隐隐激动起来。

    他从宁奇背上抬头四望，原先从林间分成多路的宛国武士游侠，如今死伤惨重，已经倒下了大部分，只余下几个还在游窜，但也随时都有可能横死。

    正在此时，远方传来震动，数十人正骑乘战马飞驰而来。

    “来了！”

    宁奇目力惊人。

    此时已经看到当先一人，穿着天蓝色的武士服，正是陆羽，边上跟随着的也都是熟悉脸孔，王玖年、雷奕、石野等师兄弟赫然在内。

    “不对劲！”

    谢蕴惊疑一声，发现异常。

    在诸位师兄弟的身后，蹄声轰响，有着为数众多的披甲之士骑乘战马，漫山遍野如潮水般涌现而出。

    这些披甲之士张弓搭箭，一片片箭雨飞射，显然是正在追杀先前的陆羽等人。

    “宁奇！”

    两方人马汇聚，离得近了，能看到陆羽此时神情阴厉。

    他手中长剑上还带着斑驳血污，冷声说道：“我们中了埋伏，这里已经被晋军从四面八方包围，如今之计，只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

    “管他呢！”

    边上的石野手挽缰绳，浑身浴血，透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

    他此时神情暴戾，狞笑一声道：“如今师兄被救出，我等师兄弟齐聚，区区天罗地网又算什么，谢蕴师兄能在三千披甲之士围杀中脱困，我等此番便要将其杀个底朝天！”

    嗡嗡！一股风雷之音沉闷炸起。

    “诸位同门！”

    雷奕这时坐在马背上，眼眸中一片血光在跃动。

    在全力运转莽牛劲之下，他全身青筋暴突，如蛛网般蔓延交织，形如恶鬼，这时说着，语气中就有一丝酷烈：“多说无益，唯有杀！”

    “杀！”

    王玖年亦是咬牙切齿。

    宁奇看着在场的各位同门师兄弟，知道大家都有了搏命之心。

    这时大军合围，八方来敌，刻不容缓，便立即说道：“谢蕴师兄如今身受重伤，由王玖年你来负责保护，诸位师兄弟，我们往西南方向突围！”

    “好！”

    王玖年闻言，顿时从对方背上接过谢蕴。

    谢蕴这时脸色惨白，看到众人定夺决断，心里虽然无比激动，但又有一种愧疚，只能嘶哑着嗓子说道：“诸君大恩，谢蕴铭记在心！”

    “走！”

    众人不答，此时边上一个武士翻身而下。

    他与另外一骑并乘一马，让出一头坐骑交由宁奇，一行上百人形成一个锥形，护住中间位置抱着谢蕴的王玖年与阿狸阿幸两兄妹，顿时催马扬鞭狂奔而出。

    “快，都跟上！”

    陆羽一骑当先，两翼是宁奇和雷奕石野等人，身后跟随而上的，是他从家族麾下调动的武士，这些人闻言都是轰然回应：“我等誓死追随公子！”

    咻咻咻咻咻！

    箭如雨下，铺天盖地。

    这时两边铁骑洪流缓缓汇聚，从高空看去，宛如一张黑色布满獠牙的大嘴在闭拢，中间正是极速飞奔的陆羽等人。

    “撞上去！”

    陆羽脸色狰狞，大声下令，他已经看到了前方滚滚而来的披甲骑兵。

    闻言，两侧都有武士骑马飞窜而出，极为悍不畏死的狂奔迎上，这些武士与战马都未曾披甲，此时保持超高速度，迎面撞向犹如潮水涌来的黑色洪流上。

    轰！

    宛如一道道黑色浪花溅起，那是连人带马都被撞飞的身影。

    一片骨断筋折的闷响连绵起伏，先头武士从马背上跌落吐血，在地上惨嚎挣扎想要爬起，但随即被纵横来去的马蹄碾过，身体顿时扭曲变形，大口吐血，眼见就是不活了。

    哗啦！

    随着这次对撞，滚滚洪流顿时像是遇到了一座礁石，被撕开一小块缺口，黑色洪流沿着尖锥一般的阵型从两侧滑过奔腾而去。

    “死！”

    一道迷蒙的剑光倏然掠过空气。

    陆羽沿着缺口，纵马窜入洪流之中，长剑来回抖动，一道道无形剑气震颤着遍布身周，边上迎来的披甲武士咽喉及面门处，溅射出鲜血，剑器从手中无力滑落，整个人从马背上轰然倒地。

    唏律律！

    石野突然自狂奔的马背上飞身而起，胯下健马四蹄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他凌空屈膝，极速撞向打着照面奔来的一个武士胸口，膝盖与对方身上的甲胄相撞，有着如击大鼓的闷响传出，顿时将对方从马上直接撞飞出去。

    半空中，那披甲武士瞳孔放大涣散。

    他口鼻不断呕血，里面有着黑红的脏器碎块窜出，身体如破布般直直飞出数丈，跌落在身后洪流中，随即便被无数铁蹄踩踏，碾成一片血泥。

    “不要恋战，冲出去！”

    一道道剑光沿着奇异轨迹交织成网。

    宁奇纵马飞扑，四周血光不断乍现飞射，他神情极为阴戾，所有迎过来的披甲武士皆被割喉戳面而死，无有一合之敌。

    轰！

    边上雷奕浑身青筋遍布，形如恶鬼。

    他一拳砸下，将一个披甲武士颈椎骨生生打断，对方戴着头盔的脑袋，软塌塌的垂在背后，形成一个无比惊悚诡异的姿势。

    这时，四周披甲武士越围越多，形成人山人海，几无立锥之地。

    咻咻咻！

    无数柄剑器，从四面八方带着呼啸声劈斩刺来，让人防不胜防，杀不胜杀，此时跟随陆羽而来的武士伤亡惨重，只剩下十数个还在坚持，且不断有人在死去。

    从高空俯视，风云激荡。

    一个由上万大军组成的黑色大漩涡，正在大地上缓缓形成。

    ……

    旋涡边，在荒原一处地势略高的丘陵上。

    “小白，大黑。”

    此时一头庞大如小山，犄角上挂着剑器的黑牛在丘陵上漫步而行，它背上还盘坐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青年，正语气冷淡地说着：“我们倒是赶上了一个大场面。”

    “是。”

    一头背负双剑，身披纯白色武士服的大猿猴站立其侧。

    它眼眸中隐隐有着电芒闪烁，予人一种锋锐冷厉无法直视的感觉，这时胸腔空气震荡，发出的腔调扁平怪异，言简意赅道：“的确是大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