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顶上仙人

    南风和安裘儿沿着溪路，踩着月色走着。安裘儿神思一动，望着南风刚有话要讲。不想一声巨响响彻这片寂静的小野村。

    安裘儿被吓得一个激灵，出于小女人本性抱紧南风的手臂，把南风疼的龇牙咧嘴。

    “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且稍安勿躁，察看一番。”

    喧哗声渐渐尘嚣而上，村中灯火渐次亮起，人们从睡梦中醒来，点燃灯光火把走出院中，叽叽喳喳地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多时，有目力极好的人指着村尾的一座青峰叫喊着：“你们快看！你们快看！伢峰塌了！”村名们一下炸开锅，山神发怒之语在村民之中散开。

    南风俩人回到李立家中，找到李立还在询问着发生何事之时，李立媳妇却带着一群村名拥到李立家篱笆院外，喧闹的喊叫着，家中的大黄狗也跟着吠叫着。

    “肯定是我家这个死鬼带回来的这两个外人，惹恼了山神，所以山神发怒了！”

    “是呀是呀，定是这两个外人带来晦气惹恼了山神！”

    “那就把他们赶出去！”

    ……

    眦睚女人，当真不可教化。

    李立护着南风与安裘儿，劝说着村民们。可多年的平静，只因两个外人到来被打破了，村民们自然感到惶恐不安。而这些惶恐不安，只能找个宣泄口来宣泄，所以南风和安裘儿便成了众矢之的。

    李立和村民相互推攘之时，南风默默举起右手，目光如炬，大喊一声。村民们静一下，便又开始叫嚷。只是看到南风炯炯眼神，不知是怕了还是胆小，竟都不再争吵。

    南风也是做过将军的，这样的事时时都能遇到，若没个本事，怎能率三军。

    看村民叫嚷之声小了，南风上前从一个村民手中拿过一个火把，那村民犹如避瘟神一般，吓得躲到一旁，南风撇嘴一笑，大声道：“既然诸位认为是我们惹了山神，那便让我去见见那所谓的山神。弄不好那山神将我们一口吃了，便消了怒气。诸位以为如何？”

    南风摊着手环伺一圈，竟无人应声，着实无奈，只得有道：“只需有人带个路，怎么样？”

    “我带你去。”

    “哦，那真是多谢李立大哥了。”

    “你个死鬼，还敢跟他们厮混一起作甚。两个来路不明的野人，也不知是人是鬼！”

    嘿，我们又变成野人了。

    南风目光含煞，怒瞪了马氏一眼。马氏哪见过这种能杀人的眼神，吓得腿脚一软，跌坐一旁。

    “南风兄弟莫管这没教化的村野女人，随我来。”

    李立拿着火把领头向村尾的伢峰走去，南风带着安裘儿紧随其后。而那群村民，簇拥着远远吊在后面。南风三人停，他们停。南风三人行，他们便又行。

    路上安裘有些担心，道：“我们这样去，是否有些莽撞？”

    南风回头瞥了一眼尾随在后的村名，自信道：“有我在，怕甚？”

    是呀，有他在我怕什么？安裘儿捏捏自己光滑的脸蛋，没由来的想着。

    “兄弟好胆识，是个汉子。”

    “李大哥过奖了，倒是大哥你，与众不同。”

    “是呀是呀，李立大哥最明事理。”

    “哈哈，所谓与众不同，只是与这些村名比较而已，实在见不了世面。我也只是在外浪荡过几年，去过一些大城。倒是南风兄弟，看着便不像是走镖人。”

    “何解？”

    “你身上不止有侠气，还有那种久居高位的傲气。”

    李立南风三人在前面侃侃而谈，而一众村民们却亦步亦趋的跟着屁股后面。如此场景，也是滑稽的很。

    越往上爬，峰顶滚落的山石便越多，艰难之处，只能手脚并用。好在南风修养时日已多，伤势虽说并未痊愈，但好在愈合不错，无伤大雅。只是苦了后面的尾随的村民，嚎声不断。

    所谓伢峰，也就七八十丈高，约莫半个时辰，南风三人便当先爬到峰顶。峰顶之上碎石散落，树木尽折，一条好似焚烧的痕迹，自东北自西南而来。尽头之处有一山洞，洞口岩石都已皲裂，滚落而下的碎石，堵住了大半个洞口。

    南风上前到那条焚烧的痕迹旁，抓了一把松土，却因太烫不得赶不紧丢弃。李立举着火把四顾茫然，不明就里。此时那些尾随的村民们也已来到，看到这般景象，惶惶恐恐，又是那马氏最先开始叫嚷：“不得了啦，山神发怒，要降灾啦！”

    “闭嘴！若再畅叫扬疾，别怪我不给李大哥情面！”

    畅叫扬疾是什么意思？马氏哪里知道，可她却知道不给情面是何意，吓得马氏不敢再乱喊乱叫。

    唬住了马氏与村民，南风拿着火把与李立朝山洞走去。

    “向南风，你小心些！”

    “无妨。”

