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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寒露凉天气,枝头花又黄

    中秋宴后,各州官员便自行回地方上去,小红则在完全不知道的况下,与她的美人哥哥作别。|顶|点|小|說|網董知州在宜州为知州,与鳌州相邻,倒是不远,只是对小红来说,如隔天堑,因为她自己不能去呀。

    不过,小红完全没意识到这些,天渐凉下来,漫山野菊花开得十分灿烂,吴王邀鳌州当地官员以及书院授讲一道赏漫山野菊。沈端言那天见了,第二天就招呼花茶一起去采野菊花,她倒不是用来泡茶喝,想着风干作枕头。夏朝多用荞麦枕和芦花枕,荞麦枕过硬,芦花枕又过软,而且越睡越少,沈端言就想着给小红作个菊花枕,又香香的又松软软的。

    小红头一回看到漫山遍野的花开成一片一片深黄浅黄,完全被惊呆了:“爹说,美得洗干净眼睛,是这样么?”

    沈端言觉得,闺女长大了绝对是个能写诗的,瞧瞧顾凛川教的这些句子:“是,好看吧,这是野菊花。黄茶姨说过,菊花能疏肝明目,就是能让眼睛更明亮的意思。”

    “噢,美美的。”小红扑进花丛里,这边山上的花虽是野菊种,却是有意种杆成片的,有人打理锄去杂草,所以也不用太担心蛇虫出没。沈端言见闺女玩得欢快,便也没拦着,只让花茶在旁边看一看,自己则挎着篮子和丫头婆子们一道采菊花。

    小朵小朵的野菊花漫山开遍,每一朵都带着清苦的香气,沈端言莫明想起顾凛川咏菊的诗来。什么“寒露凉天气,枝头花又黄”,那首诗有好几句,沈端言就记住了这头前一句,正是寒露节气那天写的,恰逢花黄,后头记得还有什么宜饮酒。宜高卧阔谈之类的,总之写得很高旷开阔,很士子风流的感觉。

    “诶,怎么想起他来。沈端言啊沈端言,你千万不能被毒倒啊!”说完抖两抖,因为她起了一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因惊恐,还是觉得难以想象。

    因是午后才出门来采花,采到约下午三点多四点的样子,顾凛川就远远打山下来。沈端言还没看到,小红却就看到了顾凛川的影,只见她挥舞着小手从野菊花丛里跑将出去,一路“爹。爹,爹”的边跑边喊。

    顾凛川赶紧加快步伐,生怕闺女摔着,父女俩迎头抱在一块,你亲我我碰你。腻好一会儿才再往小山坡上来:“爹,花美,洗眼睛。”

    听闺女这么说,顾凛川也觉得稀奇,他不过教过一次,没曾想闺女就记住了:“是,就好像秋风把天空洗干净。又好像雨把山洗干净。”

    “夏天和冬天?”小红是个执着滴娃呀。

    “夏雨把荷塘洗干净,冬雪把一切都洗干净。”顾凛川想着,觉得闺女将来必是个能诗擅赋的,写诗的方法是后天教的,但语感和美感是天生的。这两样感觉,顾凛川自己都不曾拥有太多。这时却觉得闺女十分出色,至少他两岁多的时候,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且,顾凛川也并非没人教导,偏他闺女随意提一两句。就会总记在脑海里,而且还能活学活用。看看在花丛里采了满篮野菊花的沈端言,顾凛川觉得闺女在这方面可能更像沈端言。从前沈端言的诗风雅天成、气韵非凡,而这几年偶尔吟诵一两句,却总是开阔大气,就如那天的“宝鬓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不过是随口对镜梳妆时吟得一句,没将下句吟诵出来,又分明是写妇人梳妆,却仍可见大气疏朗,开阔旷达。

    沈端言:首先,这不是我写的,另外,我只记得这句,再多半个字我都记不起!

    顾凛川想想,决定再加引导一下:“小红,花哪里美?”

    “黄的,多多的,香香的,妈说作枕头,眼睛亮的。”小红是个认真的小姑娘,琢磨半天觉得不够,因为她感觉到的,她没有办法形容出来,小脸遂皱成一团。

    顾凛川:“黄花开遍,香清气远,入则疏肝,枕则明目。”

    小红:我爹果然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这样就对了有木有。

    虽然还不够,但对两岁的小姑娘来说,这样就足够了,什么气节傲骨之类的,要再大许多才能领会得到。顾凛川表示十分满意,不需要儿子都已经后继有人,有这么个闺女,真是什么也都足够了。

    沈端言:果然是照才女去培养的。

    她不觉得培养成才女有什么不对,只要不培养成那种林meimei式悲伤秋的才女,或者自视特高,举世独浊我独清的才女就可以。什么女子传诗名才名不对,她一点也不这么想,夏朝也没这风气。夏朝什么风气,真正满腹诗书的才女,整个社会对她们都是宽容的。

