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丘壑
这一夜在凌烨充斥着幽谷清香的怀抱中安然入眠，这是我回到异空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恍惚不知睡了多久，被外面的马匹嘶鸣声惊醒，我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身边已经没有了凌烨的身影，我知道，他肯定一早就去练兵了。 走出营帐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亮了。天边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晨光洒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视线升起近乎奔腾一样的快感，极目向天边远眺，想要努力将远处那抹与地平线交汇成一片的色彩收入眼中。我不确定再一次打响战争后，是否还能见到如此优美的景致。 冷冽的寒风从平原上刮来，钻进我的鼻尖，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今天果真比昨天又冷了几分，看来我得加一件衣服，这个时候我可不能生病。 掀开营帐的时候，帐内已经有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背对着我认真的整理着我未及收拾好的床铺。 听到声响后，那双叠着被子的手，明显一滞，身子依然立在远处，却不敢回头。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的抖动着...... “婉儿，是你么？”我颤颤问道。 婉儿回过头来，清瘦但精神的面容上挂着泪痕，她朝我所在的方向奔来，一把抱住我，现在的她已经与我一般高了呢。还记得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四岁，现在都快要十八了呢，是一个大姑娘了。 “jiejie。你好狠心，一走就是一年，你难道不要公子，不要婉儿了么？”她低声抽泣着，泪水涟涟。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们，若是能够割舍，我怎会再次回来？好了，jiejie答应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食言。我会好好的，一直陪在你们身边！”我笑着安抚道。 婉儿伏在我肩上哭了一会儿，在我好一阵开导后。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下来。 原来她和夜白，夜夕，夜辰，夜星六人是一同从南羌国境出发前往西玥来的，因为烨急于见我。所以马不停蹄的日夜赶路，但他们几人的内力毕竟不能与烨相较，所以，闯过了一扇门的防线后，凌烨便让他们以正常速度前来，自己则加快速度来到前线。 用过早膳之后。从婉儿口中得知了南羌那边的战况，战局进行的十分顺利，韩青松带领的军队。已经逼近了南羌的王庭都城。只是睿王凌烨突然现身在西玥边城，那边势必已经知道了宣国阵前主帅易主一事，不知道韩青松是否还能如凌烨期待的那般，将南羌王庭拿下呢？ 凌烨练兵回来进入营帐时，刚好听到了我和婉儿的对话。他一面接过我递上去水杯。一面笑着说道：“薇你不必担心，韩青松一定不能拿下南羌的王庭。” “啊？”这句话听得我一头雾水。进攻南羌，若是不能拿下他们的王庭，那还有必要耗费军力去大举进攻么？婉儿说凌烨临走之前，还给了韩青松拟了作战规划，他是怀疑韩青松的能力还是考虑到其他的因素？从凌烨刚刚的口气里，似乎他并不希望真的将南羌王庭拿下来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之前之所以能够长驱直入，其实有一半原因要归功于南羌内部激化的部落政权问题。他们同属游牧名族，各有宗族部落，而格里塔拉自从跟西玥联姻后所实施的一系列政策都让他们感到深深的不满，所以，他们在宣国攻击南羌主力军队的时候，才没有动手，只是袖手旁观。其实他们都是存了私心的，他们也想利用宣国的兵力，不损耗他们一兵一卒，去削弱格里塔拉的实力，若是宣国这边失败的话，他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反正结果对他们没有什么损害。但若是韩青松率领宣国的军队一举攻陷了南羌的王庭，入主其中，那么，南羌就宣告灭亡。可是在没有后续大军支援的情况下，韩青松手中的兵力是不足以支撑起一场灭国的战争的，他作为灭了南羌的敌人，反而成为了南羌内部各个部族的目标。毕竟，只要将韩青松的大军吃下，就有了堂堂正正登上南羌下一任大王的资格。所以，在两厢权衡之下，我并没有让韩青松攻下南羌王庭，而是只围不攻。”凌烨一口气说完，觉得有些口感舌燥，仰头，将手中的那杯水喝下。 “原来如此，还是烨你想得比较周全呢！”我听得热血沸腾，原来一切都在烨的掌握之中。所以就算南羌知道了韩青松的那支军队阵前易主了也没有关系，韩青松只需要围城，并不需要进攻，所以，是不是烨在阵前指挥作战，根本没有关系。 