    峰顶上，夜风正急。南风和李立聚精会神的盯着洞口，不敢怠慢。

    “洞外那两个小娃，别拿着个火把洞口瞎搞弄，晃的我眼花。”

    ……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住了峰顶上的众人。

    “山神说话啦！”

    “你们小心啊！”

    “里面有人？”

    “不知，古怪！”

    南风尚自还好一点，而李立的见识也仅限于此，不敢再前进。南风看着李立的窘迫，会心道：“安危不定，麻烦李大哥去照看一下裘儿，多谢了。”李立尴尬的笑笑，点头称是，转身返回，留下南风一人站在洞口。

    南风将火把支在身前的断枝上，对着洞口一揖，彬彬有礼道：“敢问洞中可是仙人？”

    仙人？安裘儿和李立面面相觑，不知所云。仙人怎会在这狼藉不堪的山洞之中，和往日所想的仙人偏差实在太大……

    “砰！”

    洞口的堆积的碎石轰然乱飞，劲风袭面，南风面不改色，任凭乱石擦面而过。一道黑影自洞中翻飞而出，停在一块碎石之上，神情怪异，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南风。

    “你见过其他仙人？”声音干瘪刮耳。

    那所谓仙人审视南风之时，南风也在借着火光看着他。那仙人黑发赤面，隆鼻大耳，着一身赤袍，袍上有三两豁口，隐约可见打斗痕迹。

    “偶有所见，那人神言神语，我也不知真假。”

    赤面仙人夸张的吸了两下鼻子，插着腰上下看了下南风，又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一身青袍，面首清寡。”

    “没了？”

    “没了。”

    赤袍仙人还想再问，却又抬起头，看看远处的村民，改而压低声音：“那人是何宗派？”

    宗派？那青袍道者有言曰：万水千山末路穷，且去天虞修善身。那天虞应该便是所谓宗派了吧。

    “似是天虞。”

    “哦？”赤袍老者咦了一声，托腮思索了片刻，又问道：“那人还说了什么？”

    南风也是学着赤袍仙人托腮思索了片刻才道：“那人好像还说了叫我去天虞找他。”

    “哈哈！”赤袍仙人大笑和搭着南风的肩，一下变得热乎无比：“刚才在洞中我便看你颇具根骨，是个修仙的料，交个朋友如何？”

    远处安裘儿和李立看那仙人竟然突然很南风熟稔无比，刚才便听不懂他们话，现在更是雨里雾里。不过好在看样子并无什么危险，也算好事一桩。而村民中的马氏，看山神和南风竟然相识，脸色煞白而惶惶不安。

    南风看着赤袍仙人这般，不自觉的便将仙人在心中降了几个层次，如此市侩。

    还是放心不下南风，安裘儿跑上前，拉过南风，道：“他是何人？”

    南风摇摇头：“我也不知，他说他要和我交朋友。”

    赤袍仙人觉着自己似乎被看不起，一下不干了，理了理略显零乱的衣衫，负手道：“本仙人道号火熎子。这个什么小女娃是什么人？你的女人吗？”

    “呸，你才是。仙人都如你这般不正经吗？”安裘儿啐道。

    火熎子悻悻一笑，磨掌道：“不知你有何打算啊，能否一起作伴去往天虞？”

    南风嘴角一抿，故作难为道：“我是想去，奈何俗事缠身。还用的着问我何事？远了不说，眼前便是。”

    火熎子一甩袖袍，自信满满：“这有何难，且看我的。”火熎子正襟走到村民面前，村民见仙人过来，皆是跪伏不起，恭谨无比。火熎子神情淡漠，不悲不喜。“向南风乃本仙旧人，虽遭尔等刁难，然本仙宏量，不予计较。尔等还不快速速下山！”

    村民们如获大赦，都毕恭毕敬的向后退去。唯独马氏牙关一咬，依旧跪在那里，不肯离去。

    “你还走！”

    马氏估着胆子，声线发抖道：“禀仙人，那向南风是我和我家男人就起的。凡人有句俗话，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呀。你看……”

    这个马氏，向前便要去安裘儿的镯子，还贪心不足，竟开口向仙人讨价还价。李立看自己婆娘如此不识时务，又怕马氏有个闪失，赶忙到马氏身旁，呼斥赶她走。

    火熎子甚是不屑，满不在乎的伸手在空中一抓，竟抓出一枚金锭，随手丢给马氏。马氏看见金锭立马双眼冒光，嘴中不停道谢，也不理自己的丈夫，先行跑下山去。

    李立纠结的看向南风，而南风也神领神会，郑重对着李立一揖：“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李立大哥莫要纠结，且收下金锭。他日若是有缘，定会相遇。”

    李立也抱拳回道：“兄弟妹子多多保重，后会有期。”拔脚便追着马氏下山去了。

    人去顶空，但峰顶之上风势仍大，南风脱下外袍给安裘儿披上，又找了出背风的地方坐下，对着火熎子道：“人都走完了，你到底有何交易，且说说看吧……”