    且,主要也不是为得到他人认同,得到周围环境的宽容以待,学得满腹诗书,其实真正为的只是愉悦自己。在这个虽对女子没多大束缚,却也更偏向让女子待在家中的时代里,学点东西,更大的原因是为将无聊的时光填得充实无比。

    反正,原主在沈端言那点印象里,就是个整天不出门都能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且有意义的。如果她不钻牛角尖,是个多么美好的女子,正如沈观潮所认定的那样,他的女儿是十分好的存在,只是满腔痴心错付人……

    啧,顾凛川你个死毒草!

    顾凛川:“言言,你瞪我作甚?”

    话外音:我没招你没惹你的,你双眼冒火地瞪着我干什么,求个解来。

    “闲着没事,就想瞪瞪你。”话外音:我就瞪你了,你怎么着吧。

    顾凛川放下小红,蹲下来与小红一道采野菊花,那殷勤样,摆明是在说:那你别瞪了,我可是特地帮忙的,你也不能总拿冷板凳砸我的脸吧。

    默默地收回视线,沈端言再次确定,毒草好吃委实能毒倒人,他怎么能蹲在那里把漫山野菊花明灿颜色都给比下去!毒草真是个讨厌的存在,不是说面由心生吗,老天爷在创造毒草的时候,肯定把这个定律给完全抛开了。与萧霄那样的阳光美少年不同,毒草只论观感,完全无法形容五官多么好看,整个人站在那儿,只能让人脑子里剩下八个字“皎如明月,皑若山雪”。

    再抖几下,鸡皮疙瘩又出现了,再次叮嘱自己:“千万不能被毒倒,千万不能,毒草好吃,吃一吃没关系,上瘾也没关系,千万不能发自内心地喜欢上这感觉啊!”

    要说顾凛川如今没毒倒沈端言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真的一点也不急,既然已经约定过同路走一世,那便可作细水长流的打算。而且,他看得出来,沈端言对他的靠近并不推拒,反而颇有些享受他……咳,享用或许更准确。但再近一些,谈思说亲昵,那沈端言便会下意识退开几步,在几次试探后,顾凛川选择了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

    很明显地,顾凛川能感觉得出来,这让沈端言感觉很安全,而且她正在一点一点被软化。这种改变也许沈端言自己都没察觉出来,但是他怎么可能看不到,看到了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于是想要做的就更多,不过,仍旧是那一点,不急,子还长着。在耐心这一点上,他闺女绝对是和他一样的,只要最后能得到,并不在乎过程需要多么漫长。

    哪怕最后得不到呢?顾凛川也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只有一个——那么,有过程也很好。

    兜满袖野菊花到沈端言跟前,把黄灿灿的花都倒进篮子里,见她满额头都是汗,遂递给她一张帕子,也不多言,抱闺女继续采野菊花去。顺手再给闺女的小辫儿上别一朵野菊花,看小丫头笑得跟野菊花一样金黄灿灿地扑过来搂着他肚子说“爹最好”,心遂温柔安静。

    沈端言自己跟自己拧巴着,她隐约也有点察觉,说说喜欢,其实都还不到那份上,但那种厌恶感是绝对没有了,更重要的是,观感在渐渐转好。这真是要命的事啊,沈端言是很清楚自己的,顾凛川以为她没察觉到自己的改变,事实上,她就发现到,只是不太愿意面对而已。

    一边揪着花,沈端言一边犯愁:“沈端言啊,你说你怎么办呐。老娘对你再了解不过,你太容易被人刷到好感度了,一点底限节cāo)也没有。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对他有好感,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进水了,人家一孕傻三年,你是打算要一孕蠢一辈子么。”

    嘀咕好半天,沈端言摇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些事。她是很能认清自己的,这个人并非是她的那种类型,阳光美少年或阳光美中年都是她的菜,所以,好感度是很容易刷到的,但喜欢与感……可能不大。

    说实话,现代时与家中父母,亲兄长且不如何相亲,她爸爸曾经说过,他们一家人都是感很冷淡的,对自家人都有些淡,何况是对他人。也许到底是从小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父母都是更自己的人,夫妻间相处从不与对方生气——因为我更自己,所以珍惜自己,不轻易让任何人坏了自己的心和体。

    那么就这样吧,世人眼里,她的父母都是十分好的一对夫妻,也许她也可以尝试和顾凛川那样生活下去?

    端端姑娘,需知人与人没有一样的,婚姻也一样。

    爹,任重道远,恒需努力

    妈,我这么可,你能忍心不多我一点

    我是我爹的脑残粉

    男神,你真不考虑留在我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