反而暂时留着南羌如今的王族势力，经过这一次的打击后，格里塔拉的实力必然锐减，此消彼长之下，原本就因新政权建立未久不甚稳定的各个部族必将更加蠢蠢欲动。 只有让他们内耗，才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烨，那你为何要跟皇上说三天后再攻城呢？难道你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再一次问道。 凌烨愣了愣，走至我身旁，刮了刮我的鼻子，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想要好好的休息三天，才刚与你相见，不想分身去前线作战，只想跟你呆在一起！” 我一头黑线，难为黎子信一脸期待，期待着烨三天后能够有奇思妙招，一举打败西玥军，攻入边城呢！ ****** 中午时分，一个迅如鬼魅一般的身影悄然潜入黎军军营。 我和凌烨正在摆弄着药材，若说让我震惊的，除了凌烨愈加精进的武功之外，还有他小有所成的医术。真的万分好奇和佩服他的大脑构造，见他侃侃而谈兰姑留给我的医理札记后，我不由张大了嘴巴。 见过厉害的，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简直就不是人力所为，天呐，他不是人，在我心里，他已经升级了...... 内心狂喊，如此神迹般的人物，真的，真的属于我了吗？太激动了...... 正商讨着如何提取药汁精华的问题时，眼前一阵恍惚，一个黑色的身影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沉声参拜道：“属下夜寐参见殿下！” 凌烨正襟危坐，敛起刚刚与我嬉笑的笑颜。淡淡的扬了扬手，应道：“平身！” 夜寐站起身来，从怀中将一封信件奉到凌烨手中，便再无言语，垂首立在一旁。 我细细打量着他，他应该能感受到我的目光，却依旧面不改色的钉在远处。怪不得看到他之后，连烨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主仆二人，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韩青松果然做得很好，采取间接攻城配合着围城战术，同时派人联络安抚周围各部落！”凌烨嘴角噙着浅笑，我知道这话他是说给我听的，因为这个时候，我正为冷滞的气氛而无聊得耷拉着脑袋。 我闻言迅速的抬眸，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凌烨却将手中的信笺放下了，他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我跟黎子信说过的需要等三天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早上不是说过了么？ 看着他望着我温润如水的眼神，脸色不由又是一阵潮红。 “前天黎子信率军攻城，甚至不惜带上阿蜜丝去阵前，意图想要借此要挟西玥，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阿蜜丝不同于以前的耶克尔，她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活命而卖国求荣的人，虽然她的很多行为令人不齿，但有一点，她有一颗爱国的心，所以，她在阵前宁死也不许西玥军开城投降，这种气节，让人佩服！”凌烨顿了顿，眼眸晶亮，“但有一个人不一样，就是南羌王格里塔拉，他对阿蜜丝是真爱，在爱情面前，他不管什么国仇家恨，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阿蜜丝不能死。对西玥国而言，阿蜜丝是他们的公主，是他们九师的领军人物之一，但也仅仅只有这两个身份，还不够重要到要倾国交换的程度。所以，西玥不开城投降乃是意料中事，黎子信留着阿蜜丝的性命，将她作为一颗棋子是对的，只是要挟的对象错了。” 我完全可以理解烨所分析的事情，是的，在有情人的眼中，没有什么能比得心中的挚爱，就像当初阿蜜丝利用我要挟烨那样，他不可能看着我死去，所以，就算退兵，就算只剩下只身一人面对西玥大军，他也丝毫不会退缩，只因为，他心里，眼里，放不下的那个人只有我，为我，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格里塔拉，他也是一个有情人...... “这一次，我利用阿蜜丝跟格里塔拉讲条件，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凌烨绝世的容颜上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意仿佛酝酿已久的老酒，醇厚而绵长，却也看得我心跳越发加速。 这步棋，是烨三天之后的计划？ 凌烨收起笑意，抬眸看着一直闭口不语，宛如空气般存在的夜寐说道：“回去告诉韩青松，一切按照本王的指示行动，不得擅自出击！” 夜寐终于动了动那紧抿着的唇，躬身应道：“属下领命！” 随后，耳边似有疾风扫过，帐帘曳动，黑影